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我不想死!”李興煌抓着許盡歡的手臂哀求。
許大仙挑着眉。
“哪有人能不死呢!”連她都免不了一死。
對方神情慌亂,愣了愣。
“我,我現在還不想死。”
“可你已經死了呀!”
“什麼?!”他嚇得撒手,瞪着他。
她也看着他,一臉天真無邪,越發顯得詭異。
“我,我怎麼可能死了?怎麼可能!”他能說能喊,能哭能笑,能跑能跳,怎麼可能已經死了!
她胡說!她騙人!她,她跟那些人一樣,也是要搶他的寶貝!
李興煌心想。
許盡歡噫了一聲,伸手擺了擺。
“我對你的內丹沒興趣!這種東西,你當它是寶貝,我當它是禍害!”
“禍害?不可能!你是想騙我!”
“騙你做什麼?你拿着這個東西,落了什麼好?”
“至少,我沒死!”他說。
“是,你沒死。可你也沒活呀!”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現在夜裡是不是都不睡覺了,也不覺得困,不覺得累,身體自我感覺還挺好。對不對?”
他愣一下,然後點點頭。
“這,這有什麼不好?”
“這有什麼好?是人都會累,都會睡覺。你半夜三更不睡覺,還是人麼?”
“這,這有問題!我不覺得這有問題!”
“你不覺得?那你半夜不睡覺在做什麼?是不是感覺自己可以聽到一些別人聽不到的聲音,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譬如說……今天這樣的東西,都來找你了!你就沒想過這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
“因爲你已經不是人!”
“我不是人?不可能!我不是人,那是什麼?”他怎麼可能不是人?他有手有腳,能吃能喝,怎麼不是人。
不睡覺怎麼了?他精神好!她在騙人。
“你不是人!你是活屍!”她輕聲道。
“活屍!”李興煌臉色頓時白了,“不可能!我能吃東西,我白天也能出去,我有影子,我……”
“是啊!只是你不用睡覺。”
“不可能!”
“內丹的力量太大,你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早就崩潰了。但也因爲內丹的存在,所以它修復了你的身體。可是肉身凡胎承受不住,你死而復生,就不爲天道所容。你現在還能白天行走,可是不是開始覺得陽光越來越刺眼,越來越灼熱。白天讓你越來越覺得不舒服,有沒有?”
對方沉默了,雖一言不發,但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說的都是真的。
“再往後你就白天不能出門了,只能晚上行走。不僅如此,人間的食物你也開始會吃不下。現在是不是已經覺得自己口味變了,以前喜歡的食物變得難以下嚥。越來越喜歡吃生食,最好還是帶着血的。”
他依然沉默,臉色從蒼白變成陰兀。
“人死之後會有一個適應的過程,一般是七七四十九天。這四十九天裡,陰魂還能享用人間的食物,也會回魂探望親人。你的過程也差不多,四十九天之後,你就徹底是一個死人了。所以我救不了你,因爲你已經死了!”
所謂活屍,就是比死屍多了一份“活”。死屍是死的,不會吃喝,不會行走,沒有七情六慾,肉身徹底死亡,很快就會腐爛分解。而活屍的肉身仍然具有一定的活力,但這種活力和活人是不同的。嗜血,畏光,無知疲倦,並且永遠飢渴。類似於往後流行的殭屍,也類似西方的吸血鬼。這類怪物,全世界都差不多。
他自以爲還活着,但其實在不斷死去!
這話等於是徹底斷絕了對方的希望,叫李興煌不由露出怨恨的目光,並且刷的把手裡捏着的槍提起,對準她。
“救我!你一定有辦法!”
他被騙了,那個所謂的香港高人騙了他。他以爲自己真的死而復生,但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可她說的難道就一定是真的?不管真假,至少她都說對了。而且,她能打敗那個怪物,還消滅了那個符咒。那個符咒,他是認識的。他知道,這些人一直在打他李家的主意。
他原本以爲那東西送到了內地,這些人就會放手。現在想來,很傻很天真。
這些人不僅想要那個東西,連他手裡這個,也一併想要。
但他絕不會交出這個寶貝的!就算這東西把他變成了活屍,但至少也比他變成死屍強。
他有錢,有未盡的理想,有無窮的慾望,他留戀人間,他還不想死!
