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火種

黃昏時分,朱高煦離開沈府、回到了皇宮。

他是從玄武門回來的,沿途的幾條道路設有錦衣衛的暗哨,數日前就部署好了;而朱高煦離開玄武湖畔之後,臨時才隨機選了其中一條路。

一切都很平靜。正如馬恩慧侍奉茶水的一系列過程,最大的意義,可能只是表明朱高煦的重要。

朱高煦走進玄武門後,心血來潮登上了城樓。就像他走出馬恩慧的客廳、來到湖邊觀景一樣,此行並沒有甚麼特別的目的。

真是明媚的一天,即便在日落時,天地間也非常美。餘暉灑在皇城中無數的重檐上,琉璃瓦一片絢爛。在皇城外面,恢弘的建築、與春季復甦的草木和諧共存,形成了一道環保而優美的畫卷。

眼前的景象十分美好。

華夏文明在多次災難中浴火重生,而現在大一統的中原帝國重新升起,正在進入立國數十年的上升期。這是每個完整朝代裡的黃金階段,無疑是一個充滿了光榮與夢想的時代。

經濟開始復甦,人口開始增長,龐大的艦隊正在遼闊的海洋上開拓,明軍鐵騎數度深入貝加爾湖地區,並在遙遠的庫頁島附近、建立了都司級別的軍事管制區。中央帝-國重新出現、奪回了這片世界區域的控制權,壓制着無序的野蠻勢力壯大,將十室九空的大規模混亂的可能、降低到了最低點。

但是站在這黃昏的餘暉裡,朱高煦卻隱約感覺,這一切彷彿只是迴光返照。

如果依照這樣的慣性前進,數百年後的“歷史”似乎必定會重演。他“回憶”着一切,覺得那時最恐怖的事,恐怕不是生存空間的壓縮,而是尊嚴和信心的完全喪失。

朱高煦離開了玄武門。今天已經到了下值的時辰,他便徑直回了乾清宮。不過他沒有去寢宮,而是先去了東暖閣。

相比寬敞的柔儀殿,東暖閣顯得狹窄而封閉。畢竟柔儀殿是正兒八經的宮殿,而東暖閣只是乾清宮的一處附帶房屋。

從玄武門走回乾清宮的這段過程中,太陽已完全下山了。東暖閣的燈架上的燭火已經點燃,外面的燈籠與燈臺的火光、也透進來了亮光。但是這些火光,根本沒法與太陽相提並論,東暖閣仍然籠罩在幽暗之中。

不過這種幽暗而窄小的空間,反而更適合思量一些隱秘的想法。因爲明淨而寬闊的地方,很容易讓人覺得、好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情不自禁就會向光明正大的方向靠近。

朱高煦坐在那把太祖皇帝坐過的椅子上,既沒有吭聲也沒有動彈,一時間他好像隱入了黑暗。不注意的話,人們可能會忽視那裡坐着個人……

這次私自出宮,朱高煦有了與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覺,印象很深。

隨着內戰結束,朝廷的機構走上正軌,各種爲皇帝警戒的制度、也正在逐步完善。世人似乎並不關注皇帝的心理影響;不過朱高煦能感覺到,這一切讓他有緊張與束縛感。而原先做郡王、親王時,他顯然更加自由,甚至還得親自帶兵衝鋒陷陣,時常身處冒險之中。

但朱高煦沒有干涉這些制度的運行,或許真的有必要。

人都是會死的,但早死晚死、有很大的區別,特別是關鍵性的人物。歷史的必然性或偶然性,朱高煦無意去定義;但他很清楚,這個世界真正開始改變,是從一個人的偶然死亡開始,朱棣。而在此之前,一切大概都只是按照慣性在前進。

那麼朱高煦早死晚死,會有多大的影響?

父皇朱棣的死,對朱高煦震動很大。朱高煦多次琢磨過那次事件,有了一些經驗教訓:在皇帝身邊建立起防備機制,就像是戰場上的工事防禦,屬於被動防禦;而更有效的防禦,可能是主動防守,並試圖削弱危險的來源。

所以朱高煦覺得,父皇的失算,並非殺人太多……而是殺得不夠精準,不夠徹底。殺-戮會製造出激-烈的仇恨,不該留下復仇的火種、而應該謹慎地斬草除根。

如果沒有把握,最好表現出寬容仁慈的姿態,以期緩解仇恨,並預留妥協和解的空間。

這也是朱高煦遲遲沒有弄-死“三楊”之一的楊士奇的原因。楊士奇是廢太子的東宮故吏、朱高熾的心腹,可惜……楊士奇的兒子至今沒抓到。

於是最近一次錦衣衛拿來名單、要除掉的人物名冊,朱高煦表現得十分痛惜,當衆說楊士奇是個人才。朱高煦還下令錦衣衛禮遇楊士奇一家,不能侮辱,要提供充足的衣食。

對於安南國的政策,朱高煦採用同一種理念。

他嚴禁大將通過屠-城的許諾、去激勵士氣,因爲那樣可能造成更多的抵抗和報-復。何況明朝對一個佔領地的使用方式,與當初元朝有本質的區別;明朝朝廷不需要一片廢墟,更不需要製造更多的無人牧場。

