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的日子不好過,但這並不意味着他的敵人的日子舒服,比較起來,石國國王莫賀咄吐屯的日子更難過。
雖然在石國即將陷落的最後關頭,上天突然垂青,氣溫驟降,王子阿拉木機想出了一個用水加固城牆的辦法,拓枝城危而復安,危險暫時遠離而去。然而,城外的唐軍沒有撤退的跡象,這一羣大兵虎視眈眈,急着進城砍人,拓枝城仍然處在極度的危險之中。
石國國王莫賀咄吐屯雖然老邁,但社會經驗無疑是豐富的,他很清楚,如果一個人或一個民族,指望幸運過日子,那麼,離倒黴也就不遠了。拓枝城就是如此,雖然可以躲過一時,時光如流水,寒冷的天氣終究會過去,一旦春暖花開,溫度上升,城牆內進入了大量的積水,不用唐軍破壞,城牆也會自動解體。失去了城牆的保護,唐軍不是自己能夠阻擋的了的。
石國國王莫賀咄吐屯想象了春天百花開放的日子,似乎那些花朵都成了有毒的玫瑰,因此,內心一陣陣恐懼。
莫賀咄吐屯國王算投降了,他派人找來了阿拉木機王子,要商量一下具體的步驟。
莫賀咄吐屯國王開門見山的說道:“石國孤懸於中亞,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應該怎麼辦?”
阿拉木機王子也被這個念頭折磨很久了,在他看來,如果被圍的那一刻,立刻放棄城池,轉移到怛邏斯城,遠離唐軍,又有大食軍隊的支援,石國尚且有一戰的資本。而現在,主力在此地損失殆盡,在唐軍的圍困之中讓城別走,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如果繼續留在拓枝城,那麼毫無疑問沒有任何的機會,意味着在這裡死亡。
這就陷入了兩難之間,沒有希望嗎,走沒有可能,似乎只有等候死亡一條路了,而這不是自己想要的。正因爲處在兩難境地,因此,石國王子阿拉木機沒有說話。
看到倚若長城的兒子無計可施,莫賀咄吐屯國王徹底絕望了,不由得老淚縱橫,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事到如今,國家已經山窮水盡,沒有活路了。爲了百姓安危,我看,只有選擇投降一條路了。”
這是阿拉木機王子早已經想過的問題,但他不認爲這是一個好主意,因此黯然說道:“父王,高仙芝這廝不惜血本,我認爲,我們就是選擇投降,也未必保得住國家啊,其他書友正在看:!”
阿拉木機顧慮的很有道理,在西域這塊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國家數以十計,龜茲和輪臺,以及唐軍佔據的大部分地區,都曾經是獨立的國家。唐軍進入以後,隨便找個理由就滅掉那麼幾個,強大的突騎施都沒能倖免。現在,石國被高仙芝抓住了短處,滅掉石國是很有可能的。
莫賀咄吐屯國王很清楚唐軍的所作所爲,但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於是,他說道:“只要高仙芝同意石國投降,大不了將拓枝城割讓給唐軍。我們父子帶着百姓,遷徙到怛邏斯城,背靠大食,皈依伊斯蘭教,在大食軍隊庇護下招兵買馬,等待時機,總有復國之日。”
在中亞的廣大地區,大食帝國熱情的推銷伊斯蘭教,只要皈依伊斯蘭教,就能免稅,而且還會得到大食軍隊的庇護。從這方面考慮,莫賀咄吐屯國王的想法是很有道理的。
莫賀咄吐屯國王的算具有想象的成分,就是一廂情願,然而,石國已經沒有任何牌可,除了僥倖還有什麼呢?
老爹做出了決定,而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阿拉木機王子無可奈何,決定按照父親的意圖辦。
回到了城頭,阿拉木機王子寫了一封信,在唐軍的遊騎在城牆下巡視的當口,他命令親兵將信綁在箭桿上,一箭射了出去。
蓋着石國國王大印的求和信擺在了高仙芝的面前。
對於這一封求和信,高仙芝內心頗不平靜,甚至可謂五內雜陳。從個人感情來說,他不想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因爲接受了投降,就意味着饒恕了敵人,而這是他在感情上無法接受的。然而,唐軍主力盡出,頓兵于堅城之下,作戰曠日持久,兵力損傷,浪費資源,可謂勞民傷財,而安西都護府並不僅僅有石國一個敵人。他已經得到了拔汗那王送來的消息,吐蕃和大食的軍馬,正在向邊境調動,遊騎四出,已經威脅到了西城。
如果等到春暖花開,雖然拓枝城的城牆會崩塌,而西城也將不保。這就是鎮壓了一座反叛的城市以後,失去了一個重要的盟國,這是很不划算的。權衡了得失,高仙芝做出了決定,接受石國的投降。但是,既然是石國請降,作爲失敗的一方,失去了討價還價的資格,石國的利益一定要最小化。
段秀實受命代表高仙芝,進入石國都城拓枝城,開始和石國王子阿拉木機舉行談判。
雙方都有達成合約的意圖,因此,這個合同很好籤,很快,雙方找到了利益共同點,高仙芝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石國投降,讓出拓枝城,石國王公整體遷徙到怛邏斯城。而唐軍必須保證拓枝城居民的安全,不得任意搶劫和殺人放火。
石國獲得了高仙芝的保證,於是,飄揚的旗幟在城碟上消失了。
在暴風雪呼嘯的清晨,冷風席捲着大地最後的熱量。石國君臣,包括國王莫賀咄吐屯和王子阿拉木機在內,近百位王公大臣集體出城迎接高仙芝。
高仙芝命令軍隊整隊入城,他穿着白衣錦袍,腰懸寶劍,在數十名白衣白甲勇士的護衛下,第一個走進了敞開的城門。
高仙芝猶如一個征服了一切的國王,威風八面,趾高氣揚的不可一世。
在高仙芝的腳下,齊刷刷跪了一排的石國君臣,個個以首伏地,不敢擡頭仰視。投降者沒有尊嚴,這些曾經威風八面的王公大臣,這一次終於領教了什麼是恥辱。
王公大臣們跪在塵埃,指望勝利者能給與一絲憐憫,讓他們能夠儘快的從地上爬起來。然而,他們失望了,高仙芝正眼兒都沒看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一帶馬繮繩,率先穿過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