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小五郎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他是德川家的武士,由於在擔任武士的任務中體現出了他在hu0ya0分量掌握方面出人的造詣,這才被任命爲了國崩大隊的一名發射手。成爲了發射手的他每年能夠得到十五石的俸祿,這雖然養活一大家子人有點困難,但是對於他這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武士而言卻是綽綽有餘了,甚至可以說略有些闊綽,至少在今天之前他還是能夠天天鹹菜和醬菜換着花樣吃,儘管已經快要吃到吐了。
不過他現在並沒有吃到想吐的那種飽腹感,因爲現在他呼吸非常地不順暢,每次呼吸都會帶來背上脊椎兩側的疼痛,他完全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地似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一般。他眼前發黑,頭暈目眩的站立不穩,不由得跪在地上,隨着一陣風吹來,他這才感受到自己臉上的皮膚緊繃繃的,好像自己的臉腫起來了一般,口乾舌燥的只想喝水。可是現在即便是有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他也喝不下去,因爲面前的這番情形實在太讓人覺得殘忍而不敢直視了。
近衛小五郎身邊是一個斜倒在地上的炮架,這種木炮的炮架自然也是木頭的,他們的木炮是沒有用來保持機動性的輪子的。在發射前炮手們必須首先把木炮的炮架鋪設好,然後再將分開運輸的火炮身管也就是一根掏空的大木頭安裝好,然後裝填發射。這種大炮因爲身管的原因,不僅射速慢、發射距離近,更由於身管材質問題不能連續進行射擊,當然這一切缺點日本人根本感受不到的,他們在今天遭到這場毀滅性的打擊之前是體會不到的。
沒錯,近衛小五郎就是被派去用國崩轟擊江戶灣裡遊蕩的利劍號的炮隊士兵之一,他們如同往常戰鬥時一般,將大炮搬到了海灘上,然後從容地架設了炮架,然後安裝好了炮管,接着就開始裝填。按照他們的射擊習慣,首先要對遊蕩的利劍號進行試射,然後確定發射藥裝量還不能太多,太多了可能就要炸膛了。在確定了發射藥裝量之後,他們才能對海上的軍艦進行射擊,這種射擊更多的是靠的手感,因爲這些國崩根本就沒有如同元老院裝備的火炮一般有專門的射表配合參數來進行瞄準,別說專用瞄準鏡,就算是最早最簡單的望山瞄準裝置都沒有,基本上就是靠着觀瞄手的直覺。
他們的直覺明顯沒有上線,並且就算是上線了也沒啥用,利劍號距離海邊雖然只有三百米左右,處在國崩的射程之內,但是船體本身在日本人的炮面前等同於是無敵堡壘的城牆一般,根本就打不透,更何況沒有觀瞄系統的這種木炮根本就直接把炮彈打到水裡了,就算是最靠近利劍號的一枚炮彈也只是落在他們北面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外,根本就是連邊都沒擦到,不過利劍號的反擊可就要讓他們驚恐十倍了。
近衛小五郎只記得他們剛剛把國崩架設好,然後對着大海里遊弋的那艘黑船開了一炮,炮口的硝煙夾雜着大量的火星噴射而出,就見到不遠處的海里濺起了一個水柱,還不等硝煙散去,就只見到遠處的那艘黑船甲板上連連出現火光,很快自己就在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暈了過去。
他現在站在沙灘上,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被絆倒在地,爬起來一看原來是自己那門炮的炮身,此刻早就在爆炸中被炸成了好幾段,同樣被炸成好幾段的,還有他的幾個同伴。沙灘上到處散落着各種各樣的零碎,其中大部分已經完全失去了辨識度,他完全不知道這是由什麼東西被炸碎了而形成的。他現在對這些碎片的原歸屬也沒有什麼興趣了,只是忙不迭地站起來,繼續跌跌撞撞地往遠處走去。
