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滿夜,淺月斜掛。月洛城的夜一如繼往的平靜,安然。只是那個沿着碧遊河附身奔跑的身影讓這個夜晚顯得鬼祟。
距離那座“藏嬌”的小宅越來越近,一道道悠揚悅耳的琴身漸漸入耳。洛烯然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那出牆的西門慶,趁着武大郞不在就喜滋滋地奔向潘金蓮的住所。
呸!呸!呸!
怎麼能自比淫、蟲呢。她可是好心爬洞來給報信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好事。更何況她又沒有斷袖的癖好。
洛烯然揮走腦子裡閃現的那不堪畫面,向着那閃耀着燭火的小屋跑去。
“咚咚咚咚!”
洛烯然一手扶着門撐着身子喘着粗氣,一手使着剩下的勁拍着門。
“誰呀?”落影的聲音隱隱傳來,帶着絲絲害怕。
“是,是……我。洛烯然。”洛烯然上氣不接下氣,翻着白眼。
“洛公子?這麼晚……”落影似乎不信,遲疑半天卻並沒有開門。
“就是我這麼晚來找你。”饒是洛烯然性格再好這時小宇宙也要爆發了。白天是她依依不捨讓自己晚上,真晚上來還要推三阻四。縱然自己是女生也真搞不明白落影在想什麼。
“洛公子,請稍等。等奴家穿好衣服。”落影的聲音來的斷斷續續。洛烯然簡直就要崩潰,她是在家要脫了衣服彈琴嗎?
到底要不要開門呀。
等了一會又一會,洛烯然的氣息漸漸恢復,人卻疲憊不堪,倒在門口昏昏欲睡時,門終於打開了。那一襲夜香撲鼻而來。洛烯然也顧不得禮儀像一條疲憊的落水犬撲直愣愣的向椅子撲去。這才轉頭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落影,大晚上居然妝容精緻,華服整齊。
“奴家怕殘妝落鈿濁了公子的眼,所以稍稍裝扮。對不起,讓洛公子久等了。”落影似乎發現洛烯然的驚訝,微微一福,連忙解釋。
“我沒那麼講究。”洛烯然擺擺手,“有沒有吃的,給我弄點。快要餓死了。”
“有,公子請稍等。”落影連聲應道。
洛烯然毫不客氣地從桌上抓起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卻發現茶水居然溫熱。不由一陣疑惑。
大半夜煮茶?
“公子,請用。”正當洛烯然疑惑的時候,卻是落影端了豐盛的食物回來了。
“姑娘你怎麼大晚上不睡?是因爲不習慣嗎?”洛烯然啃着雞腿含糊不清的問。她以絕食到底要求嶽不羣老爹收留落影。由於她一向主張少吃多餐,主食吃的少,零食不斷,這晚上一頓就把她餓得夠嗆。
“是,是,奴家害怕。”落影突然抽噎起來,低着頭拿起手絹抹起眼淚。
怎麼說着說着就哭了呢?洛烯然都快後悔死自己問的問題,這個時候她是要繼續啃雞腿還是要放下雞腿去安慰美人呢?
哎!洛烯然暗暗嘆口氣,放下雞腿用油乎乎的手替落影抹了抹眼淚,卻尷尬的發現對方的臉上多了道油漬。濃妝下的油漬看起來煞是搞笑,面對如此悲劇的時刻,她只好忍住笑訕訕地收回自己的手,安慰道:“我已經向爹爹抗議,如果他不接受你,我就絕食餓死。”
“洛公子?!”落影這才擡起頭來,瑩瑩的目光泛着濃濃的水氣。若不是臉上那一道油漬,簡直我見猶憐
。然而那一刻的喜悅與感動很快又被悲傷所代替,“洛公子切莫爲了奴家傷害自己。倘若,倘若,公子有個三長兩短,奴家,奴家,更無顏面苟活於世了。”
“沒事,沒事,我娘她最疼我了,她可捨不得我餓死。而且我晚上到你這來吃點好的,回家可以頂一天。而且,人在正常情況下,七天不吃飯根本不會死。你放心吧。等到我爹爹接受你了,你就不用害怕一個人住在這裡了。”洛烯然看落影沒有再哭下去的意向,趕緊又抓起雞腿往嘴裡塞去。
“那,公子,以後每晚都來奴家這裡嗎?”落影似乎特別容易害羞,不到兩句又開始臉紅起來。
“啊?也可以呀。”洛烯然啃着雞腿,想了想點點頭。反正柴房那個洞方便出入。最多以後白天睡覺,晚上出來。洛烯然想着,一下子覺得人生又美好起來。
“洛公子。”落影突然怔怔地記着洛烯然,大大的眼裡帶着冒火的炙熱。
“啊?什麼?什麼?”洛烯然一口氣把所有的飯菜吃完,直接忽視了美人的熱情。只覺得後腦勺傳來涼颼颼的冷意。轉身一看卻發現落影的後窗竟然大開。
“你怎麼晚上開着窗戶?很危險的。”洛烯然徑自走過去將窗戶關上,低低地責怪着沒有發現落影微微鬆口氣的表情。拿出自己的手絹把自己印在落影臉上的油漬擦掉,“你看你哭得,妝都花了。”
“對不起,讓洛公子見笑了。”落影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漬。
“對了,我爹可能會派人找你,所以這段時間這裡周圍有陌生人出現,你一定要躲起來,明白嗎?不要被我爹找到了。”洛烯然抓落影的手鄭重地叮囑。看出落影的慌亂與害怕,她又連忙補充,“不要怕,我每天晚上都會來陪你的。”
“可是以洛老爺在月落城的勢力,要找到我,可是輕而易舉的呀。”落影仍然擔憂。
“三天,還記得嗎?我跟你說過再給我三天的時間,我一定會讓爹爹接受你的。”洛烯然信誓旦旦。如果實在不行,她只好走那步棋了。
“你相信我嗎?”洛烯然抓着落影的手,認真的問。看到落影用力地點頭,她更加堅定決心。
“一會天就要亮了,我要先回去了。”洛烯然鬆開落影的手轉身離開。卻被落影叫住。
“洛公子!”落影怔怔地望着眼前這位身形消瘦,俊朗的臉上帶着絲絲未脫的稚氣。不由眼裡一熱,應是同齡人,只因出生不同,竟勞得旁人爲自己奔波。是不公平,還是太公平?
