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才那麼一兩天的功夫,大夫人那裡送來的,兩位少爺送來的,梨園裡東西一下子多了不少。
方沉碧口輕,肉食吃的極少,多半喜歡清淡些的東西,馬婆子整日看着廚房送來的飯菜,說是傷口癒合時期吃不得醬油,不然疤痕難退。於是方沉碧將一些吃的用的多半都給馬婆子和翠紅挑了去,餘下的看着園子裡還有誰要就都分了。
蔣悅然倒是恢復的很快,過了兩日就能下地又生龍活虎起來,等到不必躺在牀上他第一件想到的是去看方沉碧如何了。卓安也勸不住,更不敢生生攔着,於是只能給蔣悅然穿的厚厚的,陪着來梨園。
方沉碧頭上的傷口癒合的很慢,等到蔣悅然來瞧的時候,頭上還有白棉布包紮着。
一身淡藍棉緞袍子外又裹了厚厚的一件皮襖,頭上戴的是一定金繡銅錢花樣的棉襖帽,蔣悅然一踏進門口見了這情景,原本興致勃勃的俊臉頓時繃得緊,想着方沉碧的傷口是不是好不了了。
方沉碧怕他信口胡謅,於是清了屋子裡頭的人,只留着卓安在身邊伺候着。
蔣悅然幾步邁進屋子,連襖袍和帽子都不脫,直直坐在方沉碧牀邊,瞅着她的額頭,忙問:“方沉碧,你還疼不疼,這麼久了怎麼還沒長好?”
方沉碧朝牀裡讓了讓,裹緊被子道:“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許是癒合的不好,嬤嬤聽大夫說沒大礙,只是要拖些時日罷了。”
蔣悅然還不肯罷休,伸手過去扯方沉碧靠過來,急急甩了帽子讓她的額頭跟自己額頭抵在一起,方沉碧一怔,卓安在旁側看的更是傻了眼。
兩人面面相對,近的氣息可聞,方沉碧只聞到一股子清冽的涼風氣息,蔣悅然則嗅到一縷縷湯藥味道,其中還混了一絲隱約可聞的茉莉花香味。
“我說少爺,您這是……”卓安上前,拉也不是,扯也不是,跟着急得煞紅了臉。
方沉碧也跟着醒神,一把推開蔣悅然,尷尬道:“都說沒事了。”
蔣悅然無辜的眨眨眼,唸叨:“我怎麼還覺得她在發燒?卓安你試看看。”話剛出口,卓安扯扯嘴角,又聽蔣悅然急道:“不行,你不能跟我這麼樣試。”
他話音剛落,見屋裡裡的另兩個人都沒了聲音,就似約好了一樣,噤聲,挪走眼神不去看他。
“我說方沉碧你可真是成了紙糊的人兒了,我當日送了那麼多補的東西來,你怎的還是不見好?”
方沉碧無奈看他一眼:“三少爺病好了明日就可以去書房讀書了,夫子肯定想你想的很。”
這話說到蔣悅然的痛腳,他咧咧嘴,一臉苦相:“你可別以爲誰都跟你一樣,喜歡讀書識字的。”
在梨園坐了不少時辰,卓安勸方沉碧趕,好說歹說的才把蔣悅然的大駕送了出來,出了門的時候人家還不高興了,對着卓安耍脾氣:“瞧着你也不知道後面是不是有無常小鬼兒追着你索命,火急火燎的不知道作甚,連半日安生都討不到。”
說罷調身自己先走了,卓安貓腰跟在蔣悅然身後,眼珠子轉了幾轉,斟酌了片刻便嬉皮笑臉的湊上前:“我說我的少爺啊,說到底方小姐也是過來伺候大少爺的,好歹也是男女有別,您一個勁兒留在人家屋子裡頭,讓下邊的丫頭婆子見了還不背後嚼舌頭根子?這要是傳出去,人家到底怎麼看方小姐,這不是連累人家嘛。”
蔣悅然不以爲然,揹着手繼續往前走:“嚼舌頭根子?我看誰敢嚼,要是讓我知道誰在背後搗鼓她,到時候非割了那人舌頭不可。”
卓安眉梢抽了抽,還是不死心,又道:“少爺,現在大夫人老太太不管着您,隨着您心思來,那是因着您跟方小姐還都年紀小,要是再過個兩三年,你看夫人們還能袖手旁觀不?再說了,大少爺那裡您也是知道的,終日沒個好臉色,身子又照常人瘦弱,方小姐想着怎麼伺候大少爺都已經是費力費神了,你若是可憐她就別再跟着圍前圍後了,也算是幫了方小姐的忙嘛。”
蔣悅然聞言,腳步一頓,想了想道:“難怪我娘要找馬文德送進府裡來一個丫頭,弄半天是爲了伺候我哥?可園子裡的丫頭還少嗎?爲什麼非得方沉碧去做,怎的別人做不得?”
