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記響亮而清脆的耳光頓時將整個大廳所有的視線都聚攏過來。面對不知是因爲憤怒或是尷尬而憋得滿臉通紅的老總,專管員依舊保持着她那高昂的戰鬥氣勢,“怎麼?我告訴你,我就是這個態度,你看清楚點,”說着,孔佳揪起胸口處鑲着的銘牌,“記住我的名字和編號,你要找我領導,請出門右轉。但是,你們公司的稅只要找我辦,下次,我還是這個態度!”
過來陪同學見他的一個戰友,高毅也沒想到會遇到這麼火爆的一幕,“要是你估計槍都掏出來了吧?”看着那個老總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由不知所措的懵的狀態,慢慢的變得怒氣勃發,進而又擺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這短短的幾秒內,能將自己的“內心情緒”都表演在臉上的,高毅實在忍不住揶揄幾句,“中國的黑心商人如果都能棄商從演,那好萊塢也就該立在中國了!”雖然就目前的情況看,確實是那個專管員過於蠻橫了些。不過,高毅對“老總”也沒啥好印象,樂得在一旁看戲。
“掏槍?哪一隻?”張超笑得有些猥瑣,“長得是不錯,就是這脾氣……我們家那點背景還真壓不住!”
看到這一幕,張超倒是不急着找戰友了,高毅更是在大廳找了個靠椅坐了下來。反正他們的“觀衆席”離事發地點遠着呢,也不擔心會殃及池魚。可惜,預料中精彩得一幕並沒有上演,因爲又上來了一個人。這個人張超和高毅倒是認得,這個地稅分局的局長。長得一張包公臉,原以爲這個蠻橫的專管員至少得挨下批,可這局長說出的話,驚得高毅下巴都快掉了下來,“我的小爹啊,您就安身一兩分鐘會死啊!”這話是先勸那個專管員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兩句很快帶過。局長掃過了挨巴掌的那人,目光鎖定在另一桌剛辦完事的一個專管員身上,叫住了他,“小周!你過來下,幫他把剩下的事情處理一下!”局長匆匆交代一下,定下了這麼一個基調,事情就算平息過來了。隨後,局長一把就把孔佳給拉走,邊走還邊說,“你做事怎麼還是這麼毛糙,你爸媽都是細緻的人,你這個脾氣要改!哪有什麼事情都能順心如意的。你遇到這種人,發發脾氣也就過去了,要是遇到稍微有些背景,強勢一點的,這矛盾不就激化了,對誰都不好——”
“我知道叔叔是爲我好,”孔佳這時立馬換了個表情,笑得甜甜的,“只是,您不知道,剛纔那個姓毛的,根本就沒有走正規程序。這個不算什麼,關鍵是他們公司的人態度還非常的惡劣,我打個電話過去問他們什麼時候把稅補齊了。他們公司的一個小業務員都敢衝着我嚷嚷,什麼都不懂,還把我罵了一頓。我要那姓毛的罵我的那個人開除掉,結果,那傢伙表面上答應我了。我打電話過去,那人分明還在。這種東西,就不能對他太客氣了……”
“想什麼呢?別一直撥弄我的打火機,沒多少氣了。”張超一手開着車,騰出手,一把將打火機從發呆的高毅手裡奪了過來。
“別點菸,外面那麼冷,又不能開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煙味!”高毅總算回過神來,“我剛纔一直在回味那犀利的一巴掌。說真的,除了打架鬥毆和言情劇,我還真沒想過人際交往可以用巴掌的,太富有創意了!”
“你這麼期待?一會我騰出手了也給你來一下?”張超打趣完,有點認真的說道,“那女孩挺有背景的,要不局長會那麼客氣?剛纔吳濤不是說他們地稅局就分三種人,一種是轉業的,比如說他自己;一種是辛辛苦苦考進來的,這種人少,但是幹事能力不錯,估計那個局長後來喊過去幫忙的小周就是那一類的;最後一類就是“空降兵團”了,說不定那女孩家裡就有個市長,省長什麼的!怎麼,我們就你還單身,你不考慮考慮!我開口,吳濤肯定幫忙!”