他決不放棄!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他的。
怨恨之中,更有濃濃的祈求以及不捨的慾念。
面對槍口,許盡歡微微皺眉,陡然一擡手,五指張開,輕輕一抓。
他握着槍的手立刻一陣劇痛,就好像被鐵爪捏住一般。
她輕輕一扭。
他的手腕也立刻跟着一扭,五指張開,手中的槍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她鬆開手,嘖了一聲。
“不自量力!”
說完,一轉身,拉着許淵揚長而去。
“走吧!我想回去了!”
這還用說!許淵二話不說,雙手往她腰上一插,跟舉着一個大娃娃似得,抱起她一路小跑着朝巷子口狂奔而出。
這一晚上見識的怪事怪物太多,他真是夠了。
趕緊的,打車回酒店!越快越好!
*
兩人打車回到酒店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這時間在國內已經是萬籟俱寂,然而紐約是不夜城,越夜越熱鬧。
不過兩人的作息仍舊保持國內的習慣,故而各自回到房間,一番洗漱之後準備睡覺。
許盡歡洗了澡,一邊刷牙一邊聽電話留言。
段迦仁打了無數個電話,還留了紙條,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話就是——她究竟去了哪裡?爲什麼不告訴他!
呸的吐出嘴裡的牙膏沫,她對着鏡子一挑眉。
她去了哪裡爲什麼就得告訴他?他誰啊!憑什麼管她!
把嘴巴漱淨,吐出嘴裡的清水,她扭頭回到臥室,伸手把電話留言都刪了。
段迦仁的抱怨在她眼裡一錢不值!更不會想到要回一個電話過去,安慰安慰他。
伸手掩面,打一個哈欠,伸了伸攔腰,她鑽進被窩裡,閉上眼安睡。
至睡着也沒想過段迦仁,想的最多的還是粵香樓的白灼蝦,以及唐人街路邊的各種小食。
而此時此刻,段迦仁也剛從唐人街離開,絕沒想到他與他心心念唸的女神其實隔着一條街。
許盡歡在美食街,而他在商店街。
商店街的盡頭有一家華人道觀,名曰真仙。在道觀的後殿,他見到了久違的解先生。
解先生姓解,名語花,是個頗婉轉風流的名字。本人也長得風流倜儻,相貌堂堂,頗有一點臺灣偶像小生的味道。
然而解先生的身份絕不是偶像小生,他是臺灣跨國企業的總裁,資產超過上百億,身價非凡。
未過而立之年就功成名就,品貌又如此出衆,真叫人羨慕嫉妒恨。
跟他一比,段迦仁自覺慚愧。
然而不過半年未見,解先生卻大變了樣,叫他一時都有些不敢相認。
原本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偶像小生,此刻卻是坐在電動輪椅裡和他見面。
起初他以爲對方受了傷,暫時性的不良於行。但後來慢慢就察覺到不是這回事,。深秋時節,衣服穿得多,解先生又帶着手套,叫人無從窺視。可明顯的變慢的語速,時不時僵硬的動作,讓他意識到,情況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解先生病了!而且這病還挺嚴重的!
好在對方的頭腦依然清晰,思維依然敏捷,所以溝通依然流暢,而且相談甚歡。
原來解先生想要控股一家位於西歐的生物公司,爲了獲得這家公司的決策權,他需要至少買下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票。但這對他來說還不夠,他準備買下這家公司百分之六十二的股份,這樣才能全權掌握公司旗下的一個實驗室。
另外他還要投資一家主營電子醫療設備的公司,包括這家公司下屬的一個醫療器械加工廠。這家公司以及加工廠位於烏克蘭,那裡情況比較複雜。他希望買下這家公司之後,把這個公司包括那家工廠還有幾個相關技術人員一起,統統打包到歐洲。
“把整個工廠一起搬到歐洲?歐洲的哪兒?”歐洲可大了,不一樣的地方費用千差萬別。
解先生擡頭看他,笑而不語。
段迦仁瞬間就明白了。
“荷蘭嗎?”他的孚德製藥就在荷蘭。
對方點點頭。
“我希望你能全權負責此事。”
段迦仁沉默,皺了皺眉。
難道說從一開始,指點他投資孚德製藥,解先生心裡就打了這樣的主意?他很懷疑。但是這件事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壞處。
解先生投資這兩家公司,肯定是爲了賺錢。有他指點,再加上雄厚的資金支持,他算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不過,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尤其是把工廠從烏克蘭整個搬到荷蘭,這顯然不符合成本學。除非,這家工廠有不爲人知的技術,可以賺大錢,對得起這搬家的成本。
不過解先生突然這樣大手筆的投資醫療領域,是否和他身體狀況有關?
