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的蘭博基尼端端正正的停在柏麗街九號的門口。
晏明深看了一眼緊鎖的大門，對着正準備開車去停車庫的林顯道：“你和我一起進去吧，可能有東西要收拾，在瑤瑤來之前都整理好。”
林顯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說什麼，停頓片刻後只是恭謹道：“是。”
房間裡的一切都很熟悉，簡潔的傢俱，流水線一般的奢華裝潢，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但又彷彿並不一樣了。
晏明深瞧着空蕩蕩的屋子，側首低聲問道：“杜聆微什麼時候走的？”
“您讓我給她送離婚協議的當天，她就離開了。”
“……”
比他想得要早了不少。
晏明深邁步，走進客廳，環顧了一下四周，皺了皺眉。
偌大的別墅內很乾淨，除了因爲幾天沒有住人而有些浮灰以外，乾淨得如同一個嶄新的家。
林顯留意着自家老闆的神情，思索片刻，還是將之前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晏總，其實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收拾了，杜小姐走之前已經全部清理過了。”
晏明深挑眉：“你不是說她當天就走了麼？”
自己讓林顯務必在那天拿到杜聆微的所有簽名，不管她願不願意。以那個女人矜傲的性子，或許離開的時候也是倔強憤然的……
林顯輕聲道：“是的。杜小姐在我來之前，就整理好了。”
他頓了頓，加了一句：“她的行李都打包過了。看起來……似乎只是在等着簽字而已。”
晏明深憊眸，眼底有光亮流淌而過，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之後，他重新擡眸，淡淡道：“你在這裡等我。”
晏明深依次將一間間房間打開，在每間房裡站一會兒，視線掃過一遍之後，再退出來。
每一間的很乾淨，乾淨的很空寂。
明明沒有絲毫問題，然而隨着晏明深越來越多的巡視而過，他的心底卻越來越堵得慌，彷彿這樣的乾淨空寂是不對的，應該再有些其它什麼纔對，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麼……
直到他走到了他們的臥房前。
晏明深在門口站了一會，才擡手將房門擰開。
這一次，終於有了一些不同。
臥房的那張奢華舒適的大牀上，孤零零的擺放着幾件晚禮服，其中的一件，晏明深看着很眼熟。
深藍色的曳地長裙，線條流暢合體，似乎看着這件裙子，就能想象出穿着它的女人婀娜的身形。
那是杜聆微第一次參加晏氏家宴的時候穿過的。她和瑾瑤不同，很少穿長裙。可他記得很清楚，杜聆微穿着這件深藍長裙時的樣子，很……好看。
她獨自一人站在虎視眈眈的人羣中間，直面着晏家親戚的責難和鄙夷，背脊挺得很直。晏明深向着她的方向走過去，她的身影模糊的印在視網膜中，如同一條深藍色的美麗人魚，下一秒就會化作泡沫，再也無處可尋。
那個時候，晏明深覺得自己腦子裡冒出來的這個念頭很可笑。不過是一個廉價的商業工具，一個低賤的玩物，他在矯情什麼？
而此刻，他忽然發覺，那時候莫名出現的念頭，似乎預示了他們的結局。
他也驀地明白過來，自己在這間空蕩蕩的婚房裡一間間的巡視，到底在尋找什麼。
他在尋找杜聆微生活過的痕跡。
那個女人在這座冰冷的屋子裡住了整整一年，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留下？
她留下了，準確的說，她還給他了。
晏明深細細回想，這幾件禮服好像是他唯一給過她的東西。
生意場上應酬不斷，偶爾遇到名媛淑女，禮節性的也會隨手贈與鑽石項鍊，或者限量款的香包手錶。
可他什麼都沒有給過杜聆微，她也從來沒有要過。
然而就算她要，自己也只會給她一個諷刺的冷笑吧。
在晏明深根深蒂固的想法裡，杜聆微的存在是令人嘔心的。她霸佔了那麼多不屬於她的東西，還有什麼資格享受更多？
他對這個結髮妻子，實在是很吝嗇，無論是物質還是情感。吝嗇得簡直不像他一貫的作風。
現在，杜聆微如他所願的離開了，連一件多餘的衣服都沒帶走，割裂了和他的所有微弱關係……
林顯在客廳裡站了很久，自從晏明深進了臥房之後，他就一直沒聽到動靜了。
呃……老闆該不會睡着了吧？
林特助最終沒忍住，上樓敲了敲門，看到晏明深站在牀邊，神色有些空茫而複雜。
“……晏總？”
晏明深回神，側首看了他一眼，很快從房裡走了出來，下樓朝着大門走去。
林顯跟在他後面，詢問道：“晏總，需要給瑾瑤小姐添置新的傢俱麼？我提前去聯繫——”
“林顯。”
晏明深放緩腳步，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查一下我名下其它地方的房產，挑一個環境好的地方，儘快整理。”
林顯一怔：老闆的意思是……另外送杜瑾瑤一棟房子？
他小心地揣摩着晏明深的心思：“那這裡……”
“……放着吧。”
林顯不再多問，對着晏明深的背影頷首：“好的。”
……
聆微仰起頭，看着眼前的這棟高層建築，心下嘆了口氣。
晏沁從後面搭上她的肩膀：“怎麼樣？本小姐親自給你挑的地方，不錯吧？”
不僅僅是不錯，是相當不錯。
這個高檔小區的戶型大多是單身公寓，定位是南都高薪白領一族，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物業安保，都是一流的水準。
當然，租金也是一流水準。
“我就是找個落腳的地方，你找的這個……太浪費了。”
“浪費什麼？”
晏沁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本小姐錢多沒處花，行不行？我房租都付到明年了，你別給我甩手走人啊！”
說完，不等聆微回答，晏大小姐已經率先哼着小調進樓了。
“……”
聆微無語的搖了搖頭。
晏沁給她選的樓層是十六樓，避開了揚灰層，也不會因爲樓層過高而太吵，剛剛好。
由於這個公寓的定位是高薪人羣，每一層只有兩三戶，確保房客的入住體驗良好。
“嗨，小身板兒，好像你的鄰居也是剛剛搬來啊！”
聆微聽到晏沁的話，不由瞧了一眼。
隔壁的大門開着，門口堆放着一大堆還沒拆封的傢俱。
寒冬臘月的，都已經靠近年關了，誰還會在這個時候搬家？
聆微莫名起了點好奇心，邁步朝隔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