林貝把眼睛從高倍望遠鏡上移開並且挪開了位置,他旁邊的觀測手連忙把眼睛湊了上去,“觀測轟炸結果,效果良好,所有炮位全都被擊毀,僅有數人存活,已經離開。”
林貝點了點頭,“好的,繼續觀察。”他擡頭看了看,頭頂的一臺三米測距機正在不停地微微轉動着,操作着這臺設備的士兵還在不停地報出參數來,身邊的記錄人員則把這些參數記錄下來並且提交給計算人員,計算人員則在用炮兵計算盤進行着快速的計算。沒錯,儘管他們使用的是專用的炮兵計算盤,但是還是需要有相當的數學基礎,這些計算人員都是從東方港學校裡被挑選出來在數學方面比較突出的學生,他們在來到各艘戰艦的觀測艦橋或者羅經艦橋之前還都經過了各種各樣的測試和考驗,難度可謂是百裡挑一。不過這些專業人才的報酬也是相當高的,例如一個計算員的工資是普通水手的四倍,和普通軍官的工資基本上沒啥區別了,尤其是這些專業人員今後的道路遠比普通水手甚至普通軍官還要廣闊,在考軍校的時候都能有專門的分數加成,能夠遠比他們更加容易平步青雲,畢竟現在整個東方港的軍隊都在講究“軍事現代化”改革,有知識有化的軍人才能更加快速地爬升,而不僅僅再看資歷元老院本身來到這裡也不過三四年,說起資歷來簡直就是個笑話,因此現在都在比拼知識化水平了,別說這些計算人員,就算是林貝、鍾斌這種高級船員或者船長級別的人,現在也是每天在執勤之餘找到各種各樣的機會進修學習,每天在利劍號的船艙裡看到的士兵基本上都沒有打牌吹水鬧騰的,幾乎每個人都是捧着一本書在看。有了這樣的學習熱情,每個人都在全神貫注地將全部精力投入到跨越人生階梯的步伐中去,因此現在整艘利劍號上每個人都是一絲不苟地執行着自己的任務,確保不會有任何缺漏。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穿着紅色胴甲的將領騎着馬衝了上來,他看到近衛小五郎和三四個炮兵正在跌跌撞撞地往回跑,連忙趕過來制止他們的逃跑,“快回你們的位置去!把那艘船打沉!”
倖存的炮兵們都呆呆地看着他,誰也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剛纔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不僅摧毀了火炮和發射陣地,同時也將他們這些人變成了聾子,當然,有的並不是真的聾了只是被巨大爆炸聲臨時震得失去了聽力,但是這羣倖存者是絕對聽不見這個大將在喊什麼,甚至於有人連想要看清這個大將的樣子都很難,眼前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連睜開眼睛都很勉強。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點回去?”那大將不由得惱羞成怒,從腰間拔出了刀,衝着他們一通比劃,“回去就是死!”
“他們好像在準備第二輪攻擊!”三米測距機上的觀測員開始大聲報告道,“距離一千三百米,沙灘上,紅衣將領正在指揮更多的人擡裝備!”
林貝忙不迭地湊了上去看了看,“準備射擊,讓他們先開炮!”遠處沙灘上更多的穿着木甲竹甲的士兵們正在提着火炮的組成部分朝着沙灘上涌來,從之前海灘上的火炮射擊情況他倒是知道了,這些日本炮個頭小,威力小射程近,而且炮彈根本就是塊大石頭,即便是打中了利劍號也不見得能真的擊穿,更別提這個距離上根本就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脅,因此不如讓對方先開炮。知道自己不能給對方造成威脅而且一開炮自己就會死,那纔是最讓人絕望的。
近衛小五郎又一次被人驅趕着來到了剛纔遭到轟炸的陣地,旁邊的炮手們已經把第二批炮準備好了,這些炮和之前的木炮什麼的有了本質的區別,它們是由銅鑄的,聽說能夠打得比木炮遠三倍,不過也只是遠而已,在瞄準上卻還是要依靠人的經驗和手感。
他有些驚恐地望着遠處的那艘黑船,黑船上的炮塔正在徐徐轉動着,長長的炮管在他眼睛裡開始變成了一個圓筒,他不知道黑船上的人爲什麼現在還只是在等待,但是在心底裡已經有一種感覺,人家是在等着自己人先開炮,然後再還擊。那豈不是說明了對方對於國崩的威力和射程早就瞭然於胸,壓根兒就不放在眼裡,大大方方地等着自己先開炮再消滅?
