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唐時代,太原的地位無比重要,相當於現在的天津之於北京。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這是有原因的,太原是大唐李家的龍興之地,屬於龍脈所在,自然要予以保護,更重要的是,太原又處在長安的後翼,可以稱之爲首都的大後方。正因爲如此,太原一直被視爲朝廷的後‘花’園,倍加呵護,很多皇親國戚或是退休了的朝廷重臣都在此地居住。但是,這個後‘花’園足夠遠了,距離長安足有1200餘里。
從長安到太原,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水路,從從長安城外的渭水碼頭登船,沿河而上,到風陵渡換大船,繼續到汾水,順水道抵達太原。另一條是旱路,由長安往北沿官道行進,直達風陵渡,進入陝西地面,越過太行山谷進入太原地面。
坐船安穩,少了鞍馬勞頓,但是,因爲時值秋季,水淺灘多,行船困難,需要的時間太長。軍情緊急,可謂刻不容緩,一刻也耽誤不,因此,高仙芝沒得選,只能走旱路。
高仙芝是馬上的將軍,風餐‘露’宿是家常便飯,對於這樣的行程,自然是沒有什麼畏難的情緒。從兵部領了碟文,高仙芝帶着幾名親兵,快馬加鞭朝着太原的方向奔馳,三天之後,到了風陵渡。
時值秋日,黃河還沒有結冰,依然濤聲依舊。
黃河浩淼無邊,濁‘浪’排空,雄渾之氣,盡收眼底。
沿途的官府得到了兵部的知會,戍守風陵渡的地方軍政官員早就在渡口等候。
軍情緊急,高仙芝謝絕了當地官員的熱情挽留,一行人搭乘官船越過了黃河天險,進入了山西地面。
山西臨近沙漠,受到乾旱季風的影響和人爲的破壞,自古以來就是黃土高坡,較之樹木蔥蘢的陝西大是不同。
西域是白草黃沙,山西是黃土漫漫,兩地有共同之處,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黃‘色’。這是夢裡的顏‘色’,高仙芝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燦爛。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時光轉瞬過去,距離上一次來到太原,已經二十多年,自己從懵懂的孩子,長成了健壯的漢子,高仙芝的內心無比的感慨。
越過了茫無際涯的太行溝谷,進入了太原地面,中午時分,太原城遙遙在望。
在高仙芝的兒時記憶之中,太原城是西北重鎮,市井繁盛,四鄉百姓紛至沓來,官道上熱鬧非常。然而,今天的官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他們幾個人的戰馬的“踢踏”聲,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
高仙芝久經戰陣,知道這是因爲‘亂’兵的原因,四鄉百姓因爲懼怕兵匪,躲在鄉間不敢入城。
高仙芝的心情在一瞬間變得落寞,帶住了戰馬的繮繩,舉目向四周看去。
四周的農田都已經收割,大地‘露’出了赭黃‘色’的‘胸’膛,‘裸’‘露’的原野靜悄悄的,沒有一絲人聲。孔子文學網
高仙芝打消了向周圍百姓打探消息的念頭,用力一夾馬腹。尖銳的馬刺刺痛了戰馬的神經,長嘶一聲,奮力揚蹄向着太原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太原城城‘門’大開,吊橋懶洋洋的搭在護城河畔,‘門’‘洞’裡沒有一個站崗執勤的守軍。
高仙芝進入了城‘門’,沿着黃土大道行進,放眼望去,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杳無人跡,只有三三兩兩的軍兵在街上散漫的遊‘蕩’着。
看到高仙芝等人軍容整肅,這些散漫的遊軍驚奇的睜大了眼睛。
高仙芝沒有搭理遊軍的驚異目光,在兵部郎官的引領下,來到了河東節度使的府衙。
河東節度使府衙,這是大唐在內地設立的最重要的軍鎮,平時戒備森嚴,而現在,竟然府‘門’大開,唯見幾個無‘精’打採的軍兵在‘門’外敞開肚皮曬太陽。
高仙芝來到了河東節度使大堂‘門’前,跳下戰馬,大步闖進了大堂。
高仙芝的親兵將戰馬拴在馬樁之上,緊緊跟隨着高仙芝進了大堂。
高仙芝進入了大堂,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大堂之內,幾個炭爐發出了熊熊的火光,將昏暗的大堂照得亮如白晝。
火光之中,一羣衣冠不整的軍兵圍着指揮作戰時擺放地圖的巨大几案,大聲嚷嚷着。
高仙芝走近一看,看到了幾隻骰子在几案上滾動,几案上擺放着成堆的銅錢。
高仙芝治軍頗嚴,平日裡,他的軍隊將士不敢公開賭博。今天,竟然見到了在軍隊的指揮中樞中賭博,這就讓他十分的氣惱。
這時,賭博的軍兵發現了怒目而視的高仙芝,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因此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高仙芝用鼻子“哼”了一聲,冷冷的問道:“誰是這裡的長官?”
軍士們不知道高仙芝是誰,只覺得他身上有着一股駭人的殺氣,因此沒有人敢搭腔。
兵部郎官上前一步,說道:“這是河東節度副使高大將軍,你們還不參拜!”
