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剛爲了葉北辰的那輛車,跟買主扯皮了好久,才終於把車給買回來了。等辦好了各種手續,已經是傍晚了。他略略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江唯的電話,開口問道:“江小姐,請問現在方便見一面麼?”
江唯那邊傳來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哭腔,聽着就叫人心疼。她說:“我知道你想要跟我說什麼……陳剛,請你轉告葉少,我一毛錢都不要,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江小姐,葉少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陳剛沉聲說道。
“不……我要見他!”江唯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陳剛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些不好受。他作爲一個男人,對江唯這樣的柔弱女子,多少都是會有些同情心的,只是葉北辰畢竟是他的老闆,他不好評價什麼。
但其實他的心底裡,是有些可憐江唯的。那樣一個又漂亮又溫柔的女人,被葉少當成替身也就算了,現在懷孕了還得被逼着打掉……唉!
陳剛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原本在撥通電話之前,就已經打好了腹稿,準備軟硬兼施地逼迫江唯收下葉少的錢,然後乖乖去打掉孩子。但是現在聽着江唯哀哀的哭聲,那些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江唯一直在哭,斷斷續續地說着自己有多麼深愛葉北辰,說自己什麼都不貪圖,連名分也可以不要,只想跟在葉北辰的身邊也就滿足了。可是葉北辰卻連這麼簡單的願望都不肯讓她實現,還非得逼着她墮胎。
陳剛只能沉默。
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他同情江唯的遭遇,不齒葉北辰的作爲。但是從一個心腹屬下的角度,他又必須得從葉北辰的角度出發,承認現在這樣的做法,纔是最妥當的。
葉北辰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背叛。
“江小姐,請你不要再說了。”陳剛嘆息,“葉少行事,自有他的理由,你可以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但是請你不要這樣說他的壞話。”
“我沒有說壞話……”江唯可憐兮兮地抽泣,“我那麼愛他,怎麼說他壞話。其實……其實我知道,葉少肯定是喜歡上別人了,纔不要我,也不要我的孩子……我不怪他。我只是想要留住這個孩子,把他生下來,一個人帶大,這樣以後看見這個孩子的時候,就能想起他來……”她說得無比卑微,無比癡情,即便陳剛是個局外人,也聽得心裡相當不好受。
可是陳剛必須得履行自己的職責,硬下心腸來勸說江唯墮胎。
“江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你還那麼年輕,將來的路還有很長……這個孩子要是生下來,你的演藝事業就全都毀了,你別犯傻……”
江唯哭着說:“我纔不稀罕什麼演藝事業!如果我不是明星,不用成天到處飛,就乖乖地守在葉少的身邊,他一定不會變心喜歡上別人的!陳剛,你說對不對……”
陳剛不說話,他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江唯哭得更加傷心了,她可憐兮兮地追問:“陳剛,要是我現在就發表聲明退出娛樂圈
,以後再也不拍戲了,就乖乖地守在葉少身邊,好好地伺候他,討他開心……他是不是就不會拋棄我了?陳剛,你說是不是這樣……你說啊!”
字字句句,全是傷心。
陳剛聽得難受,半晌也只能回她一句:“江小姐,緣分這東西,不能強求。”
江唯在電話那頭哭得肝腸寸斷。
陳剛只能一遍遍地回想着,當年葉少救下自己性命的那些場景,強迫自己狠心,忽略掉江唯的哭聲,冷冷地說一句:“江小姐,我這就把銀行卡給您送過去吧,怎麼樣?”
“我不要錢……”江唯痛苦地說。
“這是葉少的決定。”陳剛說。
江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陳剛也只能淡漠地說一句:“我這就出發,半小時後到。”
說完以後,便掛斷電話,驅車朝着江唯的住處趕過去了。
其實路上的時間根本不需要半個小時那麼久,陳剛故意把時間預留得長一點,是想要讓自己在見到江唯之前,好好地調整一下情緒。他剛纔光是聽着江唯的哭聲,就已經心軟成那樣了,等下見到她隆起的肚子,肯定會更加難受。
但他沒有選擇,他必須得做。
哪怕他已經在心裡把自己罵上一千遍一萬遍了,他也必須得把銀行卡親自交到江唯的手上,然後警告她,如果不乖乖去醫院把孩子做掉,後果會相當嚴重。
這一路上,陳剛的心裡始終很亂,他甚至出了個小小的車禍。
萬幸的是隻是車子有些變形而已,人沒有什麼事,聯繫了交警隊和保險公司之後,也就沒什麼別的事兒了。
如此耽擱了一下,他趕到江唯家樓下的時候,剛好不多不少,半個鐘頭。
陳剛看到時間的時候,忍不住有些苦笑,不知道這是不是天意。
他甚至有些迷信地想着,自己幹了這麼缺德的事情以後,將來肯定要遭報應的吧?