“得了吧!那樣的我可消費不起,我可不想娶個菩薩回來供着!”高毅撇了撇嘴,“對了,剛纔薛自然打電話給我說明天下午2點半同學會,去看王老師。你去不?”
“明天啊?明天我有事啊,可能要去叔叔那裡走個親戚。”張超裝模作樣的望望了後視鏡。
“扯淡吧你,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忽悠誰呢?”高毅頓時不樂意了,一臉的不屑,“有事說事,跟我你費得着這麼拐彎抹角的。說!你怎麼不樂意去了,打大學畢業後,我們好像就沒去看過王老師了吧!”
“都結婚了,去了沒意思!”張超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了這麼句話。
高毅倒是聽懂了,“你連去的有誰都不知道,你還知道都結婚了啊?再說,你老婆都有了的人,想這些有的沒的,有意思麼!”高毅寒磣張超道,“你也不想想薛自然?打11月他小孩出生了我們就沒有過去了吧,他孩子滿月了你也不去看看。再說了,他一記者,現在老婆身體不好,孩子剛出生,他就天天呆在家裡面帶孩子,可比你要辛苦多了吧。別人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你就不想見見。”
“哦!他孩子的滿月錢還沒給的吧?”張超顧左右而言他。
“你是怕聚會時,有些不熟的人沒什麼話題而尷尬吧!”高毅一語戳中張超的要害,“我還不知道你脾氣,最不耐煩伺候人了的。應付一羣不熟的人問東問西,做什麼的呀?在哪裡上班啊?結婚了沒有啊?工資多少啊?開個什麼車啊?嘿嘿!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清楚。”
“不是!那些人沒意思。”
“我說你纔沒意思,不就是個同學會,看看老師,關係鐵的聚聚。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我真還沒發現,同學裡會有那麼得瑟的人嗎?別人纔不關心你身上有幾根毛呢,沒什麼好聊的,你敷衍他幾句不就行了,看把你糾結的。我看你啊!就是想太多。”高毅依舊一臉的鄙視。
“人五人六的!沒意思,不去!”半天憋出了一句,“我不耐煩騰個臉出來伺候誰,我要真捨去這張皮去應付誰,現在還在這裡,開這種破車!”張超擺出一臉的風sao。
“別掰弄你那張小白臉了,皮子皺了你老婆可要殺了我的!這個年紀了,不都是些三姑六婆,扯些家長裡短,可沒人要你伺候!還不在這裡了,不在這裡你能上哪啊?飛天?小心天沒爬上去,摔下來落個半身不遂!”看到個路口,高毅示意張超靠邊停下。“好了,就這兒下,我有點事!”
“有事call我!”高毅比了個接電話的手勢下了車。2011還沒送走多久,沉浸在喜慶中的城市,街道兩邊卻幾乎不見行人,只是或近或遠、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在提醒着高毅,2012了,中國龍開始了它的腳步。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高毅很享受這種安靜的感覺,一個人肆意的仰望着星空,在街上溜達。
沿路的鋪子都親一色的歇業了,緊閉着大門。街道不遠處的拐角,突然衝出幾個捏着鞭炮、煙花,小臉激動的孩童叫嚷着,追逐着,很快來到了高毅的面前。高毅微微一笑,把手按在一個從他身邊跑過小孩的頭頂,表示友好的摸了摸,就準備繼續前行。可高毅這一摸後,人卻定住了,本是和藹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嚴肅起來。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高毅的兩條眉毛間靠近印堂的位置好像裂開了一道縫,而且似乎還有一絲光線從那裡射了出來。不過,這一幕出現的極爲短暫,當被高毅撫頂的小孩子詫異的擡起頭來看他的時候,高毅已經一臉笑眯眯的蹲下來說,“叔叔會表演一個魔術,想不想看啊?”邊說還一邊對剛從拐角走出來的大人微笑着點了點頭。
“來,把煙花給叔叔,叔叔讓你們見識一下不用點火,不用看,在空中也能把煙花給點燃了!
你們相信不相信啊?”聽了高毅的話,孩子們好奇的聚攏過來,拿着煙火的小孩子目不轉睛的盯着高毅,臉上寫滿了疑惑,問道:”沒有火怎麼把煙花點燃啊?”
