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莉？林華心中狠狠的抽動了一下，扯得生生的疼痛。
林華和小莉在很早的時候就是認識的，在林華的記憶裡，小莉就是一個整天跟在自己的身後，然後對着自己滿牆壁的獎狀驚訝的合不攏嘴，然後還會天真的對中叔說：“我也要像林華那樣，獎狀要貼得滿牆壁都是。”那時的中叔總是會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是那麼的爽朗，那時的林華，也跟着笑了起來，笑容是那樣的簡單，純淨。可以說，小莉是林華最重要的崇拜者，也是最好的朋友，而更重要的是，小莉是林華的表姐。只是因爲林華在小的時候因爲天資較好才被提前跳上小學，所以在小莉讀幼兒園時，林華已經在讀小一了，也許是這個原因，小莉從不讓林華叫自己做表姐，林華也落得個清閒，不過這表親關係是在是太疏遠了，所以中叔和林華的父母並不去在意。
林華在聽到父親的話後也不追問小莉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哦的應了一聲，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林華的母親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被父親拉了一下後，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叮囑道：“有空就去看看小莉吧，她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她，還是個好女孩啊。”最後竟是有些不忍，轉過頭抹去眼角的淚水。
“嗯，我一定會去看得。”林華笑了笑回答說。然後說應爲要收拾自己的行李就提着行李箱上樓了。
小莉，你這丫頭不會有事的！
雖然林華和在他父母印象中的一樣，在吃飯時依舊把學校的趣聞說出來，然後還說了在聚會時的一些糗事，在惹得父母一陣笑聲後，林華回家的第一頓飯吃得還是十分開心的，但是他們臉上的笑容是不是有些勉強呢？這點也許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
吃過飯後，林華把自己的一些書拿到書房整理，這一直是他做的事，因爲在這個家裡，除了他外，就沒有其他人會整理那些書本，也除了他，也沒有人會去翻那些書。
“吱——！”書房的們竟然因爲太久沒有人打開而在林華開門的時候發出刺耳的**聲，林華只好搖了搖頭，這些書果然只有自己的陪伴麼？不對，當初還有一個，還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熱愛這些書，喜歡在這裡度過時間的一圈又一圈的流逝。
林華輕車熟路的在書房的一旁找來了一支雞毛撣子和一塊抹布，由此可見，林華做這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林華拿着雞毛撣子胡亂的掃了掃，最後還是無措的放下，抓着雞毛撣子的手緊緊的握住，眼睛微微的泛紅，林華覺得自己的喉嚨裡塞着一口氣，他想呼吸，在四處看了一看後，他坐在書房一角的椅子上，深深的喘氣着。
其實林華並沒有像他表面那樣平靜，他的心中早就翻江倒海的，他沒有去問父親小莉的事情也不過是害怕聽到那些不可挽救的消息，只有母親最後的那就話讓他心裡好受那麼稍許，她還活着，還活着，活着就是希望，林華只好一直在自己心中不斷的給自己打氣，那自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丫頭，一直企圖讓自己心甘情願的叫聲姐的女生，那個明明比自己大卻會明目張膽的說要以自己爲偶像的女生，雖然平時身體差點，但是哪會有什麼事？是自己多想了，絕對的！林華坐下的椅子似乎受不住林華心中掙扎似的，開始不斷的發出聲音來表示自己的掙扎。
林華最後猛的站了起來，也不管書房裡的一切，直接走出書房，走到客廳，對正在看電視的父親說：“爸，我明天去看小莉，她在哪裡？”