卓安一聽,心知蔣悅然真真聽錯了方向,又勸:“且也不是這麼說,可畢竟方家小姐的身份說是進門做千金小姐的,就算小的這麼說,少爺也信不了,更可況……”
卓安的話說了一半,蔣悅然瞪了眼叱喝:“什麼身份不身份,你跟了我這幾年沒學會好的,倒是學出了狗眼觀人,你道是讓方沉碧站出來比起我那幾個姐姐妹妹誰有她更像大家小姐?”
卓安連連討饒:“少爺訓的是,小的並不是說方小姐身份低,只是老太太大夫人都這麼安排,肯定有她們的心思,您若聽小的一句,就別參合了。”
蔣悅然冷哼:“什麼參合不參合,入了我的眼界,管他誰說些什麼,我只管我自己喜歡就是。”
蔣悅然這一句說的卓安頭又大了幾圈,只覺得這事情更是複雜了不少,心裡還清楚着頂頭主子素來的脾氣,他這麼說就真的會這麼做。
李婆子送了東西回去,找個寶珠不在的空當跟着進了屋子,蔣煦擡頭看來人,又低了頭下去,就聽李婆子靠過來道:“少爺,東西都送了過去,小姐收下了,讓婆子我帶個謝給少爺。”
“恩,她如何了?”
“說是不燒了,只不過傷口還沒癒合,看樣子還得熬過段日子。”
“嗯,你出去吧。”
李婆子想了想,又多了嘴:“少爺,我看見三少爺的人也去送東西,似乎送了不少。”
聽見這話,蔣煦擡了頭,蹙眉:“悅然?他送東西?”
“正是。”
蔣煦哼了一聲,低頭不再看她,李婆子見自己無趣,便悻悻出來了。等着出了門寶珠剛好端着水盆進門,一見李婆子進了屋子,一雙杏眼瞪圓了,叨罵:“什麼勞什子貨色也想着銜上高枝。”
李婆子臉上青一道白一道皆不是個顏色,只道是垂着頭訕笑着先走一步,等到寶珠端盆進了屋子,但見蔣煦的臉實在難看的很。
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到底是這個慈恩園的半個主子,想着這裡面少了什麼東西還不是點點數就知道的事,可她也曉得,有些事情是她攔不住阻止不了的,蔣煦如何對待方沉碧,她看在眼裡卻苦在心頭。
而更重要的是,蔣煦的脾氣,無論她跟了他多少年,是同眠共枕亦或者聞言軟語都不能勸得動的,她看着方沉碧的所爲倒是摸出了些門道,少說便少錯,不說則不錯。
“少爺,洗臉了。”寶珠含笑把盆子端了過去,剛把蔣煦的手放進盆子裡,誰知蔣煦突然大吼一聲掀翻了盆子,水潑了一地一牀,銅盆滾落在地一直滾到門口去。
蔣煦瞪大眼睛喘着粗氣,盯着一動不敢動寶珠吼道:“你是不是都知道,知道了還跟我兜着圈子,全都把我當個傻子癡人對待,是不是,是不是?”
寶珠垂頭站在一邊一句不敢多說,只是無助的搖搖腦袋。
“我只是病着,還不癡傻也不糊塗,你們當心算計錯了。”
“我沒有,少爺,寶珠沒有。”寶珠連忙跪在牀邊,哭哭啼啼的道。
她這一哭蔣煦更是煩,想着蔣悅然敢送東西,也是因着自己本就是個只會臥牀的廢物,方沉碧雖然不是他屋子裡的人,可遲早都會是,那個與他同父同母的弟弟又憑什麼插這一手,做些多餘的事來?
