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只有在夜來臨的時候,纔會盡數釋放她的柔情,蛻回爲妙曼綿柔的嫵媚女子。先是在遠處的某個地方,若隱若現地泛起,一小塊一小塊的,並不濃烈,像是剛剛被擠出來一點,隨意塗在盤裡的顏料,來不及調均。爾後,東一片西一片地聚攏,隨便從某個地方開始,迅速向四周蔓延開去。
海岸邊,幾個疲憊的身影拖着條一米來寬,長不及兩米的羊皮筏子回到岸上後,高首和冷志雄被拂面而過的海風吹的打了個哆嗦。
雖然他們倆身上穿的有件緊身水靠,可畢竟比不了現代的潛水衣,在冰涼的海水中浸泡久了,體溫還是照樣迅速下降。
早已等候多時的高麗海岸巡防,趕緊爲每人端過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給大家驅寒。
高首一口氣灌下半碗後,卻發現精赤着上身的周世祥根本沒接那薑湯,而是轉過身直愣愣地看着腳下的海水發呆。
剛想問問周世祥這是怎麼回事,只聽“啊——”的一聲大叫後,他猛地給自己臉上來了一耳光!
“兄弟,你這是怎麼了?”高首見狀,趕緊伸手拉住周世祥的手問道。
“小玉她不該死……她不該死啊!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周世祥此刻髮梢上滴着水,臉上也分不清是海水海水淚水,口中喃喃道。
過了好一會,在高首的再三盤問下,周世祥才痛苦地講出,他和小玉在上海鎮跟誠王手下生死一戰的經過。末了,他又幽幽道:“剛纔,我在試水時發現,自己在水中可以根本不用鼻孔呼吸,身上的毛孔卻也能呼吸。而這是我在衝之鳥島喝過血泉後就發現的秘密,你說,我怎麼在那河堤上就給忘記了呢?如果當時我能把小玉在水中託舉前行,她也就不會跟那幫黑衣人同歸於盡了。你說,是不是我害死了小玉?!”
這種事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沉吟片刻後,高首道:“算啦,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想也沒用。世間沒有後悔藥,你多殺小鬼子給她報仇就是了!”
不再多話,周世祥人等換過一身乾衣裳後,連飯也來不及吃,抓緊時間上了高麗派來的一艘戰船就揚帆起航了。
從釜山到對馬島,說遠不遠,卻也要行使一段時間。趁這個空當大家趕緊胡亂吃點東西后就躺在甲板上歇息,補充體力和連日來因趕路導致不足的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傳令兵過來報告距離對馬島已經很近了,再往前行駛就有被發現的可能。聞訊,周世祥一衆人趕緊爬起身來,到船頭眺望。
夜色中,只見對馬島在前方已經基本可以看到黑乎乎的輪廓了。周世祥命水手放下小艇,待衆人跳將上去,接過裝有包裹和東瀛女忍者的羊皮筏子後,悄悄地划着小艇往島前駛去。
待小艇也劃到不能再靠前的位置時,周世祥人等把已經全部漆成黑色的羊皮筏子輕輕推入海水中,人再一個接一個跟着溜了下去。
揮揮手,看水手駕着小艇往回駛去後,周世祥等三人這才腿腳用力慢慢把皮筏往對馬島推了過去……
有句老話叫“望山跑死馬”。眼看着黑乎乎的海島就近在眼前了,可這三個人硬是遊了個把時辰纔來到島崖的陰影下。
藉助微弱的夜光,衆人定睛瞧去,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本欲找一處容易上岸的地方落腳,可現在纔看到夜色下一排排大大小小的戰船正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島崖之下,左右望去都是連綿不絕,彷彿看不到盡頭!