“嗯？小莉啊，她已經回家了，這樣吧。”林華的父親似乎對林華突然跑來和自己說要去見小莉感到十分的不解，一開始林華不是還表現的不太關心的麼，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在想了一下後繼續回答說：“我明天買些禮物給你帶去吧，你這麼久纔看人家一次，不帶禮物說不過去。”好像是父子靈犀一點通一般，林華的父親也沒有說小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也許在林華父親的心中，也認爲林華自己去問小莉好些吧。
一夜無語，除了林華紛亂的心外。
第二天早上，林華提着一袋袋的禮物，跨上父親給自己的摩托車，就馬上趕往中叔的家了，在路上，林華設想了好多的見到小莉後自己該怎樣，在知道小莉的真實情況後自己該怎樣，想了好多好多，也推翻了好多好多，最後林華一咬牙，不會有什麼事的，自己緊張個什麼勁，腳下一用力，加大油門，快速的在公路上掠過一道光影，帶起一陣紛亂的風。
中叔見到林華竟然來自己的家表現的十分的詫異，不過在一愣神後就十分豪爽的拉着林華話起家常來，林華如果不是聽到自己父母說小莉出事了，林華實在沒有辦法看出在這爽朗的漢子身上發現有什麼的不妥來。
“中叔……小莉她怎麼了？”在和中叔在外嘮叨了一會後，林華躊躇再三，還是問出自己最想，也是最不想提出的問題。
本來還是十分爽朗的中叔聽到林華的話後，臉色馬上退了下來，好像林華的話是一場強大的海嘯山洪，直接把他臉上的喜悅衝得一乾二淨，在見到林華還是充滿希望的看着自己的時候，中叔暗自苦笑，自己真的很想像林華想得那樣，哈哈的笑一聲，擺擺手說出了些小事；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啊，他也很想像自己女兒說的那樣，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不如快快樂樂的將日子過完，但是這可能嗎？每當他見到自己女兒那越來越蒼白的臉時，自己怎麼也沒辦法真正的開心起來，這些天裡，他每天都只是在人前笑，而夜晚裡，被淚水打溼的枕頭又怎麼能讓他真正的快樂，這些天裡他在不斷的自責，如果不是自己本事差，說不定女兒的病就能早些治，如果自己有錢，自己女兒至少可以在最後的日子裡吃好玩好，這些痛苦無日無夜的在心裡折磨的老中，但是這些自己能和誰說，自己爲一能做的就只有在死去的妻子前默默地自責。
“小莉就在樓上，還是讓她親自和你說吧。她知道你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中叔強忍着心中的痛苦，硬是擠出一點笑容對林華說。也只有這時，林華才發現，在這中年男人的身上，有着濃濃的傷悲、絕望和自責，那幾乎全變成白髮的頭髮，更是平添上一分蕭索，這中年男人很痛苦，而且，他真的開始變老了。
“中叔，你……沒事吧？”林華一邊隨着中叔進屋一邊擔心的問道。
“我能有什麼事，吶，這是樓梯，你自己上去吧，又不是第一次來，我就不招呼你了，我還要去糖廠上班”中叔發現林華有些訝異的看着已經變得家徒四壁的室內，又笑了笑解釋說：“當初小莉要治病，我那時又沒多少錢，所以都當了，不過我會很快的贖回來的，反而讓你見笑了，對了！不要和小莉說，我不想讓她擔心。”在解釋後，又有些不放心，忙對林華叮囑道，林華點點頭，表示清楚。
“丫頭，我回來了。”在上樓梯時，林華還在爲自己該怎麼說話而在心中不斷的糾結着，最後當林華打開小莉的門後，卻和以前自己回來一樣，輕輕的對着小莉說，我回來了。
“林華，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想死你姐我了，快來，讓我看清楚些。”小莉坐在輪椅上，本來是仰望着窗外的藍天的，但是一聽到是林華回來後，就馬上驚喜的回過頭來，一如既往的大呼小叫到。
林華看着眼前的女生，還是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沒有一點女生的矜持，但這不是很好麼？林華對自己說到。等等，看不清，難道……
“小莉，你的眼睛……”
“安啦安啦，只是藥物劑量過大帶來的副作用而已，又不是真正瞎了。”坐在輪椅上的小莉揮揮手，好像要揮走林華話中的涼意，不再乎的說道。
林華走到小莉的眼前，用手在小莉眼前揮了揮，最後在小莉做嗔狀把他的手打掉才相信，小莉真的沒有瞎，但真的沒事麼？每日活在模糊的世界裡，而且到影響視力的地步，這藥劑到底大到什麼地步啊？
