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朗不得不停下腳步,晃了晃有些暈眩的頭,問:“顧兄弟呢?”
顧尚莫名其妙:“哦,我家公子去茶莊了,您找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說了,他不會耽誤喝您的喜酒的。”
蘇朗憤然的道:“我現在就要見他。”
顧尚道:“您有什麼要緊的事?不能緩緩再說嗎?要不小的去替你找公子。”
“不必,我親自去。”蘇朗推開顧尚就走,顧尚急得道:“蘇公子,您可別誤了吉時。”
蘇朗急匆匆到了府門,着呼着人備馬,也不管小廝殷勤的招呼,漠然的奪了馬繮繩,打馬就出了門,可他到了茶莊,卻聽說顧衛卿剛走,去了哪兒,不知道。
他心緒煩躁,只恨自己睡得太死,怎麼人什麼時候走的他竟絲毫不知?他不肯死心,又去了茶鋪。
茶鋪裡進進出出,都是夥計在忙,見他一陣風似的捲進來,知道他是自家公子的結義兄弟,沒少出力,忙行禮:“蘇公子,大喜啊。”都知道他今天要成親,相熟的掌櫃還夥着夥計們合力給他送了一份賀禮。
蘇朗沒心情和他們寒暄,只問:“你家公子來了嗎?”
掌櫃的搖頭:“沒看見。”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不知是他不曾來過,還是和他錯過,蘇朗竟怎麼也找不着顧衛卿。他不甘心,又打馬要去茶園。
顧家的小廝扯着他的衣裳不撒手:“蘇公子,我家公子臨走前特意交待,您今天是新朗倌,該去迎親了。”
蘇朗眼睛一片血紅:“放手,不見着你家公子,我不成親。”
昨晚上分明不是夢,他一定要找顧衛卿問個清楚,到底叫玉兒的女子是誰。是不是他?便是得罪了他,冒犯了他,他也不在乎了,他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日上中天,太陽升得老高,蘇朗跑得一身是汗,連胯下的馬都累得直吐白沫,終於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蘇朗在去茶園的半路上。前面是連着山的小路,後面是望不見城鎮的樹木,他就這樣孤零零的被扔在了荒郊野外。
顧衛卿醒來時都已經正午了,她足足睡了一上午。
迎着刺眼的光線,她歪在榻上發了會兒呆。
這不是她常住的院子,而是顧大太太院子後頭的小罩房,平時守夜的丫鬟們偶爾會在這兒打個盹。
她不想待在自己的院子,就爲了躲個清淨。
外頭一片靜寂,顧大太太想是不在。
顧衛卿伸了伸懶腰,今天還有許多事,她不能偷懶。越睡渾身越疼,好像被巨石碾壓過一般,她勉勉強強自己着好衣裳,對着巴掌大小的鏡子照了照,覺得沒什麼疏漏了,這才施施然起身。
顧大太太不知道她爲什麼大半夜的摸到這兒來睡,但見她疲憊不想說話,就把人都打發了,連心腹都沒留。這個女兒比一般的男人還要心狠,隨隨便便就是一條人命,她可不想白拿自己的貼身丫鬟們添限。
這會兒見顧衛卿進來,便道:“你吃過午飯了沒有?不然陪我吃點兒?”
她念了一上午的佛經,側耳一直聽着後院小罩房的動靜,顧衛卿不起身,她也不去喚,當然自己也沒心情用午飯,一直等着她。
顧衛卿很痛快的坐下道:“我跟娘吃素吧,想吃清淡些的。”
顧大太太叫人擺飯,見左右無人,這才道:“聽說前頭蘇朗正尋你呢,吉服也不換,親也不迎,直說不見你他就不成親,整個人和瘋了一樣……”
她想問到底出什麼事了。
顧衛卿神色慵懶的一笑,淡漠的說道:“大概是真瘋了吧,咦,早不知道他竟是這樣的人,倒可惜了秦月。”
“你……唉。”顧大太太也不知道說什麼,她總不能爲了個丫鬟秦月罵顧衛卿吧?
顧衛卿端起碗扒着飯,忙裡抽閒的道:“我待會兒就去勸,娘你就放心吧,有什麼報應都在我頭上呢……”
顧大太太正端着碗數米粒,聽這話臉色一沉,眼淚涌上來,啪嗒一聲放下碗,道:“住嘴。”
顧衛卿瞥她一眼,含糊的道:“我知道您不贊成我的做法,這不是給您解心寬嗎,您怎麼反倒生起氣來了?”
她能不生氣嗎?她良心不安是其次,可顧衛卿的性命安全才是最要緊的。顧大太太含淚道:“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便是報應,也是我的報應,和你沒關係。”
顧衛卿聳聳肩:“成,我不說。”她放下碗,叫人進來斟茶,漱了口,起身道:“娘我吃好了,您慢慢吃。”
顧大太太看她瀟灑離去,張口結舌,半晌放下碗,沒情沒趣的吩咐丫鬟:“收了吧。”她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顧衛卿回到自己的院子,顧尚正急得直搓手,見他如見救星,衝上來就要說話。不想有人比他還快,直接衝到了顧衛卿跟前。
顧衛卿擡頭看清他的面目便展顏微笑:“蘇兄?你怎麼在這兒?”
蘇朗頭髮都披散下來了,臉上滿是灰塵,手臂上的衣裳都被劃破了,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個泥洞裡鑽出來的。他望着顧衛卿那澄淨的眼神,憋了一上午的話,竟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顧衛卿淡漠的推開他的手,對顧尚道:“別愣着了,把蘇公子的吉服送過來。”
蘇朗冷丁回神,他擋在顧衛卿跟前問道:“昨晚上你去哪兒了?玉兒是不是你?”
顧衛卿莫名其妙:“我去替你拿果子酒,後來有點帳務上的事情,我便先回去處理了。玉兒?什麼玉兒?哦,你是說我派去給你送酒的丫鬟?”
不是他!
怎麼可能不是他呢。不過也是,怎麼可能是他呢。一定是自己瘋魔了。蘇朗突的笑了一聲,道:“你說奇怪不奇怪,我昨晚做了個春夢。你別惱,那人和你……幾乎一模一樣。”
顧衛卿神色清朗,聽他這話果然不惱不怒,只輕笑道:“夢就是夢,不是真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蘇兄何必放在心上?”
蘇朗死死盯着顧衛卿,他連眉宇都不動,許久,蘇朗長嘆一聲,道:“算了,是我眼瞎。”他轉身就走。
顧衛卿在他身後怒然道:“蘇兄,你若當真毫無誠意求娶秦月,可別怪我和你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