唉,算了算了,反正他現在無妻無子,孤家寡人一個,就算遭報應了又能怎麼樣?他這條命都是葉北辰救下來的,替葉少辦事,是他分內的事情。
陳剛深吸了一口氣,坐電梯上樓,敲響了江唯家的房門。
江唯故意磨蹭了一小會兒,纔過去開門,用沙啞到不像話的聲音叫了一聲:“陳先生。”
陳剛點頭,同樣問候一句:“江小姐,你好。”
江唯側身把他讓進屋裡,同時一手扶着肚子吃力地彎腰,想要從旁邊的鞋櫃裡給陳剛那雙拖鞋出來。陳剛看見了,趕緊說:“我來我來,我自己來就好。”
江唯這才直起身子,無限哀怨地嘆了口氣,單手輕撫着自己的肚子,目光無限愛憐地停留在腹部隆起的弧度上面,一句話都不說。
可是她這樣的舉止動作,卻早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陳剛好不容易在自己心臟外面築起的圍牆,就這樣隨着她那一聲哀怨的輕嘆,狠狠地顫了兩顫。
那孩子……應該都已經長出手腳來了吧
?陳剛的腦子裡,不自覺地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但是他馬上就偷偷地咬了自己的舌頭一下,藉着疼痛的感覺,逼迫自己想起來今天的使命是什麼。
他欠葉少一條命,理應替他赴湯蹈火。
“陳先生,你要喝茶還是白開水?”江唯語氣溫柔地發問,旋即又露出了一個有些抱歉的笑容,口中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現在不能喝飲料,家裡也就沒有預備……招待不週,真是失禮了。”
江唯刻意地強調了一下,自己現在是孕婦,不喝酒跟飲料之類的東西,所以家裡也沒有。但這其實是她的一個小小馬腳,如果陳剛能夠細心一些的話,就會想到,江唯今天中午才知道自己懷孕而已,怎麼會家裡已經不準備這些東西了。就算是發現之後刻意扔掉,也有些反常。
但是非常可惜,陳剛光顧着內心糾結,沒有注意到這個太過刻意而出現的漏洞。
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說道:“江小姐您就別忙了,我不渴……咱們坐下來說話吧。”
江唯非常柔順地點點頭,慢慢地一步步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整個過程當中,她的手一直不自覺地擋在自己的肚子上,那般輕柔自然,透露着她對腹中胎兒的喜愛和保護。
陳剛全都看在眼裡了,心裡更是難受。
他已經不敢再兜圈子了,生怕自己再多呆一會兒,就會壓制不住心中對於這個女人的同情了。
落座之後,他便將早已準備好了的銀行卡拿了出來,輕輕地放到茶几上,推到江唯面前。
“江小姐,這張卡里,是三千萬人民幣。這是……呃,葉少給你的營養費。”陳剛沒說這是分手費,他換了一個稍微好聽一點兒的詞彙,想要讓江唯聽了以後心裡稍微好受一點兒。
他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江唯掃了一眼茶几上的銀行卡,瞬間就紅了眼圈。她趕緊別過臉擡手去擦,不讓陳剛看見她的眼淚。
陳剛閉了閉眼,沉聲說了一句:“江小姐,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告辭了。哦,對了,那個孩子……還請你不要讓他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了吧。”
江唯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身體明顯地顫了一下,哽咽着說道:“陳剛,求求你了,再讓我見葉少一回吧!我還有話想跟他說……”
陳剛在心裡嘆氣,表面上卻只能維持着平靜淡漠的表情。他說:“江小姐有什麼話,不妨跟我說,我會替你轉達的。”
“不……我想親口跟他說。”江唯站起來,雙目含淚地看着陳剛,乞求道:“求你了,再讓我見他一回吧,就一回!我保證不吵不鬧,只要再見見他就好,求你了!”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陳剛畢竟只是葉北辰的屬下而已,做不了葉北辰的主。
江唯眼底的希望之火瞬間化爲寸寸灰燼,她頹喪地坐回沙發上,隔了幾秒,卻低聲開口:“如果……我見了他之後,就乖乖地打掉孩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