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之看着持刀逼近的幾人,連忙後退幾步,看着身旁滿臉風塵之色的大漢,“薛大哥,看你的了!”
風塵大漢也不說話,從身側抽出一根長直多杈的樹枝,看着眼前手持寒刀的幾人,臉上全是沉凝之色!
若是讓他和這幾人持劍遊鬥,以他多年遊俠的經驗,自然不是問題,但就這麼面對面的砍殺、還有顧及身後的幾位,就未免有些不自信了。
圍上來的數個大漢看着眼前這個高壯的風塵壯漢,心下也是一驚,待到看到壯漢拿出來的大樹杈,這才放下心來,臉上露出戲謔、獰笑。
壯漢看着眼前這幾人,也不等他們繼續走上前來,手拿着削得鋒利的大樹杈,迎了上去,大手一揮動,小兒手臂出的木棍帶起勁風陣陣,呼啦一聲,長空劃破,直取幾人臉面!
幾人臉上笑容未盡,根本沒料到壯漢動作這麼快,來不及閃躲,長枝劃破麪皮,帶起大塊肉,鮮血灑開,直如惡鬼煞人!
幾人淒厲慘叫,手就往臉上捂去,此時,那根削尖的木棍如同毒龍出洞,藉着橫掃之勢,轉而一刺,喀嚓幾聲輕響,如同驚雷震破耳膜,三人瞪大眼睛、死不瞑目,臉上還帶着一絲未盡的古怪笑意!
“刷!”木刺干脆收回,帶起風聲,鮮血迸濺而出!
一時,如人間慘獄,寒徹人心!
站在後面,正要圍上來的幾人,臉上一片慘白!頓時站在原地,踟躕不前,眼中駭然之色彰然,獰笑面容早已扭曲成古怪模樣!
壯漢可不會等他們回過神來,手持木刺迅速抖動、刺出,灰影處處,如破布撕裂聲,轟鳴作響!
待得壯漢再次正直身體,剩下四人臉上表情早已凝固——
“嗤!”一聲輕響,轟入幾人耳內,四人胸前衣物乍破,身體如銀瓶迸裂,鮮血不要命的噴濺出去,濺得滿天滿地、壯漢滿身都是!
壯漢此時立身不動,看着幾丈遠處的宦官和他帶着的幾個手下,臉上突然露出些笑容,一口牙齒白得滲人,如地獄爬出的魔頭,欲噬人心!
宦者看着不斷走近的惡鬼,本來就白淨的面目,竟印出幾絲殷紅,更襯得臉色白煞!
他突然張大嘴巴,放聲厲叫,“你別過來、別過來!”滿臉驚慌駭然,顯然早已被嚇破了膽。
“我是太子侍從,”寺人慌張之下,連忙將自己的身份露了出來。一聲呼出,好似心底也安定了幾分一般、有了半分底氣,“我是當今太子的侍從,你只要跟我回去,待我稟明,以壯士之英武,定然少不了好處!”臉上面前露出幾分平日裡的氣勢,但身體兀自顫抖。
壯漢聽着寺人的話,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正當寺人臉上露出些面前笑容、嘴巴張開,正準備說些什麼時,卻發現,張開的嘴巴,再也合不攏!
瞪大眼睛,他眼珠突圓了往外看,正看到一根長木棍從他胸口延伸出去,被一隻大手抓着,大手的主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突然覺得胸口一陣脹痛,渾身溼漉漉、黏糊糊!已經被血色覆蓋的眼睛,模糊的看得胸口長槍已經被拔了出來!這時,他只覺喉嚨一鼓脹,噗——,口中噴出一陣潑天血霧!!
幾聲少女驚叫,此事卻已落定,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十數具屍體,這些屍體胸門出都有一個大洞,溫熱的血,還咕嚕嚕流出!
在這片地獄般畫面上,一個大漢手持沾血木刺,面目平靜;不遠處還站着兩個少年,捏着鼻子,皺着眉頭,竟沒有幾分不適。在幾具屍體旁,兩個窈窕少女衣裙上幾滴鮮血,極爲分明;她們面色難看,捂着胸口,乾嘔不止!偶爾小心的拿眼睛瞟過那個壯漢和他旁邊的兩個少年,眼中流出幾絲驚慌、畏懼!地上,鮮血聚成水泊,幾個人被捆住丟在裡面,動也不敢動,什麼驚動了什麼似的。
“早知道你會弄得這麼血腥,就不讓你去了,殺人也是藝術啊,懂不懂?”一個少年若無其事的看着濺滿鮮血的壯漢,口中還調侃道。又不知從哪裡找出一袋衣服,丟給壯漢,“隨便找個水坑洗個澡,換過衣服,免得進城被當成強盜抓起來了~”
大漢接過李行之丟過去的衣物,撇了撇嘴,不以爲然。一路行來,早就知道李行之喜歡時不時抽筋的怪脾氣,再加之眼前少年頗有能耐,更算得上他半個師傅,所以,大都聽着去做。
少年看着壯漢走遠,才往那兩隻受驚的‘小白兔’走去。
“哎呀,原來這裡還有兩個小美人,看來李大仙我幾日要‘大開殺戒’了!不然,愧對我‘少女殺手’的威名啊!”少女湊了過去,臉上露出些壞壞的笑容,“咦——你是江夏王的女兒?那就是皇室貴女啦?今日是準備跟我春風一度、還是春風兩度、還是春風三度呢?”
