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即是國家!
儘管在這個時代,並沒有任何人提及這句話,但是當錢磊提到鐵關乎根本的時候,對於這個時代而言,無疑是一句警世之言,這是第一次,把鐵放到根本的位置之上。
在時代尚不能理解鐵的重要性時,他的這一句話,無疑是領先時代的話語。當衆人因爲他給出的幾個數字,在那裡盤算着江北的鐵料供應時,朱明忠已經深以爲然的點頭表示了贊同。
或許這個時代的人無法理解,爲什麼鋼鐵是工業之基,但是朱明忠卻深知鋼鐵的重要的。甚至曾幾何時,在工業革命後,鋼鐵被擡高到了國家的位置——“鋼鐵即是國家”。
沒有鋼鐵,就沒有國家!
現在同樣也是如此!
工業革命需要大量鋼鐵!
其實在錢磊提及鐵的時候,朱明忠的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號稱中國近代鋼鐵工業起點的漢冶萍公司,想到了大冶鐵礦。
相比於先天不足的利國鐵礦,大冶鐵礦不僅儲量大,而且容易開採,若是正常開發的話,僅憑大冶鐵礦一處鐵礦產出,就能滿足未來中國百年的需要,而且其正好伴於江邊,便於產品運出,可以直接藉助長江便利的水運,將其產品運往全國各地,就目前的交通條件來說,沒有比大冶更優良的鐵礦了。
若是能得到大冶鐵礦的話,江北的鐵產量將會很容易突破數萬噸,如此就再也無須擔心鐵料供應,甚至,那裡還可以作爲一個據點。
“大冶!”
在錢磊的話聲落下的瞬間,朱明忠便說道。
“把大冶要過來!”
見衆人似乎有所不解,朱明忠又特意解釋道。
“大冶位於江畔,其早於春秋戰國之時就設有冶爐,孫權在那裡造過刀劍,隋煬帝楊廣在那裡鑄過錢。宋代時劃武昌三鄉與之合併建縣,取“大興爐冶”之意,定名爲大冶縣。朱某隨師傅遊走江湖時,曾經途徑大冶縣,在其縣地附近山嶺如尖山、獅子山、象鼻山、尖林山、龍洞和鐵門坎這些山上皆有露出的礦苗,師傅曾言,此地埋藏鐵礦不下億兆,而且埋藏極淺,可以直接露出採掘,現在既然利國鐵礦先天不足,產出不能滿足鐵廠的生產需要,那麼不如趁着眼下的機會,從少司馬把大冶要過來,就近開採,就近鍊鐵,再就近利用沿江在豐富的水力就近生產……”
如果說有一個“冒牌師傅”最大的好處是什麼,就是一些事情可以往這位師傅的身上推,畢竟,雖說有着“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的說法,但是這並不能解釋很多事情,不過藉着那個遊走江湖的師傅,倒也是可以解釋出,爲什麼瞭解天下地勢的大概,甚至當地的礦產。
而對此,衆人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從徐州烈山等地煤礦,再到利國驛鐵礦諸如此類的礦產,經略的那位師傅在遊走江湖時,似乎對此專門留意,所以才使得江北能夠從中受益匪淺。
現在經略既然提到了大冶的鐵礦,那麼當地就肯定有鐵礦,而且值得開採的鐵礦。
“經略,派遣水師支援少司馬,在下倒不覺得有什麼,問少司馬索在大冶於當地開礦鍊鐵,也是爲了反清大計着想,而以在下看來,既然這大冶地處武昌與九江之間,且沿江岸,因爲地勢偏遠,想來匪盜自然也多,若是開採鐵礦,經略至少需要往那裡派遣一營兵,以保障鐵礦安全……”
錢磊的建議一出,衆人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想法,大冶的位置極爲微妙,若是駐軍於大冶,於大冶修建炮臺、堡壘,一但與張蒼水決裂,有大冶作爲屏障,自然可以將其力量分割於兩地,從而可以在將來各個擊破。
儘管這個建議看似暗藏禍心,而且所有人都能看得出錢磊的心思,但出人意料的是,卻沒有任何人反對,甚至在錢磊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朱明忠同樣也看着衆人,他同樣也在等着他人的回答。
之所以會等待這個回答,原因再簡單不過,他們的回答直接代表着他們所站的立場,如果他們是大明的官員,那麼他們會站在另一個立場上,而如果他們是江北的官員,那麼就會以江北的利益爲重。
似無意的丟出這根“線”的錢磊,這個時候,選擇了沉默,和其它人視自己爲大明的臣子不同,錢磊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位置定位的非常簡單——他是朱明忠的心腹,是朱明忠的臣子,至於大明……嗯,朱明忠是大明忠的臣子,但他不是!
