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並不知道,那場婚禮,差點兒成了我和他的喪身之地。
後來他告訴我,宴請的賓客入場時,需要被檢驗搜身。而且我們兩人的周圍,足足安排了有四十多位護衛兵。全場的安保人員加起來,共有一千五百多人。整場婚禮,耗費了二十多萬塊大洋。僅我的婚紗,就花費了三萬多塊大洋。
這場盛大的婚禮,成爲當時最爲奢華浪漫的婚禮,引起了衆多名媛仕女的豔羨。
可這場紛華靡麗地背後,卻也暗藏着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
在我們回去的路上,車被前方的障礙攔住,一場槍戰,死傷無數。
在趙正南的掩護下,我雖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卻也是被驚得腦中發懵。
“說,誰指使你們的?”崔副官用槍抵着一人的太陽穴,那人卻是笑而不答。
他站起身來,狠狠地踢了那人一腳,“給我把他們帶回去,好好審問。”最後那四個字,崔副官是咬着牙說的。
這場婚禮中的刺殺,早在趙正南的預料之中。他看着被帶走的人,輕蔑地一笑:“不自量力的東西。”
“嚇到了?”趙正南握着我的手,拍了拍我額頭上剛剛無意沾染到的灰塵。
我拍了拍胸口,微微扯出一個不算是笑的笑容,“還好。”
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在見到如此多的血和倒下的人時,我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害怕了。也許是他在我身邊的緣故吧,他坐在我的身邊,我就沒有那麼發抖。
“走,繞過去。”趙正南拍了拍前排臨時充當司機的小六子,剛剛的司機已經在那場槍戰中中槍負傷了,所以現在是由小六子開車。
回到了九號公館,我在吳媽媽的伺候下,把身上的婚紗換了下來。穿上了一套改良了的旗裝。這套旗裝是大哥託人從京城帶過來的,在他得之我們即將結婚的時候,本是要過來參加婚禮的,無奈母親入冬以來身體就一直不太舒服,他也就留在京裡照顧了。
在趙正南的幫助下,他和母親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所以他們的日子現在並不需要我格外操心了。
“真漂亮,你還是穿這身衣服好看。”我換好了衣服出來,趙正南也將身上的大禮服換了下來,穿上了一身中式的長衫。
可是我卻喜歡看他穿西裝的樣子,他的衣服裡,甚少有這樣的長袍馬褂的。今天一捯飭起來,我看得就顯得有些彆扭了。
“走,回家喝粥去。”他摟着我的腰。被我一下把手拍開,“一會兒給弄出褶子了!”這衣服漂亮是漂亮,但唯一的一點兒不好,就是這料子太容易起褶子了,所以整個人只能這麼僵硬地保持着儀態。
今天雖是我們的新婚,但也是傳統的臘八節。在參加完我們的婚禮後,爹和大哥大嫂他們就先回帥府去準備去了。何氏也會參加這樣的家族聚會,我有些緊張。她做爲趙正南的前妻,我卻是趙正南的現任妻子,這樣的場合,我有些不知道怎麼去面對。
“你還想着雯姐的事情?”趙正南看出我有些不願意回帥府的原因,所以直接點了出來。
我也大方地點了點頭,想看看他怎麼說。
他用手指在我額頭彈了一下,“死丫頭,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咱們家也不缺那一口飯菜的,而且咱們也不住一塊兒,你還有什麼彆扭的?”
我心想,你倒是不彆扭,可我彆扭啊!現如今,我佔着她的位置,她佔着我的兒子,總覺得這位置好像是我拿兒子去跟她換的一樣。能不彆扭嗎?
他說這話,讓我突然覺得牙齒有些癢癢,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俗話說的好,‘臘七、臘八兒,凍死寒鴉兒’。雖然這江南的天氣沒有北方那麼冷,但這帶着潮意的寒,卻也是難熬。不知道這江南的臘八,他們是如何過的呢?