安南國的叛軍餘孽,不是大明朝廷的重要敵人、更不是唯一的敵人。朝廷首先應該考慮鎮-壓的成本。

……

安南國的山區裡,夜幕已降臨。一片稻田的四面,山影在夜空下呈漆黑的狀態。平坦的窪地上、散立着破舊的村莊房屋。

一個村莊外面的空地上,一堆篝火將一小塊地方照耀得很明亮。一羣人或蹲、或坐,圍着篝火。

其中有個站着的漢子,他回顧左右,眼睛裡反射着篝火的火焰,開口道:“決不要相信明國朝廷,記住!”

他接着說道:“北方朝廷一向狡詐毒辣,他們從古到今常用的一種手段,便是先縱容一些人去巧取豪奪,然後時機一到就殺了敲骨吸髓。他們佔領‘大越’之後,只會更狠。現在很多人都被騙了,誤以爲只要屈服豺狼,就能得到榮華富貴、得到他們的信任,簡直是自作多情。”

衆人發出了一陣議論聲,但只有一個腦袋大身子小的人沒有吭聲,他就是阮薦。阮薦參與了幾乎所有謀劃,他當然已經知道謎底了。

而站在人羣裡的人,正是平定王黎利。

黎利說到這裡,轉頭看了一眼阮薦。阮薦輕輕點了一下頭。

“故此,明軍現在對‘大越’的假仁假義,以及虛假的寬容,都是一個大騙-局!”黎利道,“他們入寇,只能有一個企圖,不顧我族死活、榨乾大越的一切!漢人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的子民,竟然不懂這個道理,輕易便相信這樣一匹北方的豺狼,還有人以爲明軍是自己人,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

一番話很快得到了人們的附和,有人說道:“升龍、清化的一些小娘,爭着嚮明國人投懷送抱,羞-恥啊。”

阮薦聽到這裡,臉也紅了。

談到女人,總是能引起漢子們的興趣,馬上就有人搭腔道:“一些貴族、官宦之家的大家閨秀,也看得上明國人。她們難道不知道,大多軍戶在明國只是低賤的貧民嗎?”

黎利擡起手稍微平息衆人的嘈雜,大聲說道:“諸位都看到了險峻的大勢,明國人不僅用武力鎮-壓我們,還下了一劑蒙汗藥和毒藥,數月之間,無數人都屈服了。

‘重光之役’(陳季擴年號)後,大越軍主力覆滅,我們失去了力量;因爲犯了大錯,萬分可惜地喪失了復國的大好機會。但是今後的漫漫歲月裡,我們將保存火種,逐漸恢復與明國駐軍抗衡的兵力。到那時,萬千越人復-仇的怒火必將熊熊燃燒,把侵佔大越的船寇吞噬!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血債血還。”

空地上的人們情緒激動,紛紛吶喊起來:“血債血還……”

黎利再次平息喧鬧,一副悲壯的表情道:“大越國已經淪陷,陳正元只是明國的一條狗,不要對他們有任何指望。在場諸位的部下,已成我國最後的抵抗力量,一定要奪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周圍羣情激奮,周圍一陣亂糟糟的喊叫聲,氣氛十分熱烈。

這時阮薦站了起來,說道:“我們下定了決心,也要部署妥善的方略。從今往後,我們將暫時轉爲防守、隱藏。利用山區可以耕種的地方,建起一個個分散的村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平定王等重要的人,爲了安危,不會讓尋常將士輕易見到了,諸位要安撫好部屬。”

阮薦又道:“如果明國軍隊進山清剿,你們應在沿路的山路樹林、憑藉地形進行襲擾阻擊,擋不住了就遷徙到別的村寨迴避。現在明軍兵強馬壯,我們須要偃旗息鼓等待時機,才能重新擴充實力。”

有人問道:“要等到甚麼時候?”“不如聚集了人馬,痛快與他們拼了!”

黎利大聲道:“送死是推卸責任,活着更難。”

阮薦也正色說道:“‘重光之役’的大敗,不能忘記,諸位還想重蹈覆轍嗎?”

人們終於平息下來,似乎在思索着。篝火邊上,黎利與阮薦一文一武站在那裡,好像正在守護着這一朵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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