而今天,他藉着這件事提出的這句話,幾乎等於讓衆人選擇一個立場。
“在下以爲,直接派兵自然並不合適,若是如此要求,必然會引起少司馬的不滿!”
打破沉默的顧炎武,在出言反對時,只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而當衆人以爲他出言反對時,卻又聽到他的話鋒一轉。
“所以,這礦可以光明正大的要,至於派兵,可待到要完礦之後,再借口剿除當地匪盜一點點的派,如此,即便是最後咱們在那裡修了堡壘、炮臺,少司馬那邊也說不出什麼來……”
顧炎武的話讓朱明忠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句話來——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這纔是辦事的法子!
“寧人此計甚好,正是持重之法!我看此事就這麼定了!”
定下了這個基調之後,剩下的問題自然再簡單不過,無非就是如何與羅倫細談,這自然有專人負責,在最後又叮囑可以派出多少水師之後,衆人才離開公房,此時,天色已晚,離開公房後,朱明忠便回到了後宅,在廊亭間走着,偶爾的會碰到一些年青的侍女,其中不乏相貌頗爲秀美的少女,而就審美標準上來說,她們的相貌顯然並不太符合這個時代的“鳳眼半彎藏琥珀,朱脣一顆點櫻桃。回眸一笑百媚生,芙蓉不及美人貌”的傳統標準。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古人的這句話說的非常有道理,但是受21世紀審美觀的影響,朱明忠的審美觀更傾向於“柳眉杏眼,脣紅齒白,處處可人”,所以現在這府中的侍女相貌,大都是符合這一標準。
“再這樣下去,以後肯定是會無法控制的……”
瞧着那些青春靚麗的侍女,朱明忠暗自尋思着,不過似乎現在對於女色他只是停留在基本需求的階段,並沒有絲毫的沉迷。當然,這也是因爲事務比較繁多的關係。
人累的都喘不過氣了,那裡還有時間沉迷女色?
心底這般苦笑着的功夫,朱明忠已經回到後宅,不過他並沒有直接進入後宅,而是去了後宅的小花園,那片小花園作爲他的試驗場,一直是他培育良種的地方,除了從另一個時空中帶來的土豆、朝天椒在這裡進行育種之外,最近這裡還多出了一株小麥。
來到試驗田中,看着種在缸裡的那株小麥,現在這株小麥已經快熟了,在月亮下,麥穗已經是一片金黃。
“再過幾天,差不多就成熟了……”
朱明忠瞧着這株小麥,自言自語着,那目光中,難免總帶着些期待。
“再有幾年的繁育,沒準……”
就在朱明忠自言自語的時候,突地,身後女子的話聲讓他回頭一看,來的不是其它人,是石昭。現在她可以說是鄭靈最好的閨密,兩人之所以親近原因再簡單不過,鄭靈同樣也喜歡習武練刀,而她同樣也是如此,加上石昭也住於府中的關係,如此一來,兩人的關係親近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喂,你又在這裡看你的寶貝麥子了,”
石昭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按他的吩咐,這株麥子外面罩有紗網,以防止被小鳥叼食。
“也不知道你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株麥子到底有什麼寶貴的地方,能讓你每天都會過來一趟,我看,在你眼裡頭,這麥子怕是什麼都金貴吧……”
想到幾天前,與鄭靈在演武場中比試之後,好姐妹隱約的抱怨,石昭忍不住出言諷刺道。
“石小姐,你有所不知,”
面帶着微笑,朱明忠看着石昭,現在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她是崇禎的女兒——昭仁公主,出於對崇禎的尊敬,他一直對其表現的極爲尊重。
“這株麥子可不是尋常的麥子……”
不等朱明忠說完,石昭便笑道。
“我知道,我聽阿靈說過,上個月好不容易你陪她出府到城外廟中禮佛的時候,于田裡頭看到這株麥子時,就立馬挖了出來,然後就直接回了府,然後把它種在了這。”
不提此事還好,提到此事,石昭的語氣反倒顯得有些不快,大有一副想要爲好友出口氣的勢頭。
“石小姐,你仔細看這株麥子,和尋常小麥有什麼不同?”