“怎麼了?”洛烯然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菜沾臉上啦?”
“洛公子,你是好人!”落影怔怔地吐出一句話。
“那是,你也是好人!”洛烯然呵呵一笑。不由一陣心酸,別過頭,披星而去。
在洛烯然被關禁閉的第一個晚上,洛家大宅西苑一夜燈火通明。謝依依輾轉一晚上,而洛盛凌也因爲夫人的無眠而無法入睡,於是他乾脆起來點燈看了一晚上的書。
“夫人,天快亮了,你還是休息吧。否則明天露着熊貓眼,讓下人笑話。”洛盛凌打趣道。如果洛烯然此刻在場看見“嶽不羣”講話也能這般幽默,肯定目瞪口呆。
“老爺,烯兒沒有吃晚飯,這一個晚上她怎麼受得了呀。”謝依依臥在
牀上,呆呆的念着,“她一直都不愛吃飯,平日吃着點心纔不至於餓着。現在都快一夜了,如果餓了怎麼辦?柴房又沒有吃的……”
“夫人,你就放心吧。烯兒她命大的很。餓一頓不會怎麼樣的。這次如果依了她,將來越發無法無天了。”洛盛凌放下書幽幽地嘆口氣。當爹不容易呀。教育孩子的同時又要想到保護到孩子。
“老爺,不然遣人送些食物給烯兒吧。免得餓壞了。”謝依依也嘆口氣,“烯兒雖然贖了那姑娘也是好意。咱們烯兒是個善良的孩子,可惜這次的事有聞人公子在場,倘若連累皇室名聲,烯兒……”
“烯兒……”洛盛凌忽而一怔,緩緩地說,“夫人,烯兒怎會不知聞人乃是國姓?”
“烯兒自病中醒來原來好多事情都記得迷迷糊糊,不知聞人是國姓又有什麼稀奇。”謝依依忽然激動起來,“老爺,你可不要多想。烯兒可是連第一次來月信的日子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事除了你我並無其他人知道。”
“雖然如此,烯兒與以前大不一樣。”洛盛凌仍然心存疑惑。
“好了,老爺,烯兒縱然個性有所改變,可是她是我的孩子,她就是我的孩子。以後再也不許你這樣想烯兒。”謝依依從牀上披衣而下,叫來下人,吩咐道,“去準備一點吃的給少爺送去。”
“夫人,你這是。”看着下人關門而去。洛盛凌看着極少生氣的夫人滿臉怒容,不由焦急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烯兒似乎與甚從前親熱。”
“噗!”謝依依收斂怒容,“原來是老爺吃醋了。”謝依依拿過洛盛凌的衣服一件件替他更衣,“誰叫你一直襬個臉,誰見了都不敢與說話了。何況烯兒一醒過來,你便質問她何以落水。她當然對你心存忌諱。”
待謝依依爲洛盛凌繫上外套的腰帶,窗外天已放亮。
“一會你呀去看看烯兒,好言跟她說,她會明白的。”謝依依話音未落,就聽得剛剛被喚進房來去給洛烯然送飯的丫頭驚慌失措地闖進門來。
“老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少爺,少爺不見了。”
“什麼?”
“什麼?”
洛盛凌和謝依依異口同聲。謝依依更是差點站立不穩,幾欲暈倒。
“怎麼回事?”洛盛凌連忙扶住妻子,邊問丫頭。
“剛纔奴婢去柴房給少爺送飯,發現柴房並沒有少爺。少爺,少爺他不見了。”丫頭戰戰兢兢地重複了當時的場景,生怕受到重責。
“老爺,怎麼辦呀,老爺。會不會是有人綁架了烯兒?”謝依依淚眼婆娑,整個人已無法站立。
“沒事的,夫人。可能烯兒餓了,偷跑着去找吃的了。如果是綁架綁匪肯定會留下勒索信的。”洛盛凌寬慰夫人,邊命人找來管家,吩咐,“先帶衆家丁府內搜查,各個房子搜完,再去安排人去城裡城外搜索。”
“夫人,你且歇息,我去看看。”洛盛凌柔聲道。謝依依哪裡肯依。
天剛這亮,整個月落城在朦朧的幕遮蓋着,街道都還在沉睡。只有洛家大宅裡熱鬧紛繁。所有的家丁都出動,一隊一隊的護院挨着屋子一間又一間的搜索。一個鬼祟的身影悄悄地潛進洛大宅的院牆內。躬着身子向柴房的方向挪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