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慢說,別慌。”奕輕城冷靜的安撫他。
“今天早上她就沒來,家裡以爲她上學去了,學校又以爲她回家了。問了別的同學,都說沒看見。她媽媽急的都快瘋了,這可怎麼辦纔好。”
鎮長全身都溼透了,急的響熱鍋上的螞蟻。
“有沒有問她平時要好的朋友,她常去的地方呢,去看過嗎?”涼夏望了望外面黑壓壓的天,山區裡沒有路燈,要找人怕沒那麼容易。
好在外面的雨估計下不到半夜就該停了,如果要找人的話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你們不知道,那孩子很內向的,在教室裡都不怎麼說話。尤其是出了事之後,同學們都挺排斥她的……”
鎮長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趕緊收住話,臉上閃過慌亂。
“這樣,你先去組織鎮上的居民,分組去找。女的在附近看看,年輕的男人就進山去找。”
奕輕城和涼夏快速的收拾了下就打着傘出去了,他們先到了學校,那裡黑黢黢的一個人都沒有。
再去了王小豔家裡,就只有眼盲的爺爺還有她弟弟在家,她的媽媽也出去找了。
“大叔,你有沒有覺得鎮長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事瞞着我們。”她把奕輕城拉到一邊輕聲的說。
“是很奇怪,不過眼下找人要緊,我去問下那個爺爺,你等會。”
可惜的是,老人家從沒有出過山,普通話都講不清楚,說的方言兩個人根本不明白。小寶寶可能也餓了,哇哇大哭。
他們正打算再出去,王小豔的媽媽倒回來了,見到他們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涼夏勸慰了好一會才讓她冷靜下來,奕輕城隨身帶了戶外的手電,他讓她在這裡繼續問情況,他再出去看看。
“大神,你女兒失蹤前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你有罵過她嗎,或者說見過什麼人?”
屋子裡就剩下他們幾個老弱婦孺,涼夏直覺這件事不像是小孩子負氣離家出走,可能問題還在這個家裡。
“娃兒,娃兒……”女人猶豫起來,結結巴巴的不肯說實話。
果然!
“大神,山裡路不好走,這麼大雨小孩子要是待在山裡一夜,不餓死也要凍死。我聽說王小豔的爸爸經常打她,這孩子已經夠可憐了,要是再出什麼意外,可怎麼辦。”
涼夏沒說完那個女人就抱着她跪了下來,哭的死去活來。“是我不好,我對不起娃兒,是我不好,該死的人是我……”
“你別這樣,大神,你知道原因是不是?你把實情告訴我,再耽誤下去就晚了。”
“孩子她爹,沒有逃走,他賭錢賭輸了,就躲在山裡的那個窯洞。這些天都是我去送飯,因爲怕被要債的人找到,我都是晚上纔去。
昨兒晚上,要債的人又過來吵,說是城裡來的客人送錢給我了,逼着我把錢拿出來。我走不了就讓娃兒去送飯,誰知道,誰知道,那個畜生,畜生啊!
他對親生女兒下手,他是要害死自己的女兒啊……”
涼夏猶如當頭棒喝,整個人都驚呆了,好半天她纔回過神,艱難的扶起跪着的女人。
“這樣的事情,以前是不是有過?”
“是,去年那個畜生就犯下了大錯,鬧得鄉里鄉親都知道了。娃兒很長時間都不肯去上學,好不容易纔肯和人接觸,又被他……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娃兒去送飯,是我該死,該死!”
