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頭是上不去了,貿然跳上去會被那個可怕的箭手射個對穿。趙江一矮身就地一滾,進入旁邊的樹叢之中。藉助樹叢的掩護沒命的狂奔,身後傳來獵犬狂暴的吠叫聲。
肚子裡好像開鍋一般,一邊跑一邊“卟……”“卟……”聲連綿不絕。形象早已經顧不得,感覺一股股熱流順着大腿往下淌。頂着風,都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兒。
獵犬趙江不擔心,一邊跑一邊掏出一個皮袋子。聞聽獵犬漸近,打開皮繩拿出一物。那是老虎的睾丸,是趙江請了山中老獵戶親手射殺的一隻成年公虎。
獵犬的鼻子最爲靈敏,聞見猛獸的味道立刻嚇得兩跨拖拉。渾黃的尿液哩哩啦啦的尿,嗚咽一聲頭也不回的掉頭便跑。
趙江的身子好像游魚一般鑽進了黑幕之中,只是那一縷縷的臭味難以掩飾。
烏孫季長的鼻子很靈,不過顯然沒有獵犬鼻子靈。他聞不見老虎的腥臊味兒,卻能聞見那一股股的臭氣。獵犬既然被嚇退,索性自己充當起獵犬來。順着那股股臭氣追蹤前行,緊緊咬着趙江的蹤跡不放。
趙江的肚子如油煎翻滾,眼看再堅持不住。天無絕人之路,眼前有一大片菜地,居然還是剛剛施過農家肥的菜地。那氣味兒是糞量十足,旁邊還有兩個糞坑,頂風都能臭出一里地去。別說趙江竄稀,就算是個屎人藏在裡面也聞不出來。
見到有救命的地方,趙江不管不顧一頭便紮在了裡面。菜地裡悉悉索索。不一會兒便沒了趙江的蹤跡。
“他奶奶的!”烏孫季長跑到菜地邊上,提鼻子一聞那味道叫一個鮮亮。再看那菜地,綠油油的碧波一片。哪裡還有趙江的蹤跡。
烏孫季長身旁只有十幾個人,趙江的劍技他親眼見過。這十幾個人,包括他自己綁在一塊也難敵這墨門殺手。
正急得團團轉,遠處火把如一條火龍般便奔了過來。老遠就聽到窮奇的大嗓門兒,頓時心下大定。正要吆喝窮奇,忽然聽見不遠處白菜地裡,發出“卟……”一聲輕響。雖然聲音不大。但在這靜夜之中卻聽得清清楚楚。
“在那!”一名老兵反應最快,話音剛落弓已然拉開。弓弦聲響,一支狼牙便如流星一般射了過去。
箭快。趙江的反應更快。一個屁沒憋住,立刻好像鱔魚一般的跳起來,向着菜地裡沒命的奔逃。
“在那邊,別讓他跑了。追!”烏孫季長一揮手中劍。當先追了下去。
就這樣追追藏藏。終於來到了大街上。左右一看,趙江不由得大喜。街角的一株大樹叉子上,藏了他預留的包裹。狡兔三窟,殺手這一行也要多多準備。在潛入雲府之時,他已然在四周悄然佈置。這樣的包裹還有三四處,就是爲了以防萬一。
烏孫季長帶人追殺到了街上,此時尚未宵禁。街上的行人也不多,烏孫季長左右踅摸。除了一個賣小吃的攤販之外。就剩下五六個孩子。還有坐在路旁,看着孩子們玩耍的一個老太太。街上三五個閒漢。在樹蔭下喝茶聊天。
“奶奶的,這貨泥鰍般狡猾。由沒影兒了!”烏孫季長有些氣餒,雲玥此番佈下天羅地網。居然還是讓這小子逃了,日後再想拿住可不是一般的困難。最重要的是,自己追到這了居然還被人逃掉,回去還不得讓窮奇那混蛋笑話致死。
正在烏孫季長無可奈何之際,路邊忽然發出“卟……”的一聲輕響。所有的人都機警的順着輕響望去,聲音的來源居然是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
還沒等烏孫季長驚駭,那老太太好像靈猴一般竄起。手在矮牆上一撐,身子便上了樹。烏孫季長等人還沒反應過來,老太太便從樹上跌落下來。
趙江一路跑一路拉,雙腿早已經軟得跟麪條似的。剛剛上樹那一下已然是強弩之末,卻不防樹上已然有個等待許久的傢伙。
鄭彬手上沒拿趁手的傢伙,只是順手從門房裡面拎了一根大木棒子。鄭彬高來高走,剛剛竄到樹上便見趙江上來。二話不說當頭便是一悶棍,這一棒子正打在趙江的後背上。儘管已然聽到風聲,可舊力已去新力未生。趙江根本來不及躲閃,一棒子被擂在後背上頓時從樹上跌落下去。
“哈哈直娘賊,你小子也有今天。”烏孫季長帶領着殺才們衝上去,一頓大腳板便是猛踹。若不是雲玥吩咐要活的,說不得現在已然被大卸八塊。
可憐趙江只能雙手四名護住頭臉,任由烏孫季長等人的大腳板在身上亂踢。不多時,身上已然佈滿了腳印。胯下之處尤其的多,也不知道是哪個壞坯的傑作。
喝茶的閒漢看得傻了,不過看到一羣壯漢圍着老太太亂踢。咸陽人的二桿子精神大爆發,幾名閒漢便吵吵嚷嚷的過來。要教訓一下這幾個不知道敬老的王八蛋,儘管這位老人家的身手猴子都比不上。
“哎!放開那老太太!”一名閒漢大喊。
“侯府辦事,閒人閃開不然以同黨論處。”一名老兵吆喝一聲,便有三五名老兵迎了上去。
幾個閒漢立時就蔫了,侯爺……這可不是他們能夠惹得起的。別說是踢打一個不相干的老太太,就算是親丈母孃也得認了。剛剛還準備見義勇爲一下的閒漢,立時作鳥獸散。就連路旁玩耍的孩子,都被家裡大人抱回了家裡。
路旁人家,家家關門閉戶。好多門縫兒裡都露出一雙雙好奇的眼睛,不知道這老太太究竟犯了什麼王法。要一名侯爺的護衛如此動怒,莫非這位侯爺口味獨特,不喜歡二八少女喜歡……!
