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的時候韓默的母親已經到了，看着我點了點頭：“傅小姐，坐吧。”
她的態度還是一樣的禮貌客氣，跟昨天晚上在電話裡面的沒有半分的差別。
看到我的時候甚至還起身迎了一下我，微微曲着腰讓我入座。
我努力笑了一下，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剛坐下來，韓默的媽媽就把餐牌移到我的跟前：“看看想喝什麼。”
她的態度好得讓我沒有辦法拒絕，我看了一眼，點了一杯奶茶。
韓默母親沒說什麼，就是對着服務員開口又點了一份咖啡。
我坐在她的對面，手根本不知道往哪兒放，包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面，連桌子底下的腳都不敢亂動，我生怕不小心把坐在我對面的韓默的媽媽給踢了。
“傅瑤，今年大四？”
是她先開的口，和我想象中的咄咄逼人不一樣。
我點了點頭：“嗯，快畢業了。”
我不知道當初趙苗見趙旭的媽媽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的，我幻想了自己今天的所有可能存在的心情。
卻沒想到，居然是腦袋一片空白。
我到寧願李茜一開口對我就是咄咄逼人的質問，質問我爲什麼要這麼犯賤，爲什麼要這麼恬不知恥地和韓默在一起。
可是她沒有，從我進來到現在，她對我的態度一直都是很平靜，臉上沒什麼表情，沒有諷刺，也沒有憤怒，就好像只是見一個平常的人一樣。
“今年22了吧？”
她還是這樣，彷彿不經意的問着。
我覺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汗，心口跳得飛快，甚至不太敢看李茜的眼神，只能就這麼微微偏着視線回話：“嗯。”
“也不小了。”
她突然笑了一下，很淺的。
這時候，侍者端着我點的奶茶過來，“小姐，你要的奶茶。”
我連忙側身想要讓開，卻沒想到不小心把侍者托盤上面的布拉了下來，一整杯放在上面的奶茶就這麼摔倒了，那滾燙的奶茶流了一整桌，有些滴在我的腿上，燙得我眼睛都發燙。
我下意識地看向韓默的媽媽，她修得纖細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然後看着侍者開口：“先清理一下，再上一杯吧。”
但是整個桌子都是被奶茶燙了一邊，就算是清理，我們兩個人都不能坐在那兒了。
最後侍者讓我們換了一個位置，我跟在侍者的身後，看着李茜的背影，覺得自己的心口越發的慌。
我最害怕面對的就是這樣的人，因爲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
韓默的媽媽可比徐冉恐怖多了，她什麼都沒有做，卻已經讓我這樣慌亂了。
再坐下來的時候我已經穩定下來了，不管今天李茜想幹什麼，或者想做什麼，我也阻止不了，我唯一能夠做的就只能夠以不變應萬變。
“你很緊張嗎？”
她突然之間這麼問我，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就這麼怔怔地看着她，半響纔開口：“有點。”
我並不想撒謊，撒謊沒什麼用。
她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還要多，要對付我，輕易得很，要看穿我，也輕易得很。
“你和韓默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不信李茜沒有調查過我的資料，她知道，可是她卻選擇來問我。
我不知道她這算是尊重我，還是想要讓我自己給自己難堪。
“兩年前吧。”
我微微低着視線，看着她跟前的那塊小餐布，沒有直視她的眼睛。
“在哪裡？”
捏着包包帶子的手不斷的收緊，我終於忍不住擡頭看着她，直直地看着她，毫不猶豫地開口：“紅顏。”
她若有所思地皺了一下眉頭，這時候她點的咖啡上來了。
剛放完，我點的奶茶也重新上來了。
這一次，我就這麼坐着，沒有再動，奶茶終於安安靜靜地放到我的跟前了。
她低頭加糖，我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喝着，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
是她要見我的，她不說話，我自然是沒什麼話好說。
其實有時候我很矛盾，韓默的媽媽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我以爲她一定會對我將我所有的事情都翻出來，然後拿出支票，對就像是那些狗血的肥皂劇裡面演的一樣，直接甩出幾百萬讓我離開韓默。
我寧願這樣，也比現在好受一點兒。
她喝了一口咖啡，才擡頭看向我重新開口：“你喜歡韓默什麼？”
她的問題，真的是一個比一個意外。
我看着她，半響纔有些艱難的開口：“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會喜歡他了。”