他不是真心實意對方沉碧有感情,只覺得難得自己也放了份心思在裡面,這麼一來,自己的好意反變得不夠值錢,送了還不如不送,免得被人家拿來做些比較倒成了被下眼瞧的廢物。
從小到大,他纔是蔣府裡唯一,是嫡子嫡孫,老太太金貴,父母疼愛,又是因着這樣的衣服身子,更是無人不敬無人不恭,只道是十五歲那年一對雙胞兄弟的落地之後,死了一個只剩下這一個,那般衆星捧月般的待遇便一去不回的落在了弟弟身上。
不是他不再受關注,而是蔣府上下對於弟弟的關注遠遠超出了自己太多,此後老太太便極少過來這屋子,偶爾母親也來,看見他就似見他馬上要嚥氣一般,除了哭還是哭。
而他也許久沒見過父親走動這裡,慈恩園像是一座孤城,裡面應有盡有,唯獨少了份人氣兒。
寶珠不知道蔣煦爲什麼要發脾氣,只知道因是跟那李婆子不無關係,這邊忍了氣捱了罵,等着一出了屋子便直直到後院去找李婆子算帳。
李婆子倒也精明,摸透了蔣煦的脾氣,知曉寶珠這一進去定是好不了遂出了屋子之後便忙不迭的出了蔣府,因着這些婆子的男人多半都在蔣府有差事做,所以家離着蔣府很近,可只要她出來了躲過寶珠興師問罪就管不得別的了。
寶珠推了房門驚得裡面幾個丫頭擡頭看,她眼淚還沒幹,星眸掃了一圈,罵開了:“那銜高枝往上爬的老貨在哪,有本事出來說話,背後說三道四算什麼厲害?”
旁側一個小丫頭走出來扶了寶珠胳膊勸道:“寶珠姐彆氣了,李婆子早出府回家去了,你明兒再來找吧。”
寶珠一肚子沒地方撒,又是委屈又是憋火,甩了小丫頭的胳膊跑出去了。
晚上的飯食是大夫人親自送過來的,做了幾道補氣養身的菜色,是眼看着蔣悅然吃完又囑咐了幾句方纔離開,等着大夫人人走遠了,蔣悅然朝卓安道:“你走一遭前院,看馬文德人在哪,把他叫過來。”
卓安猜想他找馬文德十有八九是爲了方沉碧,卓安不想去,蔣悅然又催得急,蘑菇了一會兒,卓安問他:“少爺,許是馬大管家這時辰不在園子裡了吧,不如明日再叫?”
“你沒去找,怎知他人不在?”
“少爺……”
“你倒是膽子大了,我的話也敢不聽?”
卓安被鬧得沒法,只得拎着燈籠出去找馬文德過來。馬文德進門,蔣悅然正在桌子上練習寫毛筆字,於是他上前彎腰笑道:“三少爺找我?”
蔣悅然點點頭:“跟馬大管家問個事。”
“少爺請講。”
“我聽說方沉碧是我娘讓你尋來送進府裡的,只是想問問你到底是爲了什麼?”
馬文德不知蔣悅然到底什麼意思,小心斟酌了下回他:“大夫人想尋個女兒養着。”
蔣悅然雖然年紀不大,可卻也是個聰明的人兒,知道馬文德這人平素很好講話,只是總覺得那張笑臉背後有古怪,於是他聳了聳眉梢:“可我聽說卻不是這樣的。”
馬文德還是笑問:“那少爺聽聞是如何的?”
蔣悅然眨眨眼:“大管家只管靠上前來,你聽我跟你說個仔細。”
馬文德笑眯眯的走上前去,低聲道:“少爺請講。”
蔣悅然輕聲道:“她們說方沉碧是你給我哥招來伺候的人,這哪裡是個小姐,分明是個丫頭。”
馬文德也沒反駁,不答反問:“少爺信?”
蔣悅然笑道:“不知道信不信,不過我知曉你這是討我孃的歡心,就是不知曉馬大管家能不能也討我個歡心?”
馬文德眯眼一怔,倒是真想不到這小子也有這樣的心思:“少爺是指……?”
蔣悅然彎彎嘴角,一雙眼亮極了:“你只管再給我哥尋個什麼丫頭去伺候,方沉碧送我房裡來就好。”
這次馬文德再笑不出來,愣在當處,一臉堆在一起的褶子化不開,瞧去就好像是朵霜打了的皺菊,他結巴:“這……”
這怎的是他馬文德一介奴才說換就換的,且不說大夫人老太太那裡沒個交待,單說大少爺那裡也是過不去的關。
這兄弟兩個雖是同母同父,可平素極少往來,小時候大少爺就很是不喜這個親弟,蔣悅然長大懂事之後也不愛跟哥哥親近,若是他敢將方沉碧從慈恩園送到含香園,那不是明擺着瞧不起大少爺轉而恭維三少爺?