指着那株小麥,朱明忠並沒有解釋什麼,而是讓石昭仔細看一下。
怎麼看,石昭都沒有看出這株麥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你看,它的穗比尋常小麥長出了三分一,而且株杆也矮了不少,穗長意味着它的產量比尋常小麥多出三成,而株杆矮則表示他更抗風、抗倒伏……”
在解釋着這株小麥的不同之處時,朱明忠並不覺得石昭能夠聽得懂,其實,作爲一個工科生,並不是學育種學的他對於良種的繁育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他卻知道一些“純系育種”的知識,雖說只是道聽途說,但他並不介意通過長期的試驗,從而培育出良種。
“如果以這株小麥進行專門培育的話,下一代麥種也繼承了它的穗長產量高、矮杆等方面的優勢,用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去培育這一良種,那麼未來這種小麥的產量就會增加兩至三成,我估計應該能增產20斤左右……”
“才二十斤而已,還不夠一個人吃的……”
石昭的話讓朱明忠笑着反問道。
“是一畝二十斤,若是全天下的小麥每畝都增加二十斤呢?雖說這種小麥的不多,可於北方也有不下萬萬畝之數,若皆用此良種,豈不就增產了二十萬萬斤?”
“啊!居然會有這麼多!”
朱明忠的解釋讓石昭頓時驚訝道。
“而且還有可能會更多!”
在石昭的驚訝的,朱明忠解釋道。
“其實這種地,最關鍵的是什麼?良地劣地固然重要,可是種子也非常重要,北魏時出的《齊民要術》中就有對穀物選種的必要性、選種方法及種子貯藏、保純等的論述。由此可見,古人早知這選種的必要,這選種是選種,更重要的是育種,這育種的原則就是優中選優,汰弱留強,而僅僅只是憑着在選種時,靠外觀選種並不行,想要選種,就要直接從地裡選出來……”
那天朱明忠在郊區的麥田中發現了這株個表現優異的小麥植株後,之所以當即摘回,就是爲了能夠對其採用“純系穗行育種法”對其進行提純和選育,不過這同樣也是學習,他需要通過不斷的實踐去學習掌握於中學生物中學到那些只知皮毛的育種知識,並將其應用於實踐。
“先從地裡選出表現最好的植株,然後再對其進行繁育,然後再選擇表現最好的植株繁育,如此一來,一代、兩代、三代,不斷通過汰弱留強自我繁育的方式,最終,將它的優點穩定下來,如此一來,良種自然也就培育了出來。”
儘管對於“純系育種法”只是一知半解,甚至只瞭解皮毛,但在朱明忠卻很清楚這一點皮毛就已經領先於時代至少兩百多年以上。
看着一副似懂非懂的石昭,朱明忠語氣嚴肅的說道,
“到時候,再由官府將此良種逐步推廣至全國,這增產的二十萬萬斤糧食,可卻也夠千百萬人所食,若是這天下的百姓有了些許餬口之糧,又豈會冒險造反?”
說出這番話之後,朱明忠看着似有所思的石昭,笑問道。
“石小姐,現在,你說這株小麥是不是極爲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