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一道光,閃耀在我的面前。
彷彿要包圍我,給我永恆的安定與溫暖。
一個飄渺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一遍又一遍。
勉強睜開眼睛,感到手被人緊緊地握着。
徐晴蒼白的臉與通紅的眼同時映入我的眼簾。
腹部仍然如撕裂般的痛。
“你怎麼來了?”我勉強說道。
“你醒啦!別說話,好好休息。”徐晴答道,握着我的手一點也不肯放鬆。
“你怎麼來了?”
“醫生說你一直都喊我的名字,然後就用你的手機給我打了電話。”徐晴答道。
正巧護士過來查房,看到我醒了,記錄了一下病例,對我說道:“你出院可得珍惜你女朋友,她昨天替你獻血,然後還不肯休息,在這裡陪了你一夜。你醒了就讓她休息休息,身體怎麼受得了?”
徐晴急忙笑了笑說:“我沒事,沒想到我們都是B型血。”
我倒是有點奇怪,在那種情況下,我能等到徐晴來給我獻血?
徐晴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道:“一開始是急救室的血,但是還不夠,我來了他們就不肯出了,要求獻血。我着急,一測居然我們真一樣,否則……”
我立刻憤怒了,我上大學的時候獻過血,當然那個時候目的也不純,獻血給兩學分。但是畢竟還是獻過血了,憑什麼在我需要用血的時候不能滿足我的要求?
不過現在也沒有心情去質問血液制度。
我看着徐晴幾乎搖搖欲墜的身體,一陣心痛。
爲了我,值得你做成這樣麼?
徐晴彷彿才意識到一直緊握着我的手,她有些尷尬地鬆開了我的手,對我說:“我給你請過假了,瑪麗說一會兒就過來。醫生說你的腸子破了,其他的沒啥事。不過這幾天你都吃不了飯,只能打針了。”
我點了點頭。
腹部的疼痛還在持續,疼得我直冒冷汗。
徐晴用毛巾擦了擦我額頭的汗,說:“我讓醫生過來給你打點止痛針吧。”
我點了點頭,這種抽筋般的疼痛真是不好受。
一會兒護士過來,測了測我的血壓,在靜脈裡壓了一針藥,我頓時覺得有點困,恍惚間就睡了過去。
睡過去都是夢,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一切好像是夢又好像是真的。
我彷彿聽到瑪麗過來了,跟徐晴說了很多話。
而我努力的
想睜開眼睛,卻不知自己到底是睡是醒。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果然看到瑪麗坐在牀邊,正吃着香蕉。
“給你買的,誰知道你不能吃東西。”瑪麗甩了甩香蕉道。
“徐晴呢?”我問道。
“給你打熱水去了,我讓她休息休息,我替她看一會兒,她不幹。我看她走路都打晃了,這傻丫頭,也不知道就看上你哪了。”瑪麗把香蕉皮優雅地扔到了我的被上。
“別胡說。”
“喲,你少給我來這套。你真以爲我不知道你那花花腸子裡面想什麼啊。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這一刀也不知道把沒把你的花花腸子割下去,喂狗。”瑪麗帶着恨意地說。
“我說,我這可算是因公負傷。”我硬着頭皮答道,想把話題從徐晴和我的身上岔開。
“對了,是不是那老王八蛋做的?”瑪麗湊了過來,悄聲問道。
“是。”
“丁凡,這個事情我得說清楚。私交是私交,但是公司的事情是公司的事情。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吧,畢竟現在雙方也是合作關係,撕破了臉對誰都沒好處。”瑪麗說道。
我忽然覺得瑪麗冷酷無情,但是卻在我的意料之中,即便是我硬着頭皮要個說法,公安局最多能把那個馬仔抓到,動不了老王八蛋的分毫。
畢竟雙方現在合同已經簽了,公司不會這樣輕易放棄這筆生意的。
生意就是生意。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不近人情。
我點了點頭,其實這也一直是我的想法。
在這個社會上,沒有能揭過去的樑子。
有來有往,以後見面還能稱兄道弟。
瑪麗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面徐晴端着熱水瓶進來了,看到我被上的香蕉皮,氣的夠嗆,對瑪麗說:“該忙忙去,還扔香蕉皮,你當我們是垃圾桶啊。”
瑪麗嘻嘻笑了半天,對我做了個“紅旗不倒”的口語,然後從包裡掏出了一疊錢說:“公司的慰問金,別替那羣人省錢,拿着請個護工吧,你看你累的。”
徐晴倒是大大方方地把錢接到了手裡,對瑪麗說:“走吧,走吧,別在這裡煩人了。”
瑪麗笑道:“喲,我就不走,我就當電燈泡,你還能拿我咋樣啊。”
徐晴很無奈地推了瑪麗一把,瑪麗笑着走出了門。
過了一會兒警察來了,簡單地做了筆錄,我說讓兩個騎摩托車的搶劫了,戴
着頭盔,沒看清楚。東西沒丟,反抗的時候讓人捅了。
警察表示一定會追查兇手,讓我好好休息,也就走了。
只剩下了我與徐晴。
徐晴的臉色越加蒼白,我看在心裡心痛不已。
我勸她回家休息一會兒,畢竟我現在也沒什麼危險,但是她始終不肯,就坐在一旁看着我。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爲了我,值得你這樣麼?
“她怎麼沒有來,你沒有通知她麼?”
她是我倆之間對許願的稱呼,我們談起許願的時候總是用“她”來代替,彷彿每個人都可以在對方面前回避這個名字。
我心裡一慌,沒有答話。
“是不是因爲我在這裡,不方便啊。”徐晴悄聲問道。
我真是不知該怎麼回答,但是我忽然覺得,這是讓徐晴回家休息的一個好機會。
“那要不然我先回去休息休息,你給她打個電話?”徐晴繼續問道。
我點了點頭,徐晴擠了擠眼睛,又用手揉揉說:“是有點困了,眼睛疼。那我先走了。我還過來麼?”
徐晴最後一句讓我的心一痛,那種蒼白無力的口氣讓我忽然後悔剛剛說的謊。
“你好好休息一下,然後你就過來,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我答道。
徐晴點了點頭,有些踉蹌地離開了病房。
而我獨自躺在病牀上,看着天花板。
好多年,都沒有過這樣的時間,就這樣靜靜地一個人,沒有塵世的嘈雜,在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裡,讓我能夠回想一下,這麼多年,這麼多事。
畢業這麼多年,有的時候我也會怨天尤人,覺得生活在一個荒唐的時代。
當畢業失業的時候,當被人排斥的時候,當讓人偷被人騙的時候,我也曾咒罵過這個社會。
但是沒等幾年,我就已經被這個世界所同化。
當年世界給與我的傷痛,我現在正換成另一種方式去給與別人。
而終究有一天,別人會把我帶來的傷痛,化作自己的方式再反饋給下一人。
社會仍然是一個巨大的泥沼,所不同的是我已經化身爲這個泥沼的一份子,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推動這個巨大的漩渦,讓它能夠污染更多清白的人。
許願的離開,讓我對愛感到了失望。
但是她又給了我希望,我忽然發現原來在我的心底,徐晴佔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