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應,我們來下棋。”王伯拉着應有恨直向一邊的桌子殺去,石桌上現成刻着圍棋格,旁邊放着黑白兩色棋子。

“你會下圍棋?”應有恨與王伯下棋,秦冷淵坐一旁看,十分驚訝。應有恨自小在美國長大,做派其實十分西化,突然看見他拿起圍棋來,還真是奇怪。

“圍棋,圍棋只要會圍就可以了,誰還認真和你計較宮子活棋啊,陪陪老人家纔要緊。”應有恨淺笑。

果然老人根本不理規矩,愛怎樣走就怎樣走,應有恨也不計較,老人怎麼來,他也照來,大家對提,圍棋子數雖多,這樣胡亂提了一陣,棋盤上也是空空如也,十幾分鐘下完一局,虛竹誤打誤撞破珍瓏棋局也沒有如此暢快淋漓,

兩人玩得十分盡興,秦冷淵在一旁也忍不住笑。

“小應,我們來練字。”走了幾局,老人又興致勃勃拉着秦冷淵寫字,先寫了“老來多健忘,你知道下面是什麼嗎?”

“白香山我還是知道的,我來接。”應有恨笑,提筆就寫。

秦冷淵以爲應有恨也只是陪着老人隨便寫寫而已,豈料他的字倒是寫得十分不錯。

唯不忘相思。五個字躍然紙上,隸書飄逸奔放,灑脫自然,大有漢時遺風。

“你會書法,我竟然不知道!”秦冷淵感嘆。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我是黃皮白心的香蕉人,喝字母湯長大,只會寫花體英文,可是?”應有恨笑,“師門規矩,習武必要習字,所謂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習字又像習武,悟性之外,亦要講究勤、苦、力,好歹自小練起,要是不會寫,才叫人笑話呢。”

“小應再來寫。”王伯又寫了新的詩句,催着應有恨來寫。

“好。”應有恨急忙點頭。

“小應這樣聰明能幹,脾氣又好,對老人家耐心耐心的,又是學醫的,將來前途無限,不知哪家姑娘有福?”

應有恨正用心寫字,沒聽到這些,秦冷淵卻聽得清楚,他自己錯過了這樣的人物。

“王伯,醒醒,要睡回房睡。”應有恨寫完卻發現啊身邊的老人已經睡着了。

老人忽然擡起頭,嘴角還帶着笑,“阿弟換糖擔過來沒有,我又集了幾隻牙膏殼子,換麥芽糖給你吃,好伐好?。”

應有恨聽了,握住他的手,“好啊,謝謝阿哥。”

“他?”秦冷淵看得莫名。

“他每次都把我認成不同的人……”應有恨十分無奈,輕輕說。“是阿茲威瑪症,這一年病情急轉劇下,能清楚認得的人已經越來越少,故而他剛纔認出我來,十分開心。換糖攤,必定是他幼時最開心的事情,所以牢牢記住,現在不高興的事情大多不記得了,也許反而更好吧.” 幾十年的煙塵歲月,那一縷甜蜜始終未曾淡去,竟讓老人忘了時光的遠走,仍似幼時一般。

秦冷淵不出聲。

應有恨將老人送入房間,回到園中坐下,秦冷淵走到他身邊也坐下。劉院長送上香片茶。“小應,你嚐嚐,這是我們自己種的茉莉花泡的。”

“好,謝謝劉院長。”應有恨喝了一口,看着秦冷淵說, “院裡的老人家都喜歡我來看他們,因爲他們都沒有兒孫後人、平日工作人員雖然照料周到,但是到底寂寞。中國人說最苦的人有四種,鰥寡孤獨。我是孤兒,自小喜怒哀樂都無家人傾訴,很明白這種心情,也盼望能夠承歡膝下,爲老人做點事。”

秦冷淵點頭,內心惻然。

寂寞真是強大,一天學習十幾個小時,然而夜深人靜,仍然會感受到這種孤苦。

所以當初一但感受到被一個人疼的溫存,便會對他死心塌地,甚至還想過,即使這好是假的,只要他肯繼續,就能滿足。

可是,結局如何?

";有恨,你在想什麼?";

秦冷淵的聲音響起來,應有恨立即從回憶回到現實,";在想我們以前的事。 ";

此話一出,秦冷淵哪裡還敢吭聲,只能緊張地看着他,他的表情沒怎麼變,也看不出發火的徵兆,纔敢低聲說,“都是我的錯。”

過了一會應有恨才淡淡的說:";當然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是成年人了,盈虧自負,包括感情。";

雖然聽來沒什麼火氣,秦冷淵還是聰明地沒敢接下話頭。

“我累了,你送我回去吧。”應有恨在車上一言不發,那沉默的氣氛實在難堪。

秦冷淵在倒後鏡裡看到應有恨神思恍惚無精打采,並不是當初他神采飛揚的樣子,沉不住氣,將車子停下,“我真的後悔了。";

應有恨思路被他打斷,望着他,猜到他大概要說什麼,淡淡的嘆了口氣:";當初你對我那樣百般殷勤的確是大誘惑。就算不是你,換作任何一個與你年齡品貌學識基本相當的伴侶,我也會動心,所以和你本人其實沒什麼大關係的,那時我只是想要一個人來愛我,而你剛好出現了。但是現在我不想了。”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