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青答得這樣爽快,程明倒是一愣,心想這個女孩子也不見得是孤僻冷漠的人,就是有點複雜和情緒化。
既然答應了人家,蘇青青於是每天早上出門時,都會在他房門上敲兩下,語言簡潔:“程明,起牀!”
早晨的房內安靜,充滿着宿睡的氣息,迷迷糊糊中聽見這一聲利落乾淨的呼喚,程明一剎那有點恍惚,這把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帶着早上花草芬香,讓他有種溫馨的感覺。
這天,程明去市區拜訪4S店的負責人,想跟對方談談聯手搞自駕海邊之旅的事情。
公司用網站的廣告置換回來海邊旅館的房間和景點的門票,高峰要求他趕快把這些房券和門票花出去,換回白花花的銀子。
作爲助手的蘇青青,便也跟着去。
事情洽談得比較順利。該4S店早想搞之類的自駕活動,維繫客戶間的關係。
因爲程明他們房間和門票都是置換回來,沒有成本壓力,所以開出來的價格很有吸引力,雙方一拍即合。
事情談完後,兩人離開對方的辦公大樓時,已經是中午了。
外面的太陽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吃個飯再回去吧。”程明建議。
“好啊,吃什麼好呢?”
“哎,看,那邊有個湘菜館,咱們去吃湘菜吧。”
“好啊。”
蘇青青答得雀躍。
坐下來後,程明拿起菜單,問:“來個孜然羊肉,如何啊?”
“我不吃羊肉的,你吃吧。”
總不能點了個只能他吃的菜呀,於是他繼續問:“哦,那就水煮牛肉吧。”
“牛肉我也不吃,你吃吧。”
程明從菜單後面露出一雙眼睛,瞪着蘇青青,黑亮的眼珠凝着不動,帶着絲壓抑的不耐煩,問:“剁椒魚頭,可以了吧?”
蘇青青沒理會他的厭煩,沒心沒肺地說:“哎呀,我不吃辣的。”
“啪”的一聲,程明把菜單按在桌上,語氣加重:“這是湘菜館!湘菜你懂不,就是以辣爲主!你不吃辣的早說!”
蘇青青很委屈的表情:“我不管湘菜還是臭菜,它打開門做生意,肯定有辣有不辣的,你吃辣的,我吃不辣的不就行了嗎?”
旁邊的服務員趕緊說:“對對,我們有不辣的菜。”
程明呼口氣,無可奈可地重新看菜單:“來個水晶燒鵝......”
“不,我不吃鵝。”
“那你吃西北風吧。”程明真想掐死她,看她大大咧咧的,以爲她很隨意,誰知道吃個東西口味這麼刁鑽。
蘇青青倒也不惱煩,她笑嘻嘻地說:“能吃的東西可多了,豬、雞、鴨、魚、蝦、蟹這些不是食物嗎?笨,我來點吧。”她一把拿過菜單,點了四個菜,孜然牛肉、水煮魚、油燜大蝦,再一個青菜。
程明不解:“你不是不吃牛肉嗎,點來幹嘛?”
“是啊,我不吃,但你吃嘛。兩個人吃飯,口味不一樣的話,就點各自喜歡的咯,這叫和平共處、求同存異嘛。”
程明沒好氣了:“哎呦,吃個飯而已嘛,居然還搬出個外交政策方針出來。”
這時他的手機響,是客戶打過來的。他在客戶聊天的時候,蘇青青已經將他的碗、碟、筷子、勺子用茶水燙一次後,再朝他杯子裡倒一杯茶。
程明雖然是聊着電話,但看見她曼柔的動作,十分的溫順,心念微動,這個傢伙,還挺會伺候人的。
以前跟女生外出吃飯,基本上都是他來倒茶、他在殷勤服務,沒想到跟蘇青青一起,卻是蘇青青在爲他服務啊,這讓他心頭掠過怪異的感覺。
一個小時後,兩人茶足飯飽從湘菜館裡走出來,太陽仍然很大,打在皮膚上有點痛。
蘇青青趕緊打開傘遮擋。
“哎,你去哪啊?”
程明看見蘇青青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坐公交啊,公交站就在前面。”
“坐什麼啊,打個車回去不就行了。”程明心想,太陽那麼大,熱死了,還坐公交!
“請問打車高峰會報銷嗎?”
“他不報我自己付嘛。”程明口氣蠻大方的。
蘇青青有點鄙夷,說:“從市區打車回公司,要至少120元,但坐公交才2元,用公交卡打完折後1.2元!大哥,兩個人2.4元就可以搞掂的事情,你非得要花120元嗎?有你這麼浪費的人嗎?你嫌錢多是吧?錢多就捐給天橋底下的流浪漢!”
不坐個車嘛,蘇青青嘮嘮叨叨就說了一大段話,還算計得那麼清楚,程明服了她了!
