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永的雙腿憑本能向前不停地奔跑,他終於看到了希望。
大門左側立着一方牌匾:博物館。
這應該就是最後一個景點了。藍永停在門口,目光探向屋裡,裡面的燈光亮到極致,甚至灑到了門外,與走廊昏暗的燈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慘白的燈光更加令人不寒而慄。
沒辦法了!出路只有這一條,都已經走到了這裡,不管前面有什麼妖魔鬼怪也要支撐到終點!
一直緊閉雙眼的藍羽感受到了強光,以爲他們已經出來了。
“哥哥,我們出來了嗎?”藍羽睜開了眼睛,但還是隻敢從指縫裡觀察着四周的環境,“這裡是美術館嗎?”
“應該是的!”藍永的眼睛掃過一幅幅的陳列作品。
這裡的裝飾真的跟博物館一樣,沒有恐怖的音樂聲,也沒有突然冒出來的鬼影和“閆夏”,一切彷彿都是靜止的。牆上懸掛着畫作,地上擺放了人形雕塑,這些作品的主題無非就是那些靈異和魔幻,當你仔細去觀摩它們的時候,會從內心深處產生一種久久不能消散的恐懼感。
“哥哥,放我下來好嗎?我想自己走!”藍羽把自己的手從眼睛上移開,表示自己可以接受現在的環境。
大概因爲他是小孩子,無法參透這些作品之中的深意,所以並不感到害怕。
“你真的可以嗎?”
藍永詢問再三,藍羽更加鼓起勇氣,直接蹦到地上,牽起哥哥的手,主動往前走。
“我們快點出去找小夏姐姐吧!”
他們放慢了腳步,藍永的直覺告訴他,這些作品當中一定藏有古怪,所以他看得無比仔細,手掌滲出細汗,藍羽感受到之後把他牽得更緊了。他們走到博物館的中間,左右兩側擺放着兩座雕塑。左邊立着一個身着盔甲的中世紀武士,手持弓箭。他的對面立着一個身着白衫的歐洲婦女,她衣衫破舊,臉上的表情定格在了絕望的那一秒。
藍永下意識地把走到前面的藍羽拉回一步,不再向前。
“怎麼不走了,哥哥?”藍羽擡頭看他,只見藍永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武士。
“嗖!”
突然的聲響打破了博物館內的死寂,藍羽循聲望去,發現那武士手中弓弦上的箭已經不在了。下一秒,他們就聽見一個女人悽慘的叫聲。武士對面的婦女心口中箭,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她原本就不純潔的白衫。
這血腥的畫面又把藍羽實打實地嚇了一跳,不過他只是低呼一聲,沒有尖叫。藍永好像早已猜到這一幕所以停了下來,現在危險過去了,牽着弟弟再次邁開了步子。
只剩下最後一幅作品了。它懸掛在出口的左邊,極其顯眼。遠遠看去,只看得見那是一張人像,黑色的畫框,純白的底色,看起來像是誰的遺像。
藍永不自覺地往那邊移步,想要看個真切。走近了,才發現這是幅浮雕,那片純白原來全是由白玫瑰鋪成,畫中的女人緊閉雙眼,好像已經沉沉睡去。
“哥……哥哥……這幅畫……你不覺得眼熟嗎?”藍羽顫抖着聲音說。
藍永上前兩步,專注得好像要把她看個透。
確實,她這張臉好像是在哪兒見過,多看兩眼,又覺得陌生。
兩兄弟正目不轉睛
地看着,剎那之間,那女人竟睜開了雙眼!
“啊!”藍羽嘶吼着,一個九歲孩子的膽子終於被嚇破,他失去了理智,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藍永還站在那兒,雙瞳驚恐地放大,他與那雙眼對視着,那是閆夏的眼睛!!!
她像失了魂魄,直勾勾地看着他。她的脣角上揚,看見那笑讓藍永瞬間冒了一身冷汗。
藍永回過神來,立馬也往出口逃去。
他不敢細想那幅畫是怎麼回事,他只知道要趕緊追上藍羽,他一個人跑掉是多麼危險的事,正如方纔閆夏一個人跑掉……
“小羽!小羽你在哪兒?回答我!”
出了門的走廊和剛進來時的一樣,漆黑不見五指,他的話迴盪在四周,就是沒人迴應。他摸黑前進,總算從那個鬼地方走了出來。
“哥哥!”早已守候在入口的藍羽撲到他身上,驚魂未定。
“沒事了!我們不是出來了嗎?”藍永對他說着安慰的話,其實也是在自我安慰。
“哥哥!剛剛那副畫像是不是姐姐啊?”
“沒錯!就是我!”閆夏掀開簾子,叉着腰大搖大擺地走到他們面前。
“你剛纔去哪兒了?”藍永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語氣中帶着責備和恐慌。
“喂!你抓疼我了!”閆夏把自己從藍永手裡解救出來,揉了揉自己被抓紅的手腕說,“你們難道不知道,這裡的鬼屋很出名嗎?”