而大少爺的脾氣他更是瞭解的清楚,他對方沉碧倒也沒多少喜愛,只是瞧着別人搶了自己東西,這口氣斷是不會輕易嚥下去的。
這一來一往之中,主子跟主子,哥哥跟弟弟,那裡分得出個裡表?倒是讓他夾在其中可成了罪魁禍首,禍起蕭牆之後,當家的老爺夫人沒一個能饒得了他。
馬文德假笑,摸了摸沒毛的下巴,遲疑了會兒道:“三少這可是爲難小的了,這麼大的事豈是我一介奴才說了算的?”
“你怕得罪我哥?”
“這……”馬文德干笑了兩聲,又聽蔣悅然道:“那你就不怕得罪我?”
到最後兩人也沒說出個什麼結果,只是一個逼得緊,一個閃的歡,倒是最後馬文德的一句話讓蔣悅然真真切切的仔細思索了半晌,他道:“少爺若是真的爲沉碧好,切莫意氣用事的害了她。”
馬文德走後,卓安進屋子看見蔣悅然面色不那麼和善,他便看着臉色溜着邊走生怕再惹主子不悅,剛轉身去取桌子上的茶壺,就聽身後的蔣悅然問了一句:“卓安,你說若是我日後成了蔣府當家的,是不是人人都怕了我?”
晚上回家時候,馬文德跟馬婆子提起這日在含香園裡與蔣悅然的談話,馬婆子聽了倒很高興:“也好,有個靠山好過沒的。”
馬文德連連嘆氣:“只道是我多想了纔好,不然日後的麻煩可是要折騰死人了。”說罷把一隻沉沉錦帶丟在桌子上。
馬婆子見了,問:“袋子裡是什麼?”
馬文德無奈:“是惹來的麻煩。”
馬婆子不懂,忙問:“麻煩?眼看三少爺日日長大,將來就是這院子裡頭的當家,他對着沉碧疼惜,說到底也是件好事,於你不也是好事?”
馬文德只道馬婆子心思太過簡單,掂了掂錦帶裡的東西,又想起臨走時候蔣悅然交待他的一番話,不禁搖頭不願多說:“瞧吧,日後不做罪人已是我造化了。”頓了頓,又納罕起來:“許是真的是我想多了也說不定,再等等看。”
又過了幾日,方沉碧頭上的傷口結痂脫落,原本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淡淡粉紅的疤痕,馬婆子見了無不是惋惜,直說是一朵嬌滴滴的芙蓉花缺了一瓣怎麼看着都是遺憾。
等着身子好了第一件事便是去慈恩園請安,早上過去時候方沉碧穿了件鵝黃色小袍,看來格外嬌嫩。進門時候蔣煦剛洗漱完畢,見方沉碧進門,話也不說一聲。方沉碧還不知原委,只隱約覺得蔣煦似乎心情不好。
“大少爺,我這幾日沒來你身子可好?”
蔣煦不響,方沉碧便納悶起來,又問:“早上的藥可是喝了?”
蔣煦擡頭,冷冷看她:“你頭上的傷口倒是怎麼弄的?”
“福音寺人太多,被人推搡着撞在焚香池邊摔破的。”
方沉碧如實道,卻惹來蔣煦不屑:“我聽你表舅舅說,你是爲你奶奶病重祈福去了,卻不知怎的跟着悅然一起出去,他本是隻知道耍瘋放蕩的角兒,你難道不知道?再或者你也本是打着燒香拜佛的引子跟着出去耍瘋放蕩去了?”
寶珠端藥進門,見蔣煦又拿別人撒氣,頓時心裡舒坦極了,瞥了方沉碧恭謙的背景一眼,嘴角彎了彎。
方沉碧知道蔣煦又是藉機發揮,也無心跟他爭執,只是淡淡笑了笑:“上次看見福音寺外的白玉蘭已經結苞了,想來現在已經快開了吧。”
蔣煦見她岔開話,惱道:“哪裡學來的攪混水的把戲,還想着在我身上用?你當我是蔣悅然不成?”