衆人大驚之下才知道這是被周世祥猜中了:倭寇把戰船集結在這裡,是準備以釜山爲切入點,拿下之後再往高麗進發!而反觀高麗這邊,由於得到的情報較晚,總共也就建造了一兩百條戰船,還是分散設防的;而且岸防設施也很差,連火炮都只有數門,真若打起來沒有大華幫助的話,其後果可想而知了。
既然來了,就沒有退路。稍一思量,周世祥帶着大家還是斜插着往戰船方向靠了上去。
現在雖然已是凌晨時分,可衆人都不敢有絲毫的麻痹大意,除了浪濤拍打着戰船的嘩嘩聲,再沒有弄出半點異樣的聲響。
緩緩游到兩艘較大戰船間的空隙裡後,在海浪的起伏中,周世祥四下打量一番,指了指冷志雄,再指了指身邊垂下的拋錨纜繩,冷志雄知道這是叫自己上去打探敵情了。
他點點頭,游過去後抓住纜繩,輕輕巧巧地便攀了上去。少頃,船舷上冷志雄探頭出來,招了招手,周世祥立刻示意高首在原地別動,自己則從羊皮筏子的包裹裡摸出個小防水皮囊後叼在嘴上,再拉住纜繩也順勢攀了上去。
輕輕翻上船舷後,周世祥和冷志雄二人貓着腰快速往船甲板上的指揮艙摸了過去。
聽到指揮艙裡面傳出輕微的鼾聲,周世祥點點頭,又和冷志雄繼續往船尾摸去,準備看看四周的情況。
來到船尾,慢慢俯身、探頭,細瞧之下才發現,他們這些戰船打造的很特別,其形狀有點類似於現代的戰艦,前高後低,船尾處多了一個小平臺,連接着一條長長的踏板直通岸邊。
周世祥再看看平臺與船身連接處的一道艙門,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和冷志雄摸上的是一條補給船,這船尾的設計是用來便於快速裝卸貨物的。
不可能啊?難道這麼多戰船和補給船沒有一個值勤放哨的嗎?四周雖說是黑乎乎的,總該有個明哨暗哨的巡邏、蹲點什麼的吧,眼下運足目力看過去,一個都沒發現,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周世祥不敢大意,迅速判斷了下眼前的形式後,果斷決定還是先把這些船上的人調動起來,趁着混亂時刻再擇機上岸。因爲,這種靜太不正常,太可怕了。
與此同島崖下
一大片身穿黑衣的人正或蹲或坐在幾塊巨大的礁石後面,靜靜地等待着什麼,有幾個人還時不時地探頭往四處掃視一下,看看停泊在岸邊的船隻和海岸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長官,你說那個大華的什麼忠勇軍統帥真的會隻身潛伏過來嗎?咱們在這裡恐怕蹲上一夜,也未必會抓得到他吧?”其中一個黑衣人終於忍不住了,悄聲道。
“我怎麼知道,咱們只管照上峰的意思去做就是了。”那個被稱作長官的黑衣人,也壓着嗓子道:“聽說上峰接到飛鴿傳書,說那大華的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一個人隻身前來我們這裡刺探軍情。眼下木村病太郎(名字)大人已經派人去調查誰是他的聯絡人了,我們只管在這裡等待那傻小子自投羅網就是了。”
“那他今夜如果不來怎麼辦?如果他不從這裡上岸怎麼辦?”
“你是豬啊,木村病太郎大人會想不到這些嗎?如果他今夜不來,不是還有明天嗎?照情報來的時間推算,那小子最快不是今夜就是明夜到。他一定會晚上半路下船了鳧水過來,而從釜山到此這一片上岸最近。只要我們發現了他,上岸就不消說了,直接生擒,如果發現他上船,左右兩邊的戰船隻要一個信號馬上就能包圍上來,到時候他插翅都飛不掉啦!”
“這黑乎乎的,如果我們一不留神,沒發現他上岸,怎麼辦?”
“你他媽爲什麼這麼多問題?最後再告訴你這個了,趕緊閉上你這鳥嘴。我們這是一道防線,如果被他溜了上去,還有崖頂上還埋伏了一道等着他在,明白了嗎?
周世祥打定主意後趕緊叫冷志雄溜到船下,對高首小聲講述了這裡的情況。然後他們二人合力把忍者梅川酷子送上船頭,立即就着羊皮筏子往比較順風的戰船右邊劃了過去。
周世祥眼見他們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後,貓着腰,快速把女忍者拖到甲板上的指揮艙門口處;再把她衣服撕得更爛些,最後把她褲子脫掉扔在一邊,輕輕笑道:“不能怪我,只怪你的名字起的太牛,本以爲是給你們海防巡邏準備的,現在就這這裡吧。這下你就名正言順啦!”
又過了半柱香時間,周世祥覺得差不多了,從防水皮囊裡摸出兩枚黑色和綠色藥丸,再捏開她的嘴巴給塞進了嘴裡。
看着甲板上的女忍者慢慢有了反應,周世祥趕緊順着纜繩溜到海里,不一會兒就聽她“啊——啊——”的狂叫起來。
周世祥就在船底聽動靜。再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和一個男子大聲嘰裡咕嚕說話的聲音。緊接着,岸上響起了哨箭破空的聲音,跟着就是岸邊四處迅速點亮的火把圍了過來。
當週世祥轉身遊了幾下,準備離開船隊時,發現遠處不少的戰船也點亮了火把,慢慢形成一個包圍圈,頓時把海面照耀的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