想到這半年裡偶然聽到的一些風聲,他不免有些聯想。
不過解先生親自和他見面,當面託付他這些事情,多少讓他有些感動。
“怎麼樣?願意接受挑戰嗎?生物醫藥領域,將來可是大大的熱門。”解先生目光炯炯有神,包含着一種強大的力量和他虛弱的身體截然不同。
段迦仁嚥了咽口水。
“解先生你信我,我自當全力以赴!”
他正需要錢,哪裡會把這賺錢的買賣往外推。何況,跟着解先生只有發財的道理。他豈能放過這位財神爺。
“好!我已經派人把資料給你送過去了,你好好幹,我就把一切都託付給你了!”
“沒問題!”
談完了正事,他這纔有空抽出一點閒心,打量了一下會面的這座道觀。
外面和前殿的情況他已經想不起來了,道觀嘛,反正就那個樣唄。古色古香的木頭建築,神龕上擺着一尊尊泥塑木雕。
至於這後殿,倒是有些不同。但不同在哪裡,他又說不上來。大概是因爲神龕裡擺的不是塑像,而是一塊木牌。
木牌黑漆漆的,雕着花,描了金。神主牌上只有兩個字——女真。這兩個字也都描了金,寫得娟秀靈巧,似乎是個女人的手臂。
神龕也是黑漆漆的,雕刻着極爲複雜的花紋。材質似乎應該是木頭,但木頭能雕刻出那樣複雜精美的花紋嗎?他又覺得有些懷疑。
整座後殿都是木結構建築,所有的木料都是這種黑漆漆的木頭。這些木料初看是黑色的,但再仔細一看隱隱又泛出一種深沉濃郁的紫色。
似乎,就是那傳說中的紫檀木。
整個後殿不需燃香,自然就帶着一股濃郁的芳香,沁人心脾。
這黑色的木頭,莊重典雅,讓人置身其中,肅然起敬。
不過這個“女真”到底是何方神仙?怎麼他從來沒聽說過。
*
“你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見他注視着神龕裡的神主牌,解語花突然開口問道。
“嗯?”段迦仁愣一下,隨後點了點頭。
“我信!”
能不信麼!這世上當然是有神仙的,他身邊就有一個,活的!
就是太活了,以至於活蹦亂跳到讓人無法掌握。倘若許盡歡是個泥塑木雕就好了,不會亂跑。可泥塑木雕是死的,而且根本沒法力,太無趣了。
所以,還是活得好!追着她跑雖然累,但他累的心甘情願,累的歡喜快活。
一邊想着,一邊露出甜蜜的表情。明明被她放了一天的鴿子,相思之苦累積心頭,壓得他又氣又惱。可每每想到她,他還是覺得甜蜜。
想到神仙卻露出彷彿戀愛的表情,也叫解語花開了眼。
“看來你的神一定是位漂亮的女神!”他呵呵一笑,打趣。
結果段迦仁臉都紅了,伸手掩面,羞澀的宛如二八少男。這就有點倒胃口了!
於是解語花車開了話題。
“知道這女真二字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女真,聽起來不像是神仙的名字,倒像是那個民族的稱呼。他還是學過一點中國歷史,但學的很爛。
“這個真,值得是修道成仙的真人。像武當的張三丰,被稱爲張真人。所謂女真,就是女仙。這並不是某一個神仙的名字,而是女仙的統稱。”
女仙?所以這個道觀裡供奉的是女性神仙,不拘哪一個,而是全部。
可爲什麼單單隻供奉女仙呢?
