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花落盡。
一羣人又在李行之的指導下,給沒一個已經只餘殘花的花枝紮上一個大大的黃紙袋。
到了農曆的六月間,本來乾癟的紙袋漸漸鼓脹,掀開一看,裡面竟是肥碩鼓圓的大束大束的葡萄。葡萄尚綠,泛着青澀的味兒,吃上一口,能將牙齒酸掉。
六月下旬。天氣愈加的溼熱。
李順帶着一羣大漢,日日好吃好住,都懶得走不動了。本來常年奔波而乾癟的肚子,漸漸的漲了起來,原來就鼓脹的肌肉,如同注了水一樣,膨脹起來,全身油光發亮,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太過滋潤的緣故。
雖是樂不思蜀,但終究是勞碌命。幾月下來,雖然舒服,但骨頭都酥脆了,渾身如同生鏽了一般。
“李大郎,你不跟我們一起去長安?”
“嗯,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你那爺爺怕是想你得緊了!不過,好男兒自當橫行,我也不多勸你。”李順說着話,擔着從李行之那裡打劫來的一大擔就,帶着一羣同樣挑滿了物事如同打劫歸去的大漢,就往府外走。
扁擔吱嘎吱嘎的響聲,帶着韻律,漸漸遠去。
走了一段路,李順就覺得腰肢肩膀有些痠軟。心道:那小子府上果然是人間安樂窩,若非自己還算堅決,怕是出不來了。說不得,就晚節不保。
他自嘲道:自己就不是享福的命!
李順已經那些同行的大漢,都停下來揉了揉肩膀,接着,扁擔搖擺的吱嘎聲又響起,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一行人出了城門不遠,便到了江口。近旁碧波翻涌,白浪嘩嘩流。
正值夏日,湘水漫涌,千帆竟躍!
碼頭上人來人往。
李行之早已經聯繫好了船。一船駛近。不大不小,做上人、放是數擔酒水事物,將將就好,也不用再另渡別人。
一羣大漢在船上坐定,頓時覺得又飢-渴起來。畢竟。從李府到城北渡口。看似不遠,但雙腿走來,也用了一個時辰。近來養尊處優,一旦出動。還是有些不適應。
李順也覺日頭極烈難捱,眼見着旁邊一罈罈美酒,心底便有了渴望。
船繮已經放開,只是撐杆還穩穩插在一旁,看模樣。過不得片刻,船家就要開船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獨臂大漢擔着滿滿兩筐不知道什麼的事物,一路踏塵,飛奔而至!
大漢已到了近處,長久的奔跑、酷熱的日頭,好似對他不起作用,點汗未出,呼吸仍平穩。那兩筐東西。好似擺設一般,仍由大漢提着飛奔,不敢有絲毫抵抗。
他走到船上,這條不算小的船突然一沉,瞬間又平穩下來。
李順也看見了飛奔而至的大漢。他見着旁邊兩個巨大的籮筐。絲毫不懷疑裡面早已經裝得滿滿。
“趙老五,這麼急,難道準備跟我們一起走?”李順笑道。
他早知趙老五的能耐,甚至曾經忍耐不住想挖他那侄兒的牆角。結果顯而易見。
“阿郎在這裡,我能到哪裡去?”趙老五不是吳老六那個木頭臉。知道李順在說笑,也笑道,“葡萄已經熟了。阿郎想着你們可能還沒離開,就讓我挑些過來。”
“哦?就熟了?前些日子見着,還泛青啊!”李順半信半疑的說道。
本來勞動了幾個月,像照顧大爺一樣的護着這些葡萄藤,這些大漢便想着嚐到葡萄味再走,可前些日子見着葡萄要熟,怕還要些時日,而若再等下去的話,怕不能在入冬前趕到長安了,於是,只得提前走掉。
“你嚐嚐便知道!”趙老五見得他詫異的模樣,說道。本來他也是有些懷疑的,但實物擺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們那裡知道,還有催熟着一回事?不過,李行之這催熟的方法,可不是使用什麼人工藥劑,只是簡簡單單的一些空間水罷了。可就是這些水,不僅有催熟的作用,還讓葡萄的滋味更好!
李順揭開罩在上面的一張牛皮紙,頓時一股濃烈誘人的香甜氣息帶着自然的清新,撲面而來,如置身果園一般,好不美哉!
他低頭看去,滿眼都是大粒大粒的葡萄,不是紫得發亮、就是綠得剔透。一粒粒的葡萄上,還打上了一層白霜,如同半遮半掩的少女,就那一分誘人的味道,更加催發出來!
雖然還未品嚐,但李順和他旁邊的那些大漢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疑色,雙眼看着兩筐葡萄,滿眼發光!本來就已經飢-渴-難-耐的衆漢,都捏起一束晶瑩的葡萄,也不顧一江流水在旁邊,來不及濯洗一二,直接就往嘴裡塞。
“唔、唔、嗚嗚……”
一個個如同肥豬吃食一般,嘴裡發出滿意的哼哼聲。想要說什麼,但滿嘴的香甜,卻把一切話語都堵在了喉口。他們享受這種滿足感。
也不知道是誰,就一顆葡萄挑飛,就快掉落水中,突然,一條近一米的青魚飛躍而出,帶起盈盈水光兀自在陽光下閃爍。它大嘴張到了極致,眼看着已經將那粒已經破開、溢出香汁的葡萄吞入口中,卻不防,一隻沾滿汁水的大手後發先至,伸出兩根手指頭,捏住已經吞入大青魚口中的葡萄。
青魚憤怒之極,雙眼充血,清光閃爍的鱗片,也溢出血絲,大尾橫掃搖擺,狀若瘋狂,如見殺父仇人一般!而那伸出的兩根手指也毫不示弱,任憑魚尾怎麼拍打,絲毫不放鬆。
一人一魚就這麼抗上了。
“瘋老馬,你跟魚較什麼勁?難道準備改名叫做瘋老魚啦?”旁邊一個大漢看着這一幕,實在忍耐不住,稍稍放緩了牙齒咀嚼的速度,調侃道。
“哼!一條死魚也想在我口中多食,它以爲它是那匹怪馬!”
黑臉的瘋老馬說着,手上勁力越大。而青魚在水中,借水勢,力大無窮,而在空中,無處借力,呼吸漸散,很快,奮力搖動的魚尾也漸漸慢了下來,只有青魚的嘴巴還在一吸一吸的,好似明白直接爭不贏眼前生物,便要吸乾果粒中的汁水一般。
瘋老馬又輕哼一聲,兩指一使力,終於將那粒葡萄從魚嘴裡摳了出來。葡萄粒雖然爛了,但他在江水中一洗,竟又放到嘴巴里,好吃得津津有味,比方纔還好似要美味幾分!
而此時,旁邊衆多大漢看着笑話的同時,嘴也不停,早已經多吃了好幾串。兩筐葡萄雖多,但對於飢腸轆轆的一羣大漢來說,也不過勉強飽肚。待瘋老馬回過神來的時候,只有竹筐底下,還剩幾粒殘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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