閆夏看他們一臉聽不懂的樣子,繼續解釋道:“他們這裡的特色,就是讓一羣遊客中的一位親自上陣扮鬼,這是他們的招牌項目,你們竟然不知道?”
“姐姐,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真的……真的……”
“真的什麼?小傻瓜!”閆夏捏着藍羽的小臉蛋說,“我可勸過你們了,自己不聽,膽子小還進什麼鬼屋啊?嘖嘖嘖!”
藍永尷尬地咳了幾聲,藍羽羞紅了臉,他們不得不承認,這次確實是被嚇得不輕,而且他們也裝不了蒜,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的模樣,閆夏可全都看見了。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
“嘿嘿!猜不到吧?就是在焚屍房那兒!悄悄告訴你,那兒有密道,我被拉進去之後,就有替身換上了我的衣服等在第三個房間,而我呢,就去了最後一個房間。太刺激,太好玩兒了!我們下次還來好不好?”
這下換做閆夏興高采烈,而那兩兄弟根本提不起興趣了。
“下次還玩兒這種招數,你以爲我們還會被嚇到嗎?”
“No!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們會定期更換主題的喲!下次,還約嗎?”
兩兄弟不約而同地搖頭,假笑着,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
“哥哥,我們回家吧!”
“好啊!弟弟!”
閆夏看到他們臉上僵硬的笑容,憋笑憋得肚子好疼。她看了眼外面的天空,混沌已逐漸消散,雨勢也變小了,不過還是可以從溼透的地面看出方纔的一場傾盆大雨來得有多麼猛烈。
他們借來一把遊樂園的公用雨傘,三人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晃眼間,距離高考就只剩下兩週了。學校開始組織高三各班拍攝畢業照,以及開展舉辦成人禮的工作。
藍永被查出胃癌晚期以後,便沒有再到學校報到,不過學校還是爲他保留了學籍,參加拍攝這天他和閆夏一起回到了學校,順便收拾自己的書桌和儲物櫃。
他的出現無疑是掀起了校園的腥風血雨,不時還有別班的和別年級的同學到門口來觀摩,像是看什麼稀有動物似的。
“你有什麼好看的,那些人爲什麼老盯着你?”閆夏靠在儲物櫃上,歪着腦袋問正在收拾東西的藍永。
“你不喜歡他們看我嗎?那我戴個口罩好了!”藍永從口袋裡拿出口罩立馬戴上,帽檐也壓得更低了。
“你……待會兒要戴着帽子照嗎?”閆夏有些擔憂地問。
“別擔心,我早有準備!一輩子一次的高中畢業照,我要是不露臉,那豈不是辜負了班上的女同學們。”藍永一本正經地說。
閆夏鄙視了他一眼,轉身就要回到自己座位繼續複習。
“你不幫我就這麼走啦?”
閆夏轉過身,瞄了一眼那空空的儲物櫃,說:“那你倒是放點東西進去啊,不然我要幫你收拾空氣?”
藍永嘿嘿笑,把她拉到自己座位上坐好,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陪我聊聊,這麼着急走幹嘛?”
閆夏環顧了一眼教室裡的同學,每個都在悄悄密切關注着他們這邊的動態,只好湊近了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別鬧!我們在家聊得還不夠嗎?回家再聊!”
“我不!我就要在教室聊!這裡的氛圍跟家裡的氛圍可不一樣,聊的話題也不一樣!”
“噓!你小聲點兒!”閆夏拿他沒辦法,只好妥協,“那你要聊什麼快點聊,我還要回去做卷子呢!”
“你還知道學習啊?”
“什麼意思?”閆夏一頭霧水,猜不透他想表達的意思。
“我去班主任那兒打聽過了,這幾個月,你的成績可是一落千丈。解釋一下吧!”藍永用難得認真的語氣說。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啊?”閆夏的眼神故意躲閃,把頭轉向窗外,“最近的題太變態了,不會做,我也沒辦法!”
藍永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自己,要不是他的身體擋住了衆人的視線,只怕這一幕又要成爲新遠的大八卦版面了。
“是不是因爲我,害你分心了?”藍永的語氣裡滿是自責,讓閆夏的心裡一痛。
“……你想多了吧?別自戀了,纔不是因爲你呢!”
“夏,還有兩個月,你就要參加高考了,別爲了我毀了你自己!你跟我不一樣,你的未來有無限可能,你一定會成長爲最優秀的女人,別再這樣下去了……”
藍永苦口婆心的話,閆夏不但沒有聽進去,反而愈發生氣了。她抓住藍永的手,用憤怒的眼神看着他。
“什麼叫做你和我不一樣?我們有哪裡不一樣?我有未來,你也有!你再說這樣的話,我不會放過你!”
閆夏生氣地甩開他的手,憤然離去。
她的威脅甜蜜得讓他心痛,可是,他真的還有心嗎?他的心不是早就拴在了她的身上嗎?怎麼胸腔那裡的痛感會那麼深刻呢?
夏,我也想要未來!屬於我們的未來……只是,這輩子怕是不可能擁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