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尼埒跟着便說道：“所以咱們要做的便是清場，周圍的百姓本來就對咱們沒有什麼歸屬感，殺了便殺了，只要咱們打贏了這一仗，殺幾個刁民算得了什麼。”
王進寶聽到這裡心中一冷，這個佛尼埒還真是拿漢人不當人看啊，估計是家傳的毛病，想到這裡他的目光轉向了張勇，對於殺人不殺人的他不怎麼在乎，反正這些百姓又不是他的鄉親，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若是慈悲爲懷，只怕什麼都幹不成。
張勇聽到了這裡也有些爲難，一旦動了手，這可就是千古罵名，就算朝廷封賞了他，幾百年之後他還得被人戳着脊樑骨罵，除非把罪過全都推到王~輔臣身上，就如同四川之事全都推到張獻忠頭上一樣。
看着他還在猶豫，佛尼埒又加了一把火：“這些人若是良善百姓，我萬萬不會出此下策的，但是他們之中不少人都是心向王~輔臣的，大帥，當斷不斷，反受其害，若是咱們不動手殺他們，早晚得死在他們手裡。”
張勇擺擺手：“你容我考慮一夜再說。”他是個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人，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是他的理想，可是一旦做了這件事，他的聲名怕是要極壞的影響，這還不算，更嚴重的是他畢竟不是康熙的心腹，到時候康熙要是不想幫他背這個黑鍋，爲了平息民怨，一定會處置他給平涼的百姓泄憤，到時候他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張勇遣散了諸人，獨獨留下了王進寶：“顯吾，這件事你覺得如何？”
王進寶呵呵一笑：“末將能有什麼意見，大帥說什麼，末將聽着便是了。”王進寶雖然脾氣火爆，但是可不是個粗人，要不然也做不到總兵這個份上，這種時候還是緘口不言爲妙，畢竟這種事做了風險極大，回頭張勇把黑鍋往王進寶身上一推，王進寶有沒有靠山，找誰說理去，到時候因爲一句話被人拿了項上人頭豈不冤枉。
張勇聽到這句話有些不高興：“顯吾，你可是跟着我一路從甘肅殺出去又殺回來的兄弟，怎麼如今連我也要應付麼？”
王進寶心中冷哼了一聲，但凡是有這種費力不討好，後患無窮的事情，你就想起老兄弟我來了，當初偷營的時候，天大的功勞，爲什麼要讓我按兵不動？既然你不夠仁，那我也不能講義了，想到這裡他嘿嘿笑了一聲：“大帥，你是瞭解我的，我就是一個粗人，大帥讓我砍誰我就砍誰，但是讓我出主意，我可真沒什麼好主意。”
待王進寶走了之後，張勇嘆了口氣：“當初咱們肩並肩從甘肅殺出去，爲了功名利祿轉戰南北，仗打得再難，咱們老兄弟都沒有想過拋棄弟兄們一人苟活，怎麼現在日子過得好了，反倒是處處算計，步步小心了呢？難不成老哥哥我還會害你不成？還是說有些人真的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
王進寶沒有聽到張勇的錯愕嘆息，事實上自從雲貴回來之後，他便淡了這份情誼，征戰湖廣的時候，張勇被流矢傷了腳，那個時候他還是洪承疇麾下的總兵，洪承疇命他三天之內帶領大軍趕到三百里外的戰場，他不能騎馬，是王進寶親自和弟兄們擡着他到的地方。
後來有個兄弟看不過去洪承疇玩命一般使喚張勇，當面頂撞了洪承疇，張勇便將這個兄弟當着洪承疇的面給殺了。
從那一天起，王進寶便知道，這些兄弟散了，大傢伙一開始就爲了互相有個照應，後來才發現其實也不過是升官的臺階。當年張勇出征雲貴之前面見過順治帝，洪承疇就算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對付他，但是他卻爲了平息事情，親手送出了兄弟的人頭。
後來張勇做了甘肅提督，倒是沒忘了照顧王進寶，立刻就給他提了級，但是當年的事情深深地埋在了王進寶的心裡，知道前幾天夜裡的突襲，他又有了當初被人出賣的感覺。
王進寶不願意再和張勇站在同一條戰壕裡，他深知這個人所圖甚大，爲了所圖可以犧牲一切，他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但是不是王進寶的兄弟，所以王進寶不會再把自己的後背露給他。
佛尼埒走了之後沒過多久又轉了回來，看見了一臉愁色的張勇，笑着勸慰道：“大帥，若是大帥念着漢人的情誼不肯動手，末將願意代勞，保證這件事全都是末將自己一人所爲，與大帥沒有絲毫關係。”
聽到這裡張勇眼中精光一閃，迅速又恢復了常狀，佛尼埒說什麼漢人的情誼，分明是提醒他，你若是捨不得下手，這件事傳回到了皇帝耳朵裡，可是又要別有一番計較了，你張勇現在在我滿清的旗下，就要仔細辦事，若是這山望着那山高，怕是最後沒有好果子吃。
佛尼埒這些話未必有威脅的意思，畢竟剛剛張勇幫了他的大忙，就算是兩人不對付，這個時候就跳出來落井下石未免有些太不講究了，他只是說出了心中所顧慮的事，張勇卻想的更多一些。
“佛尼埒將軍既然忠心報國，我自然是願意與將軍精誠合作的，我這就把親衛調派給你，你記得讓他們換上王~輔臣他們的衣服，這樣也好給咱們留個後路。”
佛尼埒倒是沒什麼意見，他主要是想要把事情辦好了，再說他骨子裡邊根本不在乎這些人命，他現在這個官職就是他老子用漢人的鮮血染出來的，要是想讓他生出種族平等的觀念，只能期盼着回爐再造了。
不過既然張勇這麼說了，他多少也要給大帥一點面子，所以立刻躬身：“末將明白了，這就去安排人換衣服，必定要讓王~輔臣成了瞎子和聾子。”
看着佛尼埒離開的背影，張勇慢慢地下定了決心，既然邁出了這一步，就不要想着做什麼聖人了，他只想功成名就，至於是否殘忍暴虐，還是留給後人評說吧。
另一邊，楊有財正在營中打盹，突然收到了手下人的情報：張勇大營之中，有一隊人馬穿着王~輔臣手下士卒所穿的衣服，出了營門奔着村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