正在這時,只見到位於國崩炮位最右邊的那名紅甲大將拔出了wu士da0,朝着空中用力地揮舞着,嘴裡似乎在吼叫着什麼,就看到點火的士兵把火把戳到了國崩的點火孔上,只見到一門門國崩的炮口噴射出硝煙,遠處的海面上又濺起了三四個高高的水柱。看到了這番情形的小五郎不由得嘆息了一口氣,這些銅製的國崩的確比木國崩要射的遠,威力必定是大了不少,但是距離擊中黑船未免也差的太遠了,根本連皮都擦不到。
與此同時,他的眼睛餘光瞥到了黑船甲板上的炮口忽然閃出了火光,他也顧不得別人是不是聽得到,連忙大喊道:“快跑!”與此同時他就順手拉着身邊最近的人往後跑去。
“轟轟轟轟”小五郎纔剛剛跑出去幾米的距離,就聽的背後傳來了連續的爆炸聲,發射陣地幾乎是立刻就被火焰硝煙覆蓋在了一片爆炸中。
“這樣打起來還真沒什麼意思,”林貝有些沒精神地嘟噥了一句,旁邊的一個觀測手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是啊,長官,這些人就是腦袋裡面一根軸,日本人都這樣。”
林貝不由得一愣,轉過頭去一看,這觀測員個頭不高,仔細一看原來還是個日裔,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問道,“他們都是日本人啊,跟你不是同胞嗎?”
“什麼同胞?”這個日裔觀測員用力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以前是日本的是沒錯,但是在信仰邁德諾教的時候就已經被他們不當做人了,我的父親帶着我被從日本驅逐,如果不是趕上當時有邁德諾人的船把我們運走,估計早就死在日本了,而且我父親也是因爲被他們砍傷最後傷口化膿死了,我跟他們不共戴天!”一邊說着眼淚水都流了出來,說話聲音也逐漸哽咽。
“這樣啊!”林貝並不知道這段歷史,他一直都有些擔心對日本的這種轟炸會不會引起艦上的日裔水兵心裡不舒服而造成可能的“兵變”,誰知道原來還有這層故事。“那麼我們把火力往前延伸個一百米,直接轟一轟他們在後面的那些預備隊?”他試探着問道。
那日裔觀測員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大聲說道,“堅決服從命令!”林貝點了點頭,轉過頭舉起望遠鏡,望遠鏡視野中的遠處,那一羣羣日本足輕們在早晨的海風中站得瑟瑟發抖,但是在此刻又不敢亂動,他們剛剛看到了火炮發射陣地被直接覆蓋了兩次,就連負責指揮的那名穿着紅色胴甲的足輕大將也在爆炸的硝煙中被吞沒,估計是凶多吉少,沒有了指揮的他們已經是羣龍無首,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就在這時,他們視野中的那艘黑船甲板下方的火炮甲板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噴射出了硝煙和火舌,伴隨而來的也有甲板上的旋轉炮塔發射,很快在足輕們耳朵裡就聽到了炮彈飛來的呼嘯聲,他們驚恐地互相張望着,不知道到底是該怎麼辦,很快第一顆炮彈就落在了他們中間,緊接着就是第二顆第三顆除了高膛壓的六角炮,一六二九滑膛炮同樣可以用來發射榴彈,這些榴彈都是使用的螺旋定時引信,在被髮射的時候點燃,到了一定時間就直接引爆爆破藥。由於日本和東方港的潮溼關係影響,這些炮彈並沒有按照之前設定的時間爆炸,而是拖延了一兩秒,接着就這羣還在面面相覷的足輕中間爆炸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