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整理了一下位於郊區的這間民宅,秋子葉這才抱着棉被來到了陽臺。當時,程殊然正坐在輪椅上曬太陽。陽光很好,暖和燦爛。在這個進入初冬的天氣裡,這樣的暖度剛好,足夠溫暖人心。
但是,那個殘疾少年看上去依舊冷透,幾乎蒼涼。明明不過十三歲,卻由於受到過巨大打擊而過早的成熟丫。
那是扭曲的早熟,足以讓人心疼。
秋子葉原地站住,看着程殊然內疚的無以復加。如果不是她爸爸誤診,他的腿就不會殘疾,他的媽媽就不會因爲害怕負擔而離開他。這一切的一切,和她家完全不能脫離干係。
就在秋子葉原地發愣的時候,一直眺望遠方的少年忽然注意到了她,於是偏頭,看着她展顏燦然笑開,“葉子阿姨。”晶瑩的笑,漂亮到幾乎可以混淆性別。
秋子葉邁開腳步,回以一笑,“剛剛在看什麼?”邊問邊將棉被放到架子上晾曬媲。
程殊然伸手指指樓下,音色清冷,“剛剛看到一些人,好像是曙光的人。”
秋子葉的動作立馬一頓,她很詫異地看向程殊然,卻見少年只是定定看着樓下,視線很淡,難以言喻的疏漠。心下一愕,忽略掉曙光兩個字給她帶來的震撼,她只是小心徵詢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曙光的人?”
穿着白色外套的精緻少年想了想,才慢慢回答道:“以前聽葉子阿姨提起過,阿姨在曙光工作,所以在看電視看報紙的時候有刻意關注過他們的情況。”他再度擡眼朝樓下望了望,稚氣未脫的臉頰上逐漸浮起涼冷笑意,“阿姨,要是殊然沒記錯,他應該是曙光總裁吧?”
秋子葉幾乎當場當機。
曙光總裁?
涼暮生?
他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這裡是市區附近的郊區。雖然是郊區,但是環境極好,這裡的每一間民宅都是市區富人覬覦的對象。無論是出於養老目的,還是出於炒房的目的,反正隔三差五的,會有許多人到這裡來要求買房,而大多數的購房者都是敗興而歸。
這麼好的清幽的地段,怎麼可能輕易賣出去?
而程殊然的媽媽之所以願意棄房子於不顧,估計是考慮到程殊然年紀太小,已經沒有爸爸了,自己再一離開,他當真就只能和這個祖宅過活了。
這麼看來,程殊然的母親離開程殊然也是出於無奈的。
這些先全部不去考慮,秋子葉探出頭,看向樓下,底下正好站着一羣人,似乎正在研究者什麼。而站在中間的……
秋子葉的雙眼微微睜大,真的是涼暮生!
他來這裡做什麼?
在看到涼暮生的剎那,秋子葉的視線幾乎是帶着貪婪地在他身上一定,足足定了他十秒。然後,像是察覺到什麼了一樣的,她陡然探回了頭,縮進了陽臺。
程殊然擡頭看着秋子葉的舉動,屬於少年的秀氣眉頭被微長劉海微微蓋過,然後,從裡間居然透出了一種莫名冰涼的不悅,“阿姨,他爲什麼要炒你魷魚?”
秋子葉微微一怔,“什麼炒魷魚?”
程殊然看着底下人羣中正站着的春風男人,慢慢說道:“阿姨這幾天都沒去上班。”
秋子葉笑道:“那是因爲阿姨在休假。”
程殊然眨眨琥珀雙眼,笑了起來,“真的嗎?”
秋子葉一愕,她爲什麼覺得這個孩子這麼精明?“殊然爲什麼這麼問?”她問道。
程殊然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頭髮,很孩子氣地明淨笑着,“殊然在報紙上看到,曙光最近和橫茂有合作,而且曙光和帝國合併了,涼暮生既要負責曙光,又要負責帝國,還得顧及橫茂,這麼忙,阿姨怎麼可能會放假的。”
秋子葉全身一凜,錯愕過後,她在殊然跟前蹲下了身,替他理過鬢角的頭髮,“殊然,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成爲非常厲害的人物的。”
少年只是低着腦袋看着自己的阿姨微笑,“阿姨想讓殊然成爲怎樣的人?”
秋子葉握着少年冰冷的手,慢慢溫暖它們,“像涼暮生那樣有作爲的人,殊然能辦到嗎?”她承認,這個目標確實太過遠大,但是她希望他可以自力更生。
少年任秋子葉握着,琥珀雙眼熠熠皎潔,“阿姨覺得殊然可以做到嗎?”
秋子葉側眸微笑,微仰着的脖頸呈現一彎入骨清傲,“當然可以,殊然這麼聰明。”
程殊然眨眼笑得燦爛,“這麼說,殊然剛剛的推斷是正確的羅?”
秋子葉聳聳肩,“對,非常正確。阿姨被炒魷魚了。”
程殊然於是就微微皺起眉頭來,轉頭看向了樓下。
那個優雅的男人依舊光彩奪目地站在人羣中,似乎是在指揮着什麼。
秋子葉只是看着程殊然。一個月沒打理的黑髮正被風吹得亂飛,一根一根敲打着他的臉。淡到幾乎蒼涼的秀氣輪廓,明明是孩子般純稚的線條,卻冷漠到幾乎堪比青年男子。
這麼一個才十三歲卻敏銳到這種程度的孩子,到底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就在秋子葉蹲着發呆的時候,終於注意到視線的涼暮生忽然擡頭看向了樓頂。
然後,他就看到了陽臺上那個乾淨精緻的少年,他正在用一種不友好的微冷視線瞪着他。
微溼的鳳眼輕輕一眨,涼暮生很有些興味地笑了起來——
他是不是在什麼時候不經意間得罪過這個瓷娃娃般的漂亮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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