殺才們都是戰場上下來的百戰老兵,大人那是行家裡手。玩過人體解剖的也不是一個兩個,絕對會是用最小力氣造成最大痛苦。趙江的哀嚎聲越來越弱,終於無論怎樣踢打都不再有嚎叫聲發出。
轟隆的腳步聲漸漸臨近,窮奇這傢伙堪堪趕來。用帶着的牛筋軟繩將這趙江捆得好像一隻糉子,中間用木槓子一擡便走。烏孫季長在後面罵罵咧咧,一行人招搖過市回到侯府。
一盆涼水澆到趙江的腦袋上,鄭彬非常好奇的在趙江臉上抓來抓去。粗麻布不停的擦拭,一旁的栓柱拿着刷子躍躍欲試。
趙江的面孔逐漸顯露出來,頭髮是假的。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最早的假髮,根根銀絲長在一張皮子上。很明顯,這是從活人腦袋上剝離下來的。雲玥只看了一眼,便讓好奇心濃重的鄭彬拿開。
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就連漁老與扁鵲都好奇的在燈火下打量。趙江的頭髮很短非常的短,比起後世的板寸好像還要短,只是貼着頭皮短短的一層。髮髻線靠得很後,已然有了禿頂的先兆。
兩鬢的頭髮根根斑白,不知是少白頭還是年歲就是這麼大。眼睛不大,腫眼泡倒是不小,顯然是酒色過度導致。眼角兒略微有些魚尾紋,擡頭紋也很重。證明這傢伙心思細密,操心的事兒挺多。
總之,這是一個略微顯老的中年男人的臉。沒有稀奇,也沒有出彩,扔人堆裡就找不見那種。這就是墨門第一殺手?
“二位可認準,這便是那趙江?”雲玥不把握,問過之後就更不把握。
“老夫也沒見過此人,這殺才往往不已真面目示人。平日裡我們見他,都是面罩黑紗。不過身形倒是蠻像!”漁老捂着鼻子,昏迷中的趙江仍然不停的拉。巴豆的藥力剛剛上來,吃了半碗黑魚的老薑已然去了八九趟茅房。現在正躺在牀上發誓,以後再也不吃侯爺做的東西云云。
不管是不是趙江,雲玥拎起茶壺澆花似的給他灌水。這貨吃得太多,這樣下去他會拉得脫水而死。
一擺手,便有老兵將他擡了下去。實在是太臭了,再讓他待下去。這屋子裡就不能待人了,幾個老兵擡着趙江來到庭院之中。扒光了衣服,用冰涼的井水衝了半個晚上。
扁鵲老先生到底心善,施了針爲趙江緩解痛楚。只是用的針未免粗了一些,雲玥認爲那根針應該給牛用,而不是人。
一碗不明成分的湯藥進了趙江的肚子,這貨纔算是不拉。
“先關起來,過兩天再說。”雲玥無奈的吩咐。這貨現在腦袋腫得好像豬頭,看起來爲他洗澡的老兵怨念深重。
吃了這麼多的巴豆,大腸頭都能拉出來。還是讓他休養兩天再說,這麼好的一個金牌打手就這麼死了也怪可惜的。
“小子,你可想好了。這傢伙很危險,而且他若是叛逃。很可能引起墨家矩子震怒,你小子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漁老發出善意的提醒,他們這些老人知道。墨家是個多麼龐大的存在,六國之中都有墨家勢力。甚至當年武靈王平滅中山國,也要請求墨家高擡貴手,召回墨者戈離,這才順利平滅中山國。
“從他偷炸雞的時候,小子就知道他離不開雲家。”雲玥的臉上帶着狐狸一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