看着領着這幾個小孩的竟然是個美女,高毅笑得更燦爛了。在美女微笑着略帶好奇的注視下,高毅挺沒良心的忽悠着:“叔叔會內功的,聽說過葵花寶典沒有?很厲害的,想不想學?”將小朋友遞過來的煙花握在手中,高毅雙手交叉握在背後,一邊向小朋友示意退後,“大家退後,叔叔要發功了。看好囉!我現在可是把雙手都背在背後,手裡也沒有任何可以點燃煙火的東西喲!我們數,1、2、3——”出乎高毅的預料,這番隨口竟得到了小孩子們漫天的響應。
“1、2、3……”孩子們充滿童音的“3”的尾音還沒落下,只聽天空中“呯!”的一聲爆鳴,孩子的頭頂散播出絢爛的煙花效果。而此時,高毅的揹着的雙手中,卻已是空無一物。
“哇!好漂亮。”孩子們先是都覺得不可思議,然後又被天空中那剎那的絢爛所吸引,待孩子們回過神來,再想找剛纔那位叔叔問個明白時,高毅已然悄然離開了。孩子們向隨行的美女詢問,美女帶着孩子們衝過拐角四處尋找。卻只剩下孩子們再一次的驚歎,“那個變魔術的叔叔變不見了!”
而此時的高毅,並沒有那麼神奇,只是用鑰匙打開了臨街角的一家名叫“無語軒茶坊”的大門,走了進去,再順手拉下了鐵門而已。這個茶坊佔地面積挺大,比一般的小型超市的規模還要大,有兩層樓。高毅似乎很熟悉這裡,沒有開燈,徑直走進了茶房。黑暗中,他也沒怎麼挑茶,隨意的從架子裡抽了盒出來,倒了些,給自己燒了壺。然後望着火苗,安靜的坐下。他累了似的,緩緩的閉上雙目。而就在他闔眼的剎那,他的雙眉間又開出了一道豎着的狹長的裂縫。裂縫不似剛纔那般,就開了那麼一絲,這次開闔得很大,比正常的大眼睛的人打開的寬度還要大一些,裂縫中,是一隻泛着藍光,豎着的眼珠,黑暗中灼灼生輝,甚是嚇人。半晌後,那藍光一收,似乎也累了一般,高毅方纔緩緩閉上了他的第三隻眼,待到他再次睜開雙眼時,眉間的那裂縫已然消失,周遭的皮膚卻光滑如初,不見一絲痕跡。
“果然如此,剛纔如果不是我出手,那小孩恐怕是要被炸傷的。哎,現在的東西的質量也太不講究了!”高毅嘆了口氣,似乎從剛纔的第三隻眼中得到了什麼訊息似的。
高毅的第三隻眼並非天生如此,他倒是從小到大都渴望見個鬼啊,撞個神啊,好確定生活着的確實是個神奇的世界。可天不從人願,在他生命裡的二十四個年頭裡,並沒發生過他所期望的那種奇蹟。反倒是,什麼“毒奶粉”啊,“捅人是門藝術”啊,“我爸是李剛”啊,“扶老奶奶會被告”啊,之類的讓他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各種神奇。然而在高毅生命裡的第二十五個生日的時候,一切都來得措不及防。就如同他那個青梅竹馬的好友,在澳大利亞正常的過馬路,卻被公交車撞死了一般。他傷心落淚睡了一覺醒來,卻發現雙眉間痛得撕心裂肺。這樣熬了一個月,竟然誕下了第三隻眼。
自從有了第三隻眼,高毅會以爲自己的日子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恩,可惜沒有。揣摩推敲了一年多,高毅總算是摸清了這多了隻眼睛的好處,就是他現在能夠未卜先知一些事情。但是,這些事情是特定的,比如說爲了這個眼睛,高毅買了一年多的彩票,三百六十五天,只在他生日那天稍微顯靈了那麼一點。中了個二等獎,稅前五十八萬,和他預感的一等獎卻有些出入。
“不是還有中一億多的嗎?這能夠一口氣買中四十多注一等獎的牛人,那不是得身上長滿了眼睛?”高毅滿懷怨念的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