“自己找地方坐，別想我招呼你，you know?”小莉讓林華在自己的牀邊坐下後，林華才真正的打量小莉的這間臥室，和以前一樣，粉紅色的窗簾，在梳妝檯上堆滿了化妝品和與中叔以及自己的一些合照，即使是那些胡亂貼着的海報也一張沒少，與外面的家徒四壁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現在林華才知道中叔不讓自己和小莉說的原因，原來中叔所做的，所犧牲的，都是瞞着自己的女兒完成的。
“看什麼呢？”
“沒……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裡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呢。”面對小莉的突然提問，林華連忙掩飾道。
“當然，我特地叫我爸留着的。”忽然，小莉臉上的笑容暗淡了下來，幽幽的說：“好了，我們都別演戲了，我知道家裡的情況，家徒四壁啊，我又不是真的瞎了，在我一進門的那個剎那，我就知道了，只是爸他想要瞞着我，所以我纔不說而已。”
林華默然，只是強笑着安慰道：“沒事的，只要你好起來，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林華，我不會好的。胃癌晚期。”林華一時怔住。
“林華，載我去我們常去的那片草坪好麼？就是中學後面那裡。”
那片草坪，是林華在讀初中，小莉還讀小學時經常去的，那時的他們，會像小莉剛纔那樣，安靜的看着藍天，看着雲捲雲舒，偶爾會對現在父母看得電視劇點評上一兩句，罵上幾句老師的壞話，那裡，是一個純潔的夢，一個曾經發生過的，在林華和小莉之間的過去。
就在林華因爲小莉的病情而提出異議時，小莉淡淡的說道：“林華，醫生說我只有兩個月的命了，這還是我要在監護病房裡過才能發生的結果，答應我，好麼？”聲音簡單而沒有節調，好像話中的主角不是自己一樣。
最後林華還是打了個電話給中叔，在得到中叔的首肯後，才答應了小莉。
“也許，只有你才能給她快樂吧， 我不能給她，就只有拜託你了。其實，她一直都是把你當做哥哥的，只是她偏偏比你大了那麼一天，所以……玩得開心點。”
林華默然，自己確實只是比小莉小了那麼一天，但是自己比她讀書早，而且一直都是她跟着自己的，其實，在他心中，也許也是把她當做自己的妹妹吧。
小莉聽到林華最後還是答應帶自己出去時，興奮的從輪椅上跳了起來，因爲視力的關係，還差點碰翻了那一桌子的化妝品，這時林華才知道，小莉坐着輪椅的原因只是醫生建議不要有太多的運動，防止癌細胞的過快擴散而已，小莉說時有些不在意的哼道，到現在這種時候了，還要管那麼多。
林華看着現在的小莉，心中好像被刀割似的狠狠的生疼。
在坐上林華的車後，小莉的手環住林華的腰，調皮的說道：“林華，小心點，不要把我甩出去哦。”林華只好笑着指天發誓，絕對不會發生那種事的。
只是，爲什麼那笑起來的表情洋溢着的，卻是悲傷？
到了中學後面的草坪，因爲已經是暑假的日子，所以學校很安靜，只有幾隻蟬鳴偶爾的劃過。小莉在下車時，有些眩暈的晃了一下，林華馬上扶住她，小莉只是抱怨道：“身子差了，坐這麼一會車，竟然會感覺到累。”林華只好扶着她，直到她躺在草坪上，自己才挨着她躺下。
在草坪上，小莉和林華說了好多好多，大多數時間是小莉說，林華答。說起了小莉當初對那對獎狀自己的目瞪口呆，還揚言如果不超過林華自己就嫁給林華之類的傻話；說起自己初中時被小男生表白嚇到要找林華做擋箭牌的事情；還說起自己在學校偶爾感覺到的胃疼，說道去醫院檢查時聽到胃癌自己的表情；有歡笑的，有悲傷的，林華在聽着，記着，好像要將小莉說的所有都刻在腦子裡才放心。
“林華！林華！你在哪？”說着說着，小莉忽然叫了起來。
“我在這裡，你猜呢。”林華把手握住小莉的手，輕聲的答道。這是當初小莉和自己玩的一個遊戲，在另外一個人不注意的時候，自己就會躲起來，當另外一個人發現的時候，就會喊起來，而自己就要這樣回答他，讓他來猜自己在哪，不能看，因爲太空曠，只要一看就知道，所以只能繼續看着藍天猜。
“林華，你知道嗎？我來過，很幸福，但是我要走了——雖然我也很捨不得。”小莉緊緊的抓緊林華握住自己的手，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