轉眼便到了‘大雪’,天空雖然是晴朗,但卻也抵不過這呼嘯的北風所帶來的寒冷。地上還有幾日前下的一層薄薄的積雪,一直沒有化,在陽光下熒熒發光。
徐懷瑾帶拿了一件裘皮大衣披在沈落辭身上,帶着沈落辭往城裡走去,想給沈落辭做幾件禦寒的衣物。
剛出家門的時候,還帶着些屋子中的熱氣,不算太冷。但是越走越覺得寒意徹骨,冷風直往骨頭裡竄,沈落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徐懷瑾看到沈落辭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抓着沈落辭凍得冰涼的手,一點一點的將內力渡給她,語氣輕柔又帶着些責怪,“早就叫你出來,給你做幾件衣服,你又不肯出來,現在知道冷了?”
沈落辭只覺得熱氣從手中傳來,流過四肢百骸,周身都暖和了起來,沈落辭緩過勁來,有些不滿道:“那我一直在房子裡呆着不就好了,幹嘛非要出來,房子裡又不會覺得冷。”
徐懷瑾微微一笑,“你現在在房中是不覺得冷,但是再過幾日,到了冬至,你穿現在這身,在房子裡也是會冷的。”
“不是有裘皮大衣嘛,我在屋子裡披着不就好了。”
徐懷瑾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難道你打算整個冬天都不出門麼?”
沈落辭道:“是啊,以往的冬天我都不出門的。”
徐懷瑾將她的手又抓緊了一些,打趣道:“你這是要冬眠麼?也沒見你囤糧呀。”
“不是有你呢麼,我囤什麼糧。”
沈落辭已經習慣了他的照顧。
徐懷瑾脣角上揚,地上的點點熒光都落入了他的眼中,烏黑的眸子亮的出奇。沈落辭看着俊秀的側臉和那眉宇間的風華,又感覺到一陣頭暈……
最近真是,次數越來越多的被他……嗯,勾引了……
他們雖是住在郊外,但是離城中心並不算太遠,沈落辭就這樣被徐懷瑾牽着,走到了布莊中。布莊老闆見到沈落辭身上的白色裘皮,毛被綿軟,絨毛綢密,質軟堅韌,顯然是上好的白貂皮所制,價格不菲。又見徐懷瑾面冠如玉,身上都撒發出一種讓人不可逼視的傲人之姿,想來這二人必定是個‘大戶’,急忙熱情的笑道:“公子和姑娘想要些什麼,小店什麼都有,‘細絨棉’做的襖子,還是‘印花綢’面的襦衫呢?”
徐懷瑾笑了笑,正欲開口,卻瞥見店裡夥計正在打包的一件裙子,那是一件織錦緞做成的煙羅棉襦裙,上面用金絲線繡着意雲紋衫,領口處還有一團銀色的狐皮,毛細絨足,光亮豔麗,更顯得這件裙子豔麗無比。
徐懷瑾在沈落辭耳邊低聲道:“你喜歡那件麼?”說着用手指了指那個裙子。
沈落辭點頭道:“喜歡。”
徐懷瑾轉身對老闆娘道:“可否做一件那件差不多的?”
老闆娘看了一眼那裙子,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道:“哎呀,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店裡的狐皮都沒了,那件衣服做不了的。”
徐懷瑾問道:“那貂皮呢?”
老闆娘搖搖頭,“貂皮也沒了,皮草都沒了。前些日子國丈嫁女兒,把我們這些店裡的皮草全部買走了,現在這京都城裡所有的皮草,應該都在侍郎府了……”嘆了口氣,又道:“不如公子看看不帶皮領的衣服?”
沈落辭一聽到‘侍郎府’三個字,臉色變得刷白。徐懷瑾見狀急忙扶住她,這幾日以來他們誰都沒有提過楚闌,沈落辭心情也一日比一日的好。徐懷瑾害怕老闆娘再說出什麼話來,便先對老闆娘道:“好,衣服做的厚些,面料最好用蘇州的‘重錦’。”
老闆娘眉開眼笑道:“好好好,小店保證讓公子滿意!”
徐懷瑾凝視着身邊的沈落辭,她臉上的蒼白還沒有褪去,徐懷瑾將她的手抓緊了一些,攬在懷裡,柔聲道:“你別難過,先去和他們量一下尺寸,回去,我給你做‘芙蓉魚骨’好不好?”