方沉碧聞言提步走到盛怒的蔣煦牀前,擡起臉瞧他表情,伸手撩起劉海,暖聲道:“少爺你瞧,就是因爲我沒聽你的話出去耍瘋的下場,我下次不敢再不聽話了。還有嬤嬤把你讓李婆子送來的燕窩都做粥給我吃了,那幾副都吃完了,這才恢復得好的。”
蔣煦滿肚子的牢騷不得發,盯着方沉碧乖巧的臉只得吞下腹中去,眼神一撩,見她額頭上剛掉結痂的傷口,也不好再與她計較。只是面色不善的扭過頭,不再做聲。
寶珠本打算看方沉碧怎麼捱罵受罰,沒想到她竟這麼快就讓蔣煦閉了嘴,她把藥湯和西嶺菊茶一併端給蔣煦,學着方沉碧之前的樣子用勺子試了試,然後遞去,道:“少爺,藥不燙了,可以喝。”
蔣煦瞥眼看去,只見寶珠把用過嘗藥的勺子又放在藥湯碗裡,便又收回眼,吩咐:“再換一碗來。”
寶珠不懂,愣在那,方沉碧笑笑,把藥碗接了過來:“我去換。”這是個現代人都懂得的常識,但在古代懂的人不多,而寶珠只看到的形式,卻並沒懂得本質是什麼。
午飯時候方沉碧是陪着蔣煦在屋子裡用過的,蔣煦始終不願吭聲,方沉碧也保持安靜,一個徑自發呆,一個坐在暖炕的小桌上練字,屋子裡滲入陽光,從窗櫺一直延伸到牀前,屋子裡又暖又靜,連筆尖劃在宣紙上的微細響聲都能聽得見。
過了片刻方沉碧眼不離筆,筆不離紙的輕問:“少爺見過白玉蘭花過嗎?”
蔣煦哼了一聲算作應答。
“瞧着可真好看,一樹的花卻沒有一片葉子,像是冬天裡落了一卦的雪。”方沉碧擡起頭,看向蔣煦:“少爺你說,燒香拜佛到底會不會讓我夢想成真?”
蔣煦諷道:“若是你家人珍貴你也不會送你來蔣府,馬文德是錢人兩訖,方家跟你本是再無半點瓜葛,人人都是爲了自己多得些好處,見你沒了用處巴不得趕緊離手,生怕你浪費了糧食佔了地方,反倒是你哪來那麼多慈悲心,還牽腸掛肚個什麼?”
方沉碧想了想,笑道:“話倒也不是這麼說的。”
蔣煦翻了翻眼,瞧她:“難道是我說錯了不成。”
“少爺可知我不是方家親子?”
蔣煦頓了頓,對這事本是知曉的,可任憑着嘴再刁話再狠也懂得打人不打臉這道理,何況他對方沉碧並沒有刻骨之恨,犯不着提着人家心尖上苦着的痛處。
方沉碧見蔣煦沒響,也知道他知曉,便輕悠悠道:“我娘生我之後就過世了,方家並不寬裕,但爺爺奶奶還有爹爹還是把我養到這麼大,說到底感情有感激也有。試問這世間還有什麼比一條命還要值錢?若是按照少爺這麼算起,那我這輩子都還不起了。奶奶病了我自然着急,若非如此不是冷血無情沒心沒肺了?”
蔣煦並不贊同:“真對你好也不見得把你賣到蔣家來。”
方沉碧彎彎嘴角,拎起剛寫好的一張帖子,朝蔣煦晃了晃:“少爺瞧瞧這一張,看我這幾日有沒有長進?”
蔣煦順着望過去,但見字跡的確硬氣了不少,他挑挑眉:“還差了遠呢,你放在那,我再寫一個給你摹。”
方沉碧笑着應了,心裡暗念,這一難關終於算是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婉君依然在,又扯出紅樓夢,話說白話文差不多都這風格,尤其明清時期的話本,都是口頭俗語,不止紅樓夢纔是這風格。我只能說奶奶很成功,但凡跟童養媳扯上瓜葛的,十有八九都想到這齣戲,問題是我這還不是甜文,能寫的除了扒灰就是病秧子,但我覺得扒灰太過了,那就寫病秧子吧。
恩,該解釋的差不多解釋完了,日後不再說了。
今兒給力的寫了這麼多,仰仗下午老闆不在,讓我摸了幾把魚,如此給力,親們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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