“好好好,別說了,聽你的,坐公交。”
走去公交的路上,有一家涼茶鋪。
程明好奇了,問蘇青青:“涼茶是什麼東西?飲料?涼水?還是湯水?”
蘇青青一邊思索一邊用撇腳普通話說:“呃......你說的都不是,它啊,是草藥,可以清熱解毒……”
街上實在太熱了,明晃晃的太陽曬得人都焉了,熱浪撲面,程明心浮氣躁的,哪裡還能聽得進蘇青青的話,在她說話的同時,他已經跨進涼茶鋪,隨便指着一種涼茶說:“給我來兩杯。”
店員很快就遞過來兩杯涼茶,程明一口氣喝完,然後長長的呼一口氣,一副愜意滿足的表情,說:“真舒服啊。”
蘇青青這時跟上來了,說:“你叫了什麼涼茶?”
店員在旁邊說:“他叫了兩杯癍痧。”
這是程明回過頭來跟蘇青青說:“我知道什麼是涼茶了,就是大熱天,喝下去,覺得很涼爽的茶,就叫涼茶。”
店員聽見都忍不住偷偷笑起來。
蘇青青哭笑不得,說:“大哥,涼茶不是這樣的。”
程明纔不管呢,他指着桌上的剩下那杯涼茶說:“快喝啊,給你叫的。”
“你怎麼沒問過我,就替我叫了?癍痧是最苦的涼茶啊,哥哥!”
“嚇?可我不覺得苦啊。哎,你快喝吧,熱死了,我們還要趕回公司呢。”
沒辦法,蘇青青只好強忍着,分幾口喝完。
喝完了,兩個人繼續沿着林蔭道走去公車站。
蘇青青照例打着太陽傘,她跟程明靠得近,太陽傘有時碰到程明的身體。
程明覺得不舒服啊,說:“你打什麼傘,這裡那麼多樹,一片蔭涼,哪來的陽光?”
“樹葉擋住的是紅外線,能把人皮膚曬黑的是紫外線,紫外線是看不見的,無處不在,所以一定要打傘。”
程明本來急行的,聽到她這話就停下來,很認真地說:“我告訴你,有些人的皮膚天生就是黑,跟打不打太陽傘沒關係。你看我,我沒打傘吧?我黑嗎?”
蘇青青最討厭別人諷刺她黑的,她哼一聲,說:“不理你。”越過他,走到公交站。
她研究一下公交線路,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拉着旁邊的人的手說:“程明,這裡有一趟公交可以直接回到公司樓下,不用再走5分鐘的路,太好啦!”
旁邊有人慍怒地叫:“喂,靚女!”
蘇青青聽聲音不像是程明,側頭一看,天哪~~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正一臉不悅地瞪着她。
她拉錯人了!
蘇青青趕緊甩開手,賠笑着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爲你是我朋友……”
那個年輕男子沒有表情,哼一聲就遠離她幾步。
蘇青青覺得好丟人啊,很糗啊,她急忙擡頭尋找程明,只見程明這時才邁着腳步緩慢走過來,他看見剛纔發生的一幕,沒好氣地說:“蘇青青,你能不能長點腦子啊,我帶你出來,就像帶個小孩子一樣心力交瘁。萬一你走丟了,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報警說你被拐賣了!”
“都怪你,走得那麼慢,我以爲你一直跟在身邊的!”
“喂,現在是你冒失拉錯別人手,居然還怪我?”
這時公交駛過來了,蘇青青不跟他拌嘴,說:“車來了,快點上,不然沒位置。”
見他好像沒有行動的意思,她一急起來就拉着程明的手,說:“別磨蹭,快點。”
程明被她拉着,本來不想動的,但看見旁邊的乘客都蜂擁過去圍着公交,確實是慢幾步估計就沒位置,只能由蘇青青拉着上車。
蘇青青雖然情急,但還是注意分寸,她不敢拉他的手掌,只是拉他的手腕。兩人手掌沒有接觸,因此她沒有異常的感覺。上了車後,找了兩個靠在一起的座位坐下來,她才放開他的手。
“要多謝我吧,不然這個時候你能舒舒服服地坐着看外面的風景?”蘇青青得意地說。
“啊行啦,不就一個座位而已,值得你這麼高興嗎?”
“你現在嫌棄有位置,是吧?那好啊,你把位置讓出來給別人,你站一個小時回去啊。”
“哎呀,好好,謝謝蘇青青小姐,沒有你我就沒有座位。你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盡!”
“別老是小姐小姐的,多難聽!你知道嗎,小姐就是我們這裡對那些SEX工作者的別稱。”
“那叫什麼?”
蘇青青笑眯眯地說:“叫美女也可以。”
“哦,原來長得對不起觀衆的人也可以叫美女的,明白了。”程明開着玩笑。
蘇青青有點臉熱,說:“一邊去。不要跟我說話。”
“太好了,我就等你這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