徐懷瑾左手輕輕的撫着沈落辭的長髮,眼中的柔情脈脈,似乎要將這冬雪都融化開。老闆娘雖是已經人事,早已過了花癡的年紀,但是看到徐懷瑾那俊美的臉上流露出的款款深情,一時間也是神魂顛倒,心神盪漾,只恨自己年事已高。
老闆娘看着徐懷瑾懷中的沈落辭還是目光發怔,心想着可能是沈落辭太喜歡那衣服了,衣服沒了有些鬧情緒,又看徐懷瑾對她的樣子,估摸着可能是被徐懷瑾寵壞了,便笑道:“這公子對姑娘還真是好,我家那挨千刀的要是有公子十分之一,那我也不用天天出來做生意啦,姑娘真是好福氣。”
沈落辭回過神來臉一紅,老闆娘盈盈一笑,拉起沈落辭的手向裡屋走去,邊走邊道:“姑娘和我來,我給姑娘量一量尺寸,大概衣服後天就能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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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闌和灼華一起出來的時候是不坐轎子的。
因爲若是他坐轎子,他們身份不同,灼華就只能在下面走着,楚闌不想那樣。
今日他們二人只是穿了普通的衣裳,並不是十分惹人注目,正在往回走時,快到布莊時,灼華卻忽然道:“你先回去,我去布莊取點東西。”
楚闌看着灼華道:“上次給你送去的不合身麼?怎麼自己定開衣裳了?”
灼華搖搖頭,“不是,是王嫺語早上拜託我,讓我幫她從布莊取一下前幾天她送去改的衣服。”
灼華和楚闌私下裡都是直接叫王嫺語名字的,灼華心裡知道,楚闌不願意承認王嫺語。
楚闌嘴角浮出一抹冷笑,“她倒是挺會使喚人的,這次你就去幫她取了吧,下次她再要你做什麼,不要理她就是,這些不是你該做的。”
“好。”
楚闌對灼華擺了擺手,“你去吧,早些回來,我就不等你了,先走了。”
灼華應了一聲,向布莊門口走去,剛走了沒幾步,便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從布莊走出,以爲是自己眼花,隨即又小心的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那倆人卻實就是徐懷瑾和沈落辭!
灼華心中大震,他們怎麼會在京都?!
轉頭去看楚闌,才發現楚闌早已走遠,現在若是回去找楚闌的話,肯定會耽擱時間,而且自己那日與徐懷瑾過招,自己未曾討到一點便宜,若是此時叫楚闌來的話,兩人如果打起來必定會難捨難分,街上人又多,要是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灼華思索片刻,便遠遠的跟在徐懷瑾和沈落辭的身後。
他本以爲沈落辭和徐懷瑾是住客棧,誰知跟了一路,他們卻越走越偏僻,一路上的行人與掩護也越來越少,在這樣下去,會被徐懷瑾發現的……
徐懷瑾拉着沈落辭的手,緩緩向家走去。
一路上徐懷瑾見她神色漸漸正常,但臉色還是有些蒼白,眼中帶着一絲愧疚,一絲憂傷,輕聲道:“對不起,早知道會這樣,就不拉着你出來了。”
沈落辭聞言心中一痛,這並不是他的錯啊……
他總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呵護着她,任他自己心裡百般難過,到最後,也只是化作嘴邊的一抹微笑而已。
沈落辭壓下心中的難過,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看着徐懷瑾道:“你別急着道歉,先想想‘芙蓉魚骨’怎麼做好吃吧。”
徐懷瑾見沈落辭似乎是不再記掛那事,也跟着笑起來,“難道我以前做的不好吃麼?”
“好吃。”
沈落辭笑着看向徐懷瑾,卻發現徐懷瑾俊眉微皺,向身後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沈落辭疑惑道:“怎麼了?”
徐懷瑾思索片刻,低聲道:“有人跟着我們。”
沈落辭心中一緊,“誰?”
徐懷瑾神色如常,還是拉着沈落辭緩緩走着,但是腳步已經明顯放慢,“我也不知道是誰,眼下我們還不能回去,若是住的地方被他們知道就不好了。有可能是柳靜持的人,也有可能是……”剩下的兩個字凝結在嘴邊,他一雙眼眸幽幽的望過來,帶着一絲不安,“他若是來找你,你會走麼……”
沈落辭能感覺到抓着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她知道徐懷瑾說的是楚闌,也知道徐懷瑾的不安,一直生活的患得患失,這對他是怎樣一種折磨?
沈落辭抓緊的徐懷瑾的手,“我……”沈落辭剛說了一個‘我’字,徐懷瑾卻忽然抱住了她,輕聲道:“還是別說了。”
徐懷瑾害怕她說出他不想要的答案,他寧願現在這樣自欺欺人,起碼,還帶着一絲幻想,還至少有點希望,他不想一點希望都沒有……
突然起來的擁抱讓沈落辭有些不知所措,愣在了那裡。
徐懷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放開了她,臉上又恢復了淺淺的笑容,一雙眸子就像平靜的湖面一般沒有任何波瀾,看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