自古以來,中國人是畏懼權威的,這是儒家的道義使然,也是頭腦中固定的觀念,很難改掉的。因此,軍兵們聽到了這個中年漢子就是節度副使,當即變了臉‘色’,紛紛跪地請安。
一路上來,高仙芝最擔心的就是軍隊不聽話,一旦到了將士們不再畏懼權威的時候,那麼,這支軍隊就徹底廢了。現在看到將士們畏懼的表情,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
“高大將軍問你們,誰是這裡管事的?”郎官繼續發問道。
軍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一陣平靜。終於,一個年老的軍士說道:“高大將軍,我等都是河東的兵,一個多月沒有軍餉了,都在等着討軍餉。”
高仙芝壓住了火氣,冷冷的說道:“本帥不會欠你們的軍餉,你先告訴本帥,誰在這裡管事?”
老兵指了指後堂,說道:“將軍們都跑了,只有李副將還在營中管事。”
高仙芝“哼”了一聲,擡‘腿’向後堂走去。
進入了後堂,後堂不大,有一張垂着布幔的大‘牀’,看來是河東節度使休息的地方。
高仙芝沒看到人,只聽到排山倒海般的“呼嚕”聲。
親兵“嘩啦”一聲拉開布幔,看到一名和高仙芝年齡相仿的漢子躺在‘牀’上“呼呼”大睡。
高仙芝皺緊了眉頭,努了努嘴,親兵們領會到他的意圖,伸手將睡的正香的漢子拎起來。
漢子睡的正香,冷不丁被拽起來,心情很不爽,罵罵咧咧的掙脫了親兵的手臂。
高仙芝大刺刺的坐在了‘牀’上,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
兵部郎中申斥道:“你就是軍中的李副將,見了河東節度副使高大將軍爲何不跪?”
李副將吃了一驚,當時的睡意就沒了,戰戰兢兢的行了軍禮,然後規規矩矩的站在了一旁,不敢面對高仙芝的目光。
高仙芝冷淡的說道:“李副將,楊光被抓,軍中你的職位最高,爲何不能管束軍士?”
“大將軍,楊光帶來的幽州軍搶劫了府庫,一鬨而散逃了。現在的軍兵都是河東舊人,一個月沒發軍餉了,將士們不服管束,卑職也是約束不了啊!”
高仙芝冷冷一笑,說道:“朝廷不能欠軍餉,早晚會發到大家手中。太原關‘門’閉戶,百姓受到了搶劫,想必,這不都是幽州軍乾的。你作爲軍中主將,縱容將士搶劫,軍法廢弛,該當何罪?”
李副將慌了,急忙辯解道:“高大將軍,卑職也是新來不久,在軍中沒有威望,將士們不聽卑職的。軍中‘混’‘亂’不假,可那不是卑職縱容的啊!”
高仙芝勃然大怒,吼道:“軍中自有法紀,你作爲副將,不能管束軍士,留你何用!聽着,將這廝推出去砍了,將人頭懸於城‘門’。”
李副將嚇得面如土‘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說道:“高大將軍,卑職冤啊!請高大將軍……”
李副將話音未落,親兵們一起動手,將他向‘門’外拖去。
李副將求饒不成,破口大罵,問候了高仙芝的十八輩祖宗。
親兵們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下一塊布幔塞到他的嘴裡。
看到李副將被拖到‘門’外,兵部郎中謹慎地說道:“高將軍,軍中‘混’‘亂’情有可原。李副將管束不力,罪不至死,這麼處置,是不是太重了?”
高仙芝冷然說道:“治‘亂’世用重典,城內如此‘混’‘亂’,不殺幾個,何以整頓秩序。本帥今天借他的人頭,就是殺‘雞’儆猴,讓將士們畏懼。”
高仙芝話語‘陰’冷,郎官當即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還是壯起膽子提醒道:“高將軍,副將是朝廷命官,不經朝廷命令擅自處決,恐怕會引來御史彈劾,還是要三思而後行爲是。”
“軍中無餉,人心渙散,此時不殺人立威,何以整肅軍紀!”高仙芝有些不耐煩了,幾乎是咆哮着說道。
看到高仙芝的臉‘色’因憤怒而變得紫紅,郎官不敢說話了,站在一旁不作一聲。
高仙芝也覺得自己的語氣過重,畢竟,郎官是兵部的人,於是站起身,在地上踱了幾步,說道:“軍隊不同於地方,這地方不能缺乏畏懼,沒有將士們的畏懼,軍令何以貫徹?所以,李副將必須死!”
高仙芝殺心已定,郎官儘管內心爲副將喊冤,但已經於事無補,因此無語,不敢再搭一句腔。
這時,親兵進來報告,已經將李副將處斬,請示下一步行動。
高仙芝依然‘陰’沉着臉,命令道:“將李副將的人頭高掛城‘門’,擊鼓傳令,各營帶隊將官速速到大堂集結,本帥要親自訓話。”
親兵大聲回答了一聲“喏”,隨即跑了出去。
血淋淋的人頭高懸於城‘門’,“咚咚”的戰鼓聲響徹雲霄。
太原全城震動,遊‘蕩’於城市各個角落的散兵遊勇迅速返回了軍營,各營的帶隊將官很快就來到了河東節度使的大堂。
高仙芝憑藉鐵血手腕穩定了局勢,散兵遊勇在街頭上消失了,太原城終於結束了‘混’‘亂’。
然而,高仙芝又開始煩惱了,因爲他檢查巡閱了軍營,發現所謂的內地第一軍鎮,竟然是兵不滿員,將士們的成份更爲複雜,以老弱爲多。
高仙芝暗暗慨嘆,河東節度使的太原府就是一個豬圈,養的都是一羣豬,而且是蠢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