“這座道觀你覺得怎麼樣?很不錯吧!”解語花又問道,伸手指了指周圍的木雕。
段迦仁點頭稱讚。
“很漂亮!這些木頭都是紫檀吧?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紫檀木。”
“沒錯,都是紫檀!不過這些都只是仿製品!真正的女真觀,比這個更漂亮!”
“仿製品?”
“是啊!這座道觀的內部結構是仿照另一座道觀,整個復刻下來的。光是收集這些復刻用的紫檀木就花了我不少心血。現在看來嘛,騙騙外行人還行。”他頗有些遺憾,但又不無自得的說道。
段迦仁當然不會戳破對方的賣弄,連忙點頭稱讚。
“怎麼會!我看得都呆住了。難怪這些木雕如此精美,據說只有紫檀這類木頭才能經得起如此深雕細琢。”
解語花哈哈一笑。
“那是你沒見過真品!等你辦完了正事,到臺北來。我帶你看真正的女真觀!”
“真正的女真觀?”這道觀還有真的假的?他也是想不通了。
解先生微微一笑,神色越發自得。
“我買了一座道觀,是真正的千年古物。兩年前就已經裝箱運到了臺北,不過一直不敢動手組建。你可能不知道,一千年前的建築都是木頭做的,沒有一根釘子,全靠榫卯相接。榫卯知道嗎?就是木柱子前後那些凹凸的結構。這些木頭建築,全是用這些凹凸的結構相互組合,搭建成一個完整的建築物。整座道觀,從窗戶到大門,樑柱四牆,全是紫檀木。那些雕刻,描金,美極了!”他用飽含深情的語氣描述着,目光裡帶出一種熱戀的意味。
說着,他又伸手指了指四周。
“這些仿製品,完全不能比。”
段迦仁點頭附和。看來解先生的病情對他的信仰也產生了影響,一般人得了難以治癒的疾病之後,在現代醫學已經無能爲力的情況下,都會轉而投入宗教的懷抱,即便是他也不能例外。不過如此一想,究竟解先生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如果真的那麼嚴重的話,是否會影響到他的收購計劃?他可不希望自己把攤子鋪開了,結果突然出現意外。
心裡不免有些擔憂!但臉上是絲毫不露的。
“這座真仙觀就是女真觀的仿製品。尤其是這個後殿,內部構造基本都是按照那堆拆散了的部件復刻而成。在這裡組裝完成之後,我的團隊就會開始使用真品重建。相信,等你那邊的事都完成了,這座千年道觀也會重新組建完畢。到時候,你應該來臺北看看。我保證你不虛此行!”對方還在洋洋得意的自誇,並且再次相邀。
他立刻點頭應承。
“那到時候我就託解先生的福,大開眼界了!”瞧着對方這個勁頭和神色,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解語花性質正濃,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停住了,目光落在一旁。
一旁的側門處,以爲少女悄然出現,靜靜的走向他。
少女神情冷漠倨傲,一身黑紗裹體。明明是深秋的季節,卻穿着夏天的服飾,着實有些怪異。露在外面的皮膚蒼白如玉,置身這黝黑異香的神殿之中,她宛如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塑像。
段迦仁有些好奇的看着這個少女。
少女卻彷彿壓根沒看到他,目光只落在解語花身上。
走到解語花的身邊,少女低頭,對他輕語一句。
他立刻就變了臉色,扭頭朝段迦仁點了點頭。
“門外有人會帶你出去,我去處理一些私事!”
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段迦仁也一點頭,轉身離開。
對於解語花的私事他毫無興趣!倒是那個奇奇怪怪的少女讓他想起了許盡歡,明明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明明一個冷傲,一個活潑,但就讓人有一種類似的感覺。
一想到許盡歡,他的滿腔相思又氾濫成災。
擡手看了看錶,赫然已經是深夜。
她回到酒店了嗎?如果回去了,此刻想必也睡下了!
看來,只能明天再去看她!然而明天,似乎又是一個繁忙的日子!
好鬱悶!他在這裡爲了她努力賺錢。這份辛苦,這份用心,她可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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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大護法終於出來了。彼時他還沒有克隆捏!這個是原裝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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