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也不知道是焦慮還是煩躁的緣故,李長壽久久都不能睡着,直接打破了他良好的生物鐘。
而睡着之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長壽便是被一個匪夷所思的夢境給驚醒了……
在這個夢裡,他不僅反覆在戰場與敵人搏殺,更是與幾個女人反覆纏綿糾結,卻並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個女人,而是數個陌生的女人……
這其中……
不僅有着那個酒樓的老闆娘美少婦,竟是還有着毛文龍房中那個素衣小少婦的身影……
這也讓李長壽周身幾如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已經滿身大汗。
忙是來到窗邊查看外面。
發現,此時天色雖還沒亮,外面北風呼嘯的厲害,但此時差不多已經卯時中左右了,天色很快就要放亮了。
這般心悸的感覺,儼然並不好,李長壽也不可能再睡了,到水缸裡打了點涼水,好好洗了把臉,便是在牀上坐下,打坐一般冥思起來。
事情一路發展到此時,說實話,李長壽也有些凌亂了。
其實本來並不複雜的事情,卻是因爲各人各懷鬼胎,個個都是瞎他麼的胡搞,隨之也讓的本就不明朗的局面,愈發深沉與複雜。
在這般狀態下,便是關二爺復生,刮骨療毒,怕是都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了。
因爲這東江的整個骨架,都出現嚴重問題了……
但這東西,卻又不好去評論誰對誰錯的……
想想吧。
此時的遼餉,差不多已經佔據了整個大明軍餉八成多、近九成,每年都要耗費數以百萬兩的鉅額現銀,還有大量大量的各種物資,包括人力消耗。
但!
其中,給到東江這邊的有多少呢?
東江的核定糧餉,大概也就在二三十萬、三四十萬兩銀子的規模,就算還有一些灰色收入,卻也就是五六十萬的模樣。
這還是足夠高估了。
而遼西那幫大爺們多少呢?
十倍與東江都不誇張啊!
可其切實的兵力,尤其是常年參戰兵力,能比東江多多少麼?
別做夢了!
除了韃子大舉來犯,守城時,遼西會動用一部分兵力,其他絕大多數時候,無怪乎就是動用幾個夜不收,象徵性的跑跑腿而已。
這般狀態,指望東江衆人,都是‘爲愛發電’麼?
可東江衆人也是人!
也有老婆孩子、父母親人需要養,需要去照料哇!
再說陳繼盛這邊。
昨晚毛文龍雖是沒有跟李長壽提及這個問題,但李長壽卻是敏銳的捕捉到了,毛文龍對陳繼盛,觀感已經不是那麼好。
然而!
觀感是一方面,要不要去動陳繼盛,卻完全又是另外一個概念了。
後世曾有玩笑話:“痞子老了,拿不動刀了。”
李長壽隱隱感覺,毛文龍此時便是有着這般狀態了。
如果李長壽此時忍下認下了與陳繼盛的這個齷齪,毛文龍顯然會記在心裡,就算短時間不會有所表示,可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欠下了李長壽這個人情。
可!
若李長壽非要不知好歹,去懟着陳繼盛這遢貨開刀,撬動東江這個疲憊框架下堪堪維持着的平衡!
怕!
便絕不是毛文龍所能容忍了!
“呼……”
想着,李長壽長舒了一口氣,看向窗外。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浮現起些許霜白,但雪勢依然未停,整個世界都有着一種蒼涼的霜白之感。
似是也隱隱預示着,某種不太吉祥的事情,即將要發生了……
李長壽隨之也不再亂想!
正如國朝大才王陽明的經典理論:“既然不能改變環境,那便去適應環境吧!”
不管此時東江也好,遼地也好,朝鮮也好,大明也好,各種大環境怎麼改變,怎麼運轉,他李長壽發不上力,也幫不上什麼大忙。
與其庸人自擾,又何如好好把握現在,先把自己的基本盤抓緊了,夯實了?!
……
辰時中,早上八點鐘左右,雪勢依然未停。
李長壽帶着楊彪和幾個親隨,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鐵憨憨一般,來到了位於毛文龍所處的這座小山隔壁,一座木料用的極多、明顯精緻了不少的宅院之外。
這裡,正是此時皮島監軍馬公公的官邸。
馬公公儼然早已經收到了毛文龍的知會,早已經在等着李長壽這邊過來,手下人雖然有點‘尖尖’,不太好相與,卻都是沒敢怎麼爲難李長壽,很快便是對李長壽放行了。
不多時,李長壽便是來到了馬公公所在的暖閣內。
此時,馬公公正在一邊烤着火盆,一邊欣賞窗外的雪勢,心情似是還不錯。
看到李長壽過來,不待李長壽行禮,便是笑吟吟的招呼李長壽過去。
李長壽忙是恭敬應是,眉頭卻止不住有點微皺。
此時這房間裡,雖然燃着很濃郁的薰香,可……一種很不好形容的騷.氣味道,且是很重、積鬱了很久一般的騷氣味道,恍如已經深入到了這個房間的骨髓……
顯然。
這個味道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馬公公……
“公公,卑下李長壽,給您磕頭了……”
來到馬公公面前,李長壽一時還真有點接受不了,但面上怎敢怠慢?忙是恭敬跪地給馬公公磕頭。
須知,太監這種生物,決不能以常理視之!
李長壽連陳繼盛那遢貨都能忍下來,況乎是眼前的馬公公?
所謂‘唾面自乾’,是每一個成熟男人都應該有的標誌。
否則,便是‘血濺五步’,又能解決鳥毛的問題?
無怪乎只是讓事情更壞罷了!
但李長壽還沒等磕完頭,馬公公這邊都笑着招呼他起身了,一時卻直有窒息般的衝動……
這也讓李長壽在心裡止不住的腹誹……
真不知道紫禁城裡的天啓皇爺,包括那位大名鼎鼎的張皇后和一衆嬪妃們,到底是怎麼忍的這些太監哇……
難道,自己眼前的馬公公,只是個個例?
“小李子,你最近在朝鮮這,乾的很不錯啊!雜家聽到你這些戰績的時候,也是心神大振,只恨不能在當場哇。怎麼樣?現在鐵山這般了,小李子你可有甚的好想法麼?”
太監究竟是太監。
饒是缺少了男人最寶貴的東西,但是能從宮裡外放的太監,又有哪個是簡單之輩?
儼然都是地獄裡走出來的人中龍鳳!
馬公公並未與李長壽客套許多,便是笑吟吟、讓人很舒服的與李長壽進入了正題。
李長壽一時有些摸不到馬公公的節奏,又怎敢怠慢分毫?
忙是恭敬的略有公式化的,對他彙報起了新城之戰的諸多詳情。
待到馬公公聽完,也止不住老臉漲紅,渾身興奮,聲音都有些變了形的叫道:“好,好,好哇!小李子,有你這般人物,我皇明,何愁韃虜不滅,何愁遼地不淨?!不過,小李子,你,有沒有想過,日後,怎個發展呢?”
咯噔!
李長壽一直保持着相當謹慎的心底裡,止不住便是提了起來!
好嘛,正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