如果感情真的有因果的話，我想我現在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她點了一下頭：“不好意思，我調查了一下你。”
“嗯，我理解。”
“你媽媽是插足別人的婚姻然後懷上你的。”
她說得很客觀，語氣裡面沒有半分的諷刺，也沒有半分其他的情緒，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低頭看着自己握在手上的奶茶，眼睛已經燙得好像被人放了一把火一樣。
咬着牙，我沒有吭聲，因爲她說的都是對的。
“你外婆在兩個月多月前去世了。”
她頓了一下，又喝了一口咖啡，才繼續開口：“你覺得，你可以嫁進韓家嗎？”
我擡頭看着她，以爲那些幻想的一切終於要來了。
我就知道，沒有一個人會真的那麼和藹地對待一個恬不知恥地勾引自己兒子的女人的，李茜的忍耐也算是厲害了，將我一步步逼到現在，逼到我沒有半分還擊的力氣，纔開始對我進行暴擊。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覺得韓默會娶你嗎？”
我想了她接下來千千萬萬種要開口的話，卻沒有想到會是這一句。
就好像是，突然之間被人下了暴雨梨花針一樣，我在那兒，渾身逃不過被扎的命運，疼從四肢百骸傳開來，就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我看着她，想開口反駁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她大概也不給我說出口，拿起一旁的包包，從裡面拿出了支票，就好像電視上演的一樣，低頭寫下一個數字，然後移到我的跟前：“我相信你愛韓默，也知道你大概也沒要他什麼，這裡是五百萬，你拿着，不管以後你們怎麼樣，你都拿着。”
她說，我相信你愛韓默，也知道你大概沒要他什麼，這裡是五百萬，你拿着，不管你們以後怎麼樣，你都拿着。
她是這樣說的，而不是說，這裡是五百萬，你拿着，然後離開韓默。
可是我的心卻比任何的時候都還要疼，韓默母親的話一點兒錯都沒有，她沒有羞辱我，甚至是好像一個善良的母親幫自己的兒子善後積陰德一般來見我。
“傅瑤，你還年輕，阿姨奉勸你，不要這麼傻。我沒有輕賤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的兒子會愛上別人。”
她說完，就站了起來了，拎着包包：“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茜走之前，甚至還把紙巾遞到我的跟前：“擦擦眼淚，不要哭，妝化得那麼好看。”
她一字一句的，就好像一根箭一樣，刺進我的心口裡面，被人用手摁着不斷地往裡面插。
我擡頭看着她，眼淚還沒有流出來，可是視線已經模糊了。
然後站了起來，加上五釐米的高跟鞋，一米七的個兒讓我略微高她一點。
她微微仰着頭看着我，面容平靜的等着我開口。
我從來都沒有這麼難堪過，這些難堪不是別人給的，是我自己要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了什麼樣的力氣纔將話說出口的，但是我確實把話說出來了：“如果哪一天，韓默不要我了，我一定會頭也不回地走的，只要有一天，他不要我了。”
我是賤，可是我也不會賤到被人親手推開了，還要衝上去抱着他求他不要推開我。
李茜看着我，隔着眼淚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似乎笑了一下，然後將紙巾塞到我的手上：“我知道。”
說完，她擡腿就走了，留下我自己一個人，渾身的力氣就好像被人抽光了一樣，重重地坐回去那沙發上面。
那張支票被她壓在杯子的下面，我低頭看着那支票，眼淚浮上來，視線都模糊的。
那上面有好幾個零，可是我卻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個。
咖啡廳裡面的音樂舒緩，真的是很適合聊聊心事談談話。
大家都是愉悅輕鬆的，就算是一開始的時候滿臉的煩躁，但是經過訴說之後，也是笑顏展開的。
而淚流滿面的，大概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包包裡面的手機微微抖了一下，是中國移動的短信，提醒我話費不足十元了。
我看了一眼就把手機塞回去包包裡面了，想要把拉鍊拉上，卻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都，怎麼都拉不上。它卡在了那兒，就好像跟我作對一樣，怎麼都動不了。
我再也不像管它了，走到前臺結賬，卻被告知已經埋單了。
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我到底經歷了什麼。
其實，我到底經歷了什麼，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手上拿着一張五百萬的支票，那上面是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