趁着說話的功夫,李行之拿出一個瓷白小瓶,手一抖,無數黃色粉末撒在地上,嗤啦聲響起,滿地的血跡、碎肉和屍體如雪遇大日,頓時消融,不到片刻,便已經沒有了蹤跡。
兩個少女雖然背對着李行之,不過,聽着少年清亮還帶着些許未去的青澀之氣的口音,話雖輕佻,卻偏偏讓人生不起氣,好似少年只是在說一件有趣的事兒一般。
“撲哧——”粉衣侍女最先忍受不住,嘴角一鬆,笑聲便泄了出來,本來恐懼的氣氛,頓時一消而散!
聽着侍女的笑聲,湖衣少女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兩個少女這時轉過身來,卻看見地上乾淨一片,絲毫沒有剛纔人間地獄的場景,臉上表情一凝,眼中一絲茫然閃過:難道剛纔是一場怪夢?
轉而,眼中清明一片,仔細一看,頓時發現地上一件件溼漉漉的衣物和兵器,還有被捆在地上,眼中盡是驚恐,如見妖魅鬼魄的幾人,一股涼氣嗖嗖的從心底冒出,全身發寒!
李行之可沒想到,他一番毀屍滅跡、未免再嚇着兩女的一番‘好意’,卻真將兩人嚇住了!
這時,薛仁貴已經換好衣物回來,身上血腥氣息仍舊濃厚,但卻已經不如先前嚇煞人模樣。他看到路中消失不見的屍體,微微一愣,便站在一旁,也不好奇發問。
數人之間開始了詭異的沉默。
風聲颯颯,雖是夏日炎炎,卻吹得人心寒!一滴滴的汗,在幾人後背聚集、滑落。
“這馬車裡面,你們還有什麼要拿的嗎?”李行之指着那輛側翻在地的馬車。此時,死去的牛馬屍體早已經在化屍粉的作用下,化成了一灘黃水。
綠衣女子看了那輛已經不成形的馬車一眼,又見李行之好似沒甚麼惡意,這才道:“沒有什麼東西了!”少女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聲音更顯清冷。
李行之也不顧及其他,走到側翻倒地的馬車旁,看了一眼,腳一動——數百斤中的車廂,竟然被帶飛起,直到數丈外的大道之側,才重重落下!
砰!
一聲巨響,震撼人心!灰塵彌散,遮蔽了車身。
衆人聽得巨響,才從驚駭中回過神來,眼睛瞟着少年單薄的身體,古怪、驚駭、慌張、恐懼,不一而足!
連站在少年旁邊的壯漢,愣愣看着身旁瘦削的身影,良久無言。他若是功力進入第三層,或許也能做到,但絕沒有少年這般輕鬆自如。
以前,只道自己已經有些明白的少年根底,到這時看去,卻發現,其實眼前之人一直籠罩在一層厚厚的霧瘴之中,只偶爾才顯露一角罷了。
“張伯,又麻煩你了!”李行之對着駕車的老者說道。
“不麻煩、不麻煩。”老者看着少年,如見異類妖怪,聲音發顫,口齒不清,不過腳下卻絲毫不敢怠慢。
李行之看着駛向前來的馬車,又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兩個少女……
馬車繼續上路。
車不古怪,古怪的是,車前坐着兩個俊秀少年,而車後面,跟着一羣數十人,一路揚起灰塵無數,跟着馬車,往前奔去……
此時,長安城,宮內,早已經亂套了!
站在皇城中間的那位,聽得太子腿受傷的事,面露驚容痛色、焦急不已,再不復先前深沉、威嚴深重。同時,一個面色微白的美婦人,聽得此事,臉上更白了幾分……
“怎麼樣,我的皇兒怎麼樣了?”一箇中年人滿臉焦色,對着一個鬍鬚長白、面現難色的老者問道。
老者稍一猶豫,這才說道:“聖人莫急,不過腿腳受傷,不礙性命!不過——”
“不過怎麼樣?!”中年人臉色有些難看,他隱約有了些不好的猜測。
“不過傷及腿骨,雖還能接上,但以後可能會——”老者小心的看了中年人一眼,“會有些行動不便。”
中年人臉色勃然大變!
行動不便?他的繼位人怎麼能是一個瘸子?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中年人帶着一絲奢望的問道。
“即便老神仙再此處,怕也無能爲力。”
中年人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華麗屋舍,那裡躺着他最心愛的孩兒、一直被他作爲繼承人培養的孩兒!他深思有些恍惚,臉上微白,良久,才重重嘆了口氣,終究沒進那間屋舍……
沒多久,長安城中便傳出,太子偷牛摔傷了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