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幹久最近的心情非常好,聽說《合金彈頭》發行在即,他也在默默計算着什麼時候DB軟件能夠回到圖書館軟件集團的行列中去。
只要中國人收購DB軟件公司的計劃失敗,那麼自己出賣有川浩商業情報的事情,自然也就揭過去了。一想到自己不用放棄奮鬥了十多年的職位,他私下裡甚至忍不住熱淚盈眶起來。
激動之下,他連續幾天都在聯絡DB公司的中高層管理人員,想要藉着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爲自己的進步再努一把力。
然而世事無常,絕大多數的事情不會按照人們的劇本準確上演。小牧幹久的得意沒有持續多少時間,局勢便漸漸的明朗起來。
“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小牧健太趴在門口的窗臺上,眼巴巴的看着屋子外面。三月的天色黑的還很早,已經是月上樹梢的時候了,小牧幹久仍然沒有回來的跡象。
“乖,爸爸工作是很辛苦的。”小牧幹久的妻子小牧彩子把兒子小牧健太抱下來,爲他圍上了一條圍脖,擔心的說道:“門口好冷的,健太要不要去屋裡等爸爸?”
小牧彩子原名叫上戶彩子,只是嫁了人之後才改名成了小牧彩子。辭掉了她原來在大公司當文員的工作,一心一意的做起家庭主婦來。拋棄掉自己的姓氏只能冠以夫姓,這曾經也是中國女人的待遇。但是自從新中國成立,這種陋習早就已經不復存在了。日本的經濟雖然比這時的中國強盛十倍,卻難掩整個社會性別歧視的劣根性。
比此更可悲的是,日本女人卻紛紛以做家庭主婦爲榮,當做從小的夢想去追求。於是失去自立能力的妻子,丈夫自然成了她們的整個天地。只能說可憐之人,也必有可恨之處吧。
女人的權力從來都是來自她們的經濟地位,而不是看她們抗議的時候是否裸體。
“不要,今天同學拜託了我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須要等爸爸回來才行!”小牧健太抿着嘴,滿臉認真的說道。
“好吧,不過健太要注意。有發現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媽媽哦!如果着涼生病,明天可就不能去上學了!”小牧彩子無奈的蹲下來,再次爲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殷殷囑咐道。
小牧健太高興的點點頭。答應下來就急忙的轉過身,目不轉睛的趴着窗臺看向窗外。
小牧彩子期盼的看着外面黝黑的夜色,心裡不住的有些擔心。雖然日本男人下班之後出去應酬是難免的,可是最近小牧幹久回家的時間卻越來越晚,每次總是要喝的伶仃大醉不可。
滴——
門外突然響起了鳴笛的聲音,小牧健太猛的擡起頭。向窗外巡視起來。
家裡大門發出咔噠的聲音,小牧幹久今天出奇的竟然沒有喝酒,推開大門走了進來。
“爸爸!”小牧健太驚喜的站起身來,興奮的跑了過去。
“健太!”小牧幹久有些驚訝,將兒子抱起來,問道:“怎麼在這裡等我,多冷啊!喂。彩子,健太這樣你也不在意嗎!”
“嗨!”小牧彩子連忙跑了過來,將健太從小牧幹久的手裡接了下來,解釋道:“是健太非要在這裡等你的,說是學校裡的小夥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拜託他。”
“哦?健太在學校交到朋友了?”小牧幹久的臉上露出今天難得的笑容,蹲下身子向兒子問道:“和爸爸說說,我能幫你做什麼?”
“我們班上最近流行一款電子遊戲。不過所有人拿到的都是試玩版。”健太拉着小牧幹久的衣服,期盼的說道:“他們說這款遊戲是爸爸工作的企業製作的,於是就拜託我,希望爸爸能夠幫助他們買到正式版的遊戲。”
小牧幹久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了,他生硬的笑着,問道:“你們,要買的這款遊戲。叫什麼名字?”
“嗯。”小牧健太想了想,信誓旦旦的說道:“好像是叫《合金彈頭》,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合金彈頭》?”小牧幹久的臉上笑容徹底消失了。黑色的烏雲籠罩在他的臉上,強忍着向健太問道:“那麼,你們班裡想玩這款遊戲的孩子多嗎?”
“可多啦!”小牧健太誇張的張開手臂,比劃道:“幾乎所有的男孩子都在玩,不過他們都沒有正式版的。只能玩前兩關的試玩版,根本不過癮!”