到了帥府的時候,我先端茶給衆人正式行了禮。對何氏,趙正南說,她就當成是趙家的姑奶奶吧。所以我也照了他的意思,給何氏奉了茶。
何氏面兒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她只待了一小會兒,就說要回去看看孩子醒了沒有,翠兒就扶着她先回去了。
只能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我和她,這輩子也就只能這樣了吧。
“好香啊,走,咱們去看看熬粥去。”我有些悻然,只能拉了趙正南來解悶。
記得小時候,我不單愛喝臘八粥,更愛看熬粥、擺果的熱鬧場面。府裡頭熬臘八粥是餑餑房的差事兒。可是不知道打哪一輩子上興起的規矩,府裡過臘八吃的粥,要福晉率領衆僕婦們親自去熬粥。
府裡的幾間殿堂,生上幾個最大號的白爐子,那些個淘粥米的,剝粥果的和煮豆子、棗兒湯的僕婦們,就按部就班的各執其役。
太太則繫上圍裙,偶爾指點那麼一下。母親則是要樣樣過目,道道工序她事必躬親。
從臘月初三、四起,至初七晚飯後,由府裡的女眷們笑語喧譁地擺完粥果,要亂亂哄哄地折騰上四、五天才算是能成。斯景斯情,分外的熱鬧。那個味兒,也是始終不能忘記的。
我們府裡的臘八粥,是用了整十樣的料來熬製的,蓮子、芡實、菱角、薏仁和粳米、江米、大麥米、高粱米、黃米、小米,缺一不可。少了一味,就失了那味道。用熬成的紅江豆、紅小棗湯煮那十樣的料,耐火的先熬、易熟的後放。使粥色純紅,不見一豆,喝起來的口感也是軟糯*。
還有那配上臘八粥的粥果兒,也是一絕的。像去了皮核地密雲小棗、栗子、青梅、瑣瑣白葡萄乾、糖漬櫻桃和杏仁、榛仁、松仁、核桃仁、瓜子仁、花生仁等等。這些個白色兒的果仁兒,再那冷水漂得更白了以後用紅曲和胭脂染紅再擺成寓意吉祥的圖案在粥面兒上,那樣的臘八粥喝起來才別有風味呢。
如今這些,已經是多年沒有再見到過了。也不知道哪一年裡,我要是忘記了的話,還有沒有人能做出那種味道來了。
“行了,你就別跟着裹亂了。到時候她們弄好了,你跟着吃不就完事兒了嗎。”趙正南又看了我一眼,“你這會兒又不怕衣服上的褶子了?”
我順着他的話低頭看了一眼,還好,現在衣服還周正着呢。
趙府的粥,雖閉不上貝勒府裡的那麼講究,但初嚐起來,也倒是新鮮。誇讚了大嫂的一番手藝,她也樂得和我親近了許多。
既然做爲新婚,趙正南便得了老爺子的特批,今年就不用在家裡過了,可以帶着我去外面轉轉。
其實我估計,也是顧慮了何氏的面子,畢竟新婚裡,兩人多多少少會顯得甜蜜非常。那對何氏來說,也會是一種刺激吧。
反正不需要我跟着府裡準備過年的事物,我也是樂得輕鬆的。跟着趙正南商量了一番,遠的地方也就不去了,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我們便去了臨近不遠的蘇杭。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古人誠不欺我。雖然來時的時節不太合適,但美景卻未因時冷而減少半分姿態。
到杭州的時候,已是晚上了。累了一日,住下後就不想動彈了。趙正南不知道從哪兒,還是弄了一杯牛奶過來,“乖,喝了再睡。”
我實在不想動,他乾脆就扶了我起來強餵了下去。
“趙正南,天氣太冷了,我不想半夜起來上廁所!”
“這個不是理由,醫生說過的,你身子不好,必須要好好調養。藥你是不願意吃,那我也不勉強,畢竟是藥三分毒的。可是這東西你再不好好吃,那怎麼才能把身子養好呢?”他苦口婆心地勸着,我卻是不領情地白眼翻着。
前些天晚上起來上廁所,第二天就起了熱。可是越這麼的,他就越緊張,說我體質太差了,更加變本加厲地要給我補上。
“小蓉,聽話。”趙正南像是摸着寵物一樣,摸了摸我的頭。
憤憤地齜牙,哼了一聲,我拉了被子就睡。
趙正南把杯子放好後,又拉過我捲成一團的被子,從身後把我抱住。“剛剛睡進來,被子裡面涼氣兒大,我給你捂捂。”
縮進他的懷裡,這個我倒是沒有抗拒的。畢竟太冷了,南方沒有北方那樣的火炕,潮冷起來更加難受。他身上跟火爐一樣暖和,我纔不會傻傻地把他推出去呢。
“趙正南,你說,日子總像現在這樣,該有多好啊。”我暖和了身子,轉了過來,將頭靠在了他的頸窩。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現在什麼樣?”
“就這麼安安靜靜的。”我也說不上現在是什麼樣,就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他胸口傳來微微震動,食指輕點在了我的眉心上,“小丫頭片子,你纔多大啊,就學會了這些個傷春悲秋的。”
“好了,不是說困了嗎?睡吧,明兒個我帶你去看西湖去!”
趙正南拍着我的後背,讓我漸漸感到眼皮沉重了起來。打了個哈欠,我蹭到他的胸口,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就閉上眼睛了。
聽到他微微的嘆息,極輕,極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