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總是無常,天意更是難測,它可以讓得意的人失意,讓失意的人得意;也可以讓得意的人更得意,失意的人更失意。但它最通常也最殘酷的是讓悲傷的人更悲傷。
父母親還在教堂中與勞倫達斯告別,漢莎卻不願再多看一眼,勞倫達斯生前的往事一幕幕再現。讓漢莎傷痛不已,到了家中原以爲可以放鬆一下,卻又看到了最不該讓他看到的一幕:凱穆和朵拉歌居然在緊緊的相擁,朵拉歌臉上還洋溢着幸福陶醉的神情!
漢莎如中了雷擊一樣呆立不動,腦子裡一片空白:雖然他早感覺到凱穆和朵拉歌之間有一種說不清的情愫,但他一直認爲這只是因爲他們彼此太親近的原因,自凱穆到來家中後,朵拉歌身上那沉痛死寂的決絕不再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無法排解的憂傷。漢莎知道這並不是因爲他的戎馬生涯而忽略她產生的一絲怨念,只是他從未想到這般憂傷原來跟凱穆有關。
一個是自己患難與共、生死不棄的兄弟;一個是自己真心相愛、願永結同心的愛人。這讓漢莎如何抉擇?
漢莎心思千翻百轉,想到的只是趕快逃離,再也不要看到這兩個人。他寧願孤獨一生,也不要得到這種痛徹心肺的背叛!轉身欲走,卻忽然發現依偎在凱穆懷裡的朵拉歌眼中沒有一絲的神色改變,既沒有看到漢莎回來後應該有的驚恐慌亂,也沒有看漢莎欲走時的傷心挽留,仍舊是一副陶醉無比的神情。
‘難道我在她心中沒有一點分量?’漢莎不甘心,即使輸,他也要輸的心服口服!
一直背對漢莎的凱穆終於感覺到有人回來了,可是他並沒有轉身,仍舊深情的擁着朵拉歌,彷彿她就要永遠消失了一樣,他開口說話了,那冰冷的聲音好像是鬼蜮中的陰風如刀:
“漢莎,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我心中是如何的痛苦。”
“什麼?”漢莎奇怪凱穆如此鎮靜的舉動,更奇怪他莫名其妙的話語。
“我竭盡全力爲你出謀劃策,只想讓你成爲人類中永恆不敗的殺神。在這幾年的拼殺中,你表現的還算差強人意,得到了大陸第二名將的稱號,可是就在你可以成爲大陸第一名將時,由於你始終放不下多年戰場生涯在你心中產生的愧疚,我便知道必須有所抉擇了,所以我以退隱的引子來試探你的選擇,可是令我失望的的是,你放棄了,你居然那麼輕易的選擇了退隱。
爲了激起你的鬥志,我故意疏遠你,可是你居然還是無動於衷。我挑撥了獸族當中的好戰分子,讓萊恩得到了五頭恐怖的比蒙巨獸,並根據你多年養成的小心謹慎的習慣,暗地裡爲他設計了一場毒計,讓他輕易的殺死所有的精英騎士,希望可以藉此來讓你化身爲仇恨的火焰。沒想到這讓你更加的厭惡戰爭。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對你是多麼的失望?可當我看到你居然可以獨自搏殺一頭比蒙巨獸時,我知道當初並沒有選錯人,你仍舊是大陸上最強的人,只是心有些厭倦而已。
我又費盡心思的給勃德一封信,讓他登上了倫斯的寶座,沒想到他和尤勒倒很上戲,居然在後宮羞辱了你,讓你屈服,讓你在所守護的、可笑的榮譽面前成就我的願望。可是,你居然又讓我失望了。這種無論是任何將軍都無法忍受的事,你都忍了下來。那時我知道你已經死了,再也不可能戴上‘死亡面具’了,所以,現在我只好把你毀掉,成全你永遠不問世事的願望。”
漢莎突然之間居然想起了萊恩給自己的那一封書信:原以爲信中只會因爲萊恩挑撥倫斯的內亂和設計比蒙巨獸的事情向自己誠摯的道歉,可是,現在漢莎發現自己太大意了。萊恩肯定用自己的智慧揣測出了隱藏在自己身邊最危險的存在,並且可能還用自己最真誠的歉意善意的提醒自己要小心。
一切一切的陰謀,隱藏的如此無形。
只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做?”漢莎震驚之餘實在說不出其他的話語:與他朝夕相處、不離不棄的兄弟居然一直在利用他,而他還死心塌地的爲此賣命,且衷心的感激。這個天生的陰謀家掩飾的是如此之好,好的讓他不敢閉目回憶。
“就因爲這個。”凱穆突然激動起來,憤然轉過身來。
漢莎全身的血液冷到了極點,依偎在他身邊的朵拉歌倒在了地上他都未曾注意,如果漢莎看到朵拉歌還是帶着那幸福陶醉的神情的話,肯定會難以置信,但更難以置信的事擺在了眼前:
凱穆還是一身煩瑣的紳士裝,此時漢莎終於明白凱穆爲什麼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保持風度的原因:凱穆的臉沒有什麼改變,只是蒼白了很多;他那紫褐色的頭髮不再是狂亂不羈的披散着,而是被梳理的一絲不亂,並且變成了邪惡的金屬般的黑色。如果只是這些漢莎不會如此失態,但改變的不止這些,凱穆的嘴邊露出了鋒利的獠牙,那不時閃耀的寒光令人心驚膽戰;那一雙燦如星辰的眼睛變成了赤紅色,正幽幽的閃耀着詭異兇殘的光芒,這一切的特徵都無疑表明——凱穆是一隻吸血鬼!而且和他在‘死亡面具’的精神世界中看到的那隻吸血鬼一模一樣!
“那‘死亡面具’本來只具有它原來的作用,但我幾乎用全部的力量給它加持了我們種族的天賦技能‘吸血鬼的親允’,所以你在戰場上纔可以從他人身上汲取生命,感到有永不枯竭的力量,只有這樣你纔可以震懾更多的人,殺死更多的人,爲鬼蜮作出更大的貢獻。”凱穆彷彿看透了漢莎的心事,解釋了‘死亡面具’的奇異之處。
漢莎沒有說話,因爲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自終結日後,遠古時代結束,大陸生物明顯減少,各種族也都不再爭鬥不休,或融合,或聯盟。死亡也逐漸減少,當初能夠穿越時空門的只是有生命的活物,亡靈只能從死亡中再次衍生,各種族經過幾十年的繁衍,已經逐漸壯大,而亡靈族卻相對越來越弱,爲了壯大亡靈族,我只有找上繁殖最快的人類,讓死神之鐮來盡情的收割他們的生命,讓他們在鬼蜮重生,成爲亡靈族中的一員。也只有愚蠢無知、殘暴可憎的人類纔會爲滿足他們的私慾來大動干戈、讓大陸血流成河,讓我的計劃如此的順利。本來我對你還算滿意,但是現在,我恐怕要再找一把更鋒利的鐮刀了。”原來深不可測的陰謀的最終目的反而如此簡單,亡靈不可能直接在大陸露面,那樣會在幾秒中被光明力量誅殺。所以它們便間接選擇代理人來實現它們的目的。只是現在漢莎即使知道他們的目的,也無能爲力。
但他好像可以儘量減緩一下它的進程,減輕一點他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