“爸爸爸爸,你能幫我弄來正式版的遊戲來嗎?”小牧健太可憐兮兮的拽着小牧幹久的手,搖晃着問道。
“放心吧。”小牧幹久感覺自己嘴裡滿滿的全是苦澀的味道,緩緩的點了點頭,艱難的說道:“絕對沒問題的,健太想要什麼爸爸都會給你取來!”
小牧幹久把健太送回他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半天沒有動靜。彩子靜悄悄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查看着他的臉色。
“老公,你沒事吧?”小牧彩子輕輕的問道。
“我……”小牧幹久用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咧了咧嘴,搖頭道:“沒事。”
“是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嗎?”小牧彩子擔憂的拉起他的手,關切的問道。
“我說了,沒事!”小牧幹久把手從她手心裡拽出來,冷冷的說道:“我累了,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他獨自一人走進了書房,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湯軍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從軟銀集團的渠道反饋來的信息非常之好。好的連孫正義,對《合金彈頭》取得的成績也嘖嘖稱奇。
軟銀集團的推廣活動,除了試玩的光盤以外尚且沒有支付一分錢的廣告費用,但是很多電玩雜誌竟然都開始對這款只有試玩版的遊戲進行報道。圖書館電子遊戲株式會社在此之前,只是名不見經傳的一個末流公司而已。除了曾經跟風的出了幾款遊戲以外,根本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作品。
對於突然殺出來的這匹黑馬,業界也表現了很大的好奇心。只有極少數的業內重量級人士,才憑藉關係拿到了完整版的遊戲。在玩過之後,紛紛在雜誌上撰文,表達了自己對《合金彈頭》的強烈喜愛。
噹噹噹。
湯軍辦公室大門突然被敲響了,他略微一愣,已經很久沒有人主動來敲他的大門了。不過他還是迅速的調整好心態,這畢竟是一個好的轉變嘛!哪有公司經理害怕別人敲自家門的道理?
“請進。”
小牧幹久聽到辦公室裡傳出來的聲音,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他推開辦公室的大門,閃身走了進去,然後又迅速的關上了門。
“請湯桑原諒我之前的無理!”小牧幹久走到辦公室的中央,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幾乎是五體投地的匍匐在地上,誠懇的說道:“我過去對湯桑態度的不尊重,給您添了非常多的麻煩!現在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且進行了深切的懺悔,請您一定要接受我的道歉!”
湯軍坐在座位上,半天沒有說話。從軟銀集團傳來的消息,讓他有十足的肯定能夠把握住DB軟件公司。只不過他真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麼快。之前是最大刺頭的小牧幹久,向他下跪道歉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有代表性了。
當然,湯軍在日本的時間不短。他在日本的留學生涯讓他對日本文化也有所瞭解,肯定不會以爲小牧幹久是真的心中愧疚,找他懺悔來了。日本人骨子裡是桀驁不馴的,暫時對強者的臣服,並不能代表什麼。不論他表現的多麼誠懇,本質上都只是一種表演而已。如果花式跪法能夠表現的更誠懇,他們一準能在道歉的時候來個疊羅漢式跪拜。
“小牧桑,也是DB軟件的老人了吧?”湯軍在辦公桌後面呵呵笑了笑,走出來把小牧幹久扶了起來,說道:“我想你對DB軟件還是有感情的,而且聽說你家裡負擔也不輕,今後公司的市場開拓重擔,還要你多多費心啊!”
湯軍當然知道小牧幹久曾經做過的事情,就連之前他積極串聯的舉動也一清二楚。這種兩面三刀的野心家,是個老闆都不會喜歡。不過正像他自己說的,小牧幹久是DB的老人,而湯軍不僅是新人還是個中國人。以日本企業年功序列的做法,真要把他踢出公司,恐怕會激起其他人兔死狐悲的感覺。
與其圖一口氣,給自己豎一面牆。湯軍經過考慮之後,還是決定把這個事情捏在手裡,看一看他後面的表現。如果小牧幹久能夠知恥而後勇,爲ERP軟件在日本推廣禪精竭慮,倒也不啻是個廢物利用的好辦法。
“嗨!”小牧幹久站起身來,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涕零道:“我一定以湯桑馬首是瞻,爲DB軟件做出新的貢獻!”
湯軍眯眯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置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