涼夏想起了鎮長難堪的臉色,掛不得。她不知道怎麼走出那間破屋子的,心裡像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悶的想吐。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走在了山區的小路上。奕輕城出去後一直沒回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籠罩着她心頭。
到了半夜,王小豔被學校的老師發現了。原來她沒躲遠,就藏在學校後面的廢墟樓裡。那兒是堆放雜物的,非常破,沒有柱子的支撐,房子搖搖欲墜,素日裡沒人會去那邊。
鎮長和老師們幫襯着送她去了醫療站,涼夏過去看了,小孩子臉上身上有幾處破了皮,額頭還撞得發青。身上就穿了一件大的不像話的舊襯衫,顯得人格外的瘦小。
“唉……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王小豔的媽媽捶胸頓足,幾個老師心裡發酸默默的在一旁落淚。小孩子因爲受涼時間太長,嘴脣都發紫了,看得人萬分揪心。
涼夏真的恨不能打她一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要不是這個女人的軟弱,也不會連累自己的孩子。
最該千刀萬剮的是王小豔的爸爸,那個禽獸。事情鬧得這麼大,當地的派出所已經介入進來,在窯洞裡找到了那個爛賭鬼。
“不能放過他,你要去告,告他坐牢,要還你女兒一個公道。”
“我……我告自己男人,那鄉親們怎麼看我。家裡沒個男人,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涼夏怎麼都想不到都這個地步了,王小豔的媽媽居然還會說這種話。她忽然就覺得很無力,這種人無可救藥了。
“奕小姐,我們這的情況,你不明白。山裡的人觀念是很保守的,女人都以自己丈夫爲天。自古以來就沒有聽說哪個女人把丈夫告了,再說了……
要是世人都知道王小豔被她父親……那孩子就完了。”
鎮長灰白着臉,說的很是爲難,那些老師也都在唉聲嘆氣,似乎除了同情,沒有別的辦法幫助王小豔了。
醫療室的門緊閉着,醫生在裡面清理她的傷口。涼夏盯着那扇門,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壓抑。
身體上的疾病還能有治癒的一天,心理上呢?你能給錢幫助窮人,卻不能讓他們從根本擺脫困境。
人的觀念被禁錮着,自以爲是的“男人是天”的想法根深蒂固,遠不是說幾句話就能改變的了的。
她相信類似的悲劇,絕不會是個意外,也許還有更多更悽慘的人,沒能得到別人的幫助。想到此她越發覺得奕輕城捐助學校是對的,簡直就是造福子孫的大基業。
如果那些孩子不能接受教育,那他們永遠沒有擺脫痛苦的希望。
“鎮長,奕輕城出去找人到現在都沒回來,麻煩你叫人出去找找吧。”涼夏憂心忡忡的說道。
“好的,好的,你們都是好人,奕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你別急啊。他是從哪邊走的?”
“就在王小豔家門口往山上去,大概有三個小時了。”
鎮長心中咯噔一下,“不妙啊,那邊的路很難走,曾經出過意外。”
“啊!不行,我得趕緊過去找!”涼夏飛快的衝到了外面,雨已經停了。
“你一個人別亂跑了,現在不下雨我們可以打着火把去找。留一個人在這裡等王小豔醒來,其他人都跟我去找。”
鎮長讓老師們去叫人,越多越好。當地的人熟悉山路,扎火把也很熟練。可是涼夏等不了了,她心急如焚,揹着包拿着手電就轉回原來的路去找。
別的不說,她只知道再等下去,奕輕城就算摔傷了還有一口氣在,也會因爲時間長拖得失血過多而死了。
現在是深夜,雨剛停沒多久,地上又溼又滑。她幾次都差點摔倒在地,山裡的風吹過來,冷到骨頭裡,凍得人直哆嗦。
不一會就到了王小豔屋後的山路,擡眼望去,也不是很高。就是下雨有些不便,坡勢還是很和緩的。山上植被又多,就算跌下去了隨便抓住點什麼也不至於摔得命都沒有了。
她出門的時候就換了方便行動的衣褲,沿着向鎮長打聽來的路線,開始在那一帶的山腳下一點一點的向上搜尋。
“奕輕城,你聽到了就回我一聲,奕輕城,大叔!”寂靜的山谷裡,風涼的很,凍得她手有些僵。
雖然冷的要死,她微微有些放鬆。這是好事,天氣越冷,他萬一摔了就越不容易死,流血也不至於流太多。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有意識,如果有的話只要能讓她知道他摔在什麼地方,她就有辦法讓他活着跟她回去。
涼夏一邊走一邊喊,更加覺得冥冥之中凡事早有安排。若是三年前遇上這樣的事情,她只要乾着急的份兒。
這要感謝她在日本的那些日子,跟着朋友出去野外生存。日本的年輕人非常喜歡野外的生存挑戰,花樣層出不窮,尤其是……他!
那個人酷愛跑到深山老林裡面,冒險已經成了他生命裡的全部。他就是現實版本中的傑克船長,無所不能。
這大概和他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係,那個人家族內鬥非常厲害,
刀口舔血的生活,受點傷、流點血,都是家常便飯。每年他們家族都會把選出來的繼承人丟到荒無人煙的孤島上去,沒有米糧只能在陌生的地方求生。
他們的宗主認爲繼承人要是這點能力都沒有,遲早得餓死病死,哪還能威風凜凜的帶領家族興盛下去。
涼夏搖搖頭,大約是這樣的雨天還有生存環境,讓她回憶多了起來。她再次搖搖頭,笑自己的多愁善感。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見到他了,想那麼多幹什麼。
“奕輕城,你在不在這裡啊?大叔,大叔!喂!你要是真死了我就一個人繼承家產了啊,那幾百個億都是我的了!”
“咚!”
一枚小石子從詭異的角度飛來正好砸在她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