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車奔馳在路上,桂枝和風清兩人都在思索着。他們其實在心裡也有一絲想要逃避的小小願望,他們希望這條路永遠到不了盡頭,更希望,永遠到不了宣陽、到不了大越。
可是,這個只能是他們的一個小小願望而已,因爲該面對的他們始終是要面對的,誰也逃不脫。
馬車就這麼在他們的沉思中駛進了宣陽城,馬蹄踩在那青石條拼成的大街上,發出“嘚嘚嘚嘚”的聲音,在兩個人的耳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彷彿那馬蹄並不是踩在青石路上,而是踩在了兩個人的心上一般.......
那沉重感,是他們越發能夠感覺到的,就好像有誰攥着他們的心臟和肺一樣,連喘氣都是困難的。
桂枝感覺馬車的速度一點一點由快轉慢,終於在風清勒緊繮繩,大吼了一聲“籲!”之後,停了下來。
桂枝緩緩擡起頭,那硃紅色的門匾上,蒼勁有力,龍飛鳳舞的“藍府”兩個金色的大字便映入她的眼簾。陽光照在那金色的字上,那反射出來的陽光刺眼的讓人無法去正視。
桂枝避開眼神,垂下眼簾,眼神一黯,手指在窗棱上用力按了按,快速且急促的呼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像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站起來,腳步略顯沉重的往外走去。
她站在門口,瞪着面前的門簾,又是幾個快速的喘氣,閉了閉眼睛,一擡手,掀簾而出。
“保重!”風清在車架上,對着已經往藍府門口走去的桂枝沉聲道,這兩個字渀佛包含了千言萬語一般,這裡的千般情緒只有他倆能夠明白。
桂枝的身子僵了一下,回過頭,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她顫抖着點點頭。輕啓朱脣,低聲道:“你也保重!”
今日一別,不知是否還能得見,若能再相見......
桂枝看着面前這個俊朗少年郎,雖然經歷好多世事,可是那容貌卻還有着幾分青澀,那臉龐還那麼年輕。
現在,也許就是他們的最後相見了,一會兒有什麼變數。誰都不清楚。
這世上的事情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好友、親人驟然離世,最痛苦的事情是你明明知道這將是最後的相見,卻無力改變任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那一刻。你纔會恍然,你是多麼的無能,無能到,什麼都做不了,別阻止,連抗爭都是天方夜譚。
看着桂枝的表情,似乎壓抑着,顫抖再顫抖,眼圈紅起來的樣子。
風清本來準備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也無法僞裝起來,他的肩一垮,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幹嘛要弄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風清無奈的道,即使明知道可能真的就是生離死別了,可是裝一些不可以嗎?
至少心理上可以欺騙一下自己不是嗎?現在做這樣,他的心情又像海浪一般翻涌起來。久久無法平息。
“嗯,好!”桂枝的聲音清脆的響起,風清擡起頭,面前的女孩兒眸中滿是華彩,那表情堅毅無比。
他愣愣的看着她。
這一刻的堅強似乎是她在往身體裡注滿了精神,注滿了......
風清看着桂枝,咧開嘴笑了笑。
這纔對,即使可能面對暴風雪,面對那滅頂之災,他們都不允許自己服輸。
即使在身份上,他們和當權者有着千差萬別的身份不等,即使他們僅僅是伺候在主子身邊的僕人丫鬟。
可是就像藍若冰的,即使他們是大家眼中的低賤身份,他們也要擡起頭,所以他們要笑着面對一切。
“你也保重!”桂枝堅定地點點頭,轉過身。
就在風清馬上就要揮鞭奔馳起來的一刻,桂枝背對着他大聲:“我相信,我們還會相見,就像,我們的主子讓我們回來也不會是爲了讓我們送命,是一個道理。”
是的,主人讓他們回來自是有他的道理的,而且,他們的主子都是護着下人的主兒,所以他們放心的把自己的性命就這麼交過去。
沒有懷疑,沒有怨言,甚至,他們覺得主子是有把握,他們不會有事的。即使,不是他們所想的,自己丟了性命,他們也是無怨無悔的。
風清的脣邊笑容的弧度加深,什麼話都沒會給桂枝,只大聲的喝道:“駕!!”馬車便絕塵而去。
直到聽到馬車的聲音遠去,再也聽不見,桂枝才卸下全身的力氣,跌坐在地上。她死命撐着地面,咬緊下脣,渾身像過篩子一樣,劇烈的抖動起來。那些安慰人的話,看來連自己都騙不了啊。
桂枝無奈的搖搖頭,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站了起來,伸手拍打去自己身上的灰塵,她疾步往府裡而去,現在,時間真的不多了。
想到這裡,桂枝的腳步越來越快,腳下生風,面上卻再也沒有任何表情。
“桂枝姑娘?你不是隨着二小姐去雪域了嗎?”門房裡的下人看到桂枝這陣仗,一個愣神,在桂枝從門房前走過之際,跑出來問道。
“大管家呢?”桂枝不理會他的問話,焦急的問道。這下人又是一愣,這進來就找大管家,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嗎?他馬上回過神來,道:“大管家在帳房呢。”
他的話音剛落,桂枝便如同一陣風一般的從面前颳了過去。
他本來也想跟過去,後來一想自己的本職工作就是看好大門便退了回來,摸摸自己的額頭,撇撇嘴走回了門房。
“這個月的賬本都在這裡了嗎?這筆銀子......”大管家正在帳房裡和各位賬房先生對着這個月的月例和一些開銷。
自從藍若冰他們離開了,“涼清”醫館、“百味軒”酒樓外加“靈清”飾品這邊的帳得到藍若冰的命令,也要每個月要彙總到藍府的帳房中來。
所以,賬房先生們也開始熟悉那邊的賬務。
今天大管家就是爲着這賬務彙總而來,畢竟二小姐姐就算遠行了,他們也是不能懈怠着的。
否則,這不僅是對不起二小姐的相信、放心和託付,更是對不起老爺多年的栽培和扶持不是嗎?
就在他們正在討論着的
時候,桂枝未等稟報便推門而入,引得正在議事的衆人都反射的擡起頭看向桂枝方向。
一時之間,氣氛中彌散着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氣氛,於是衆人又都擡頭看向被圍攏在衆人中間的大管家,等待他發話。
大管家看到這樣衝進來,在那裡有些氣喘吁吁地桂枝,當下也是一愣,他的腦海中不知怎麼突然冒出“出事了”這三個字。
桂枝剛要開口,便被他的一個制止眼神和輕微擡起的手掌制止了。
果然是出事了,看到桂枝差點就衝口出的表情,他表情一個凝重。
但是,又不想引起衆人的恐慌,便鎮定的道:“你們先自己商議一下,我要和桂枝姑娘去談些事情。”
他的話讓賬房先生對視了一下,表情雖然有些低估,可是衆人還是齊刷刷的點頭道:“大管家,您先去忙吧。”
在衆人恭送的目光中,這兩人便一前一後走了出去,兩個人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何書轉過身看着桂枝,急急的開口問道。
“太子現在生死未卜,爲了救小姐!小姐現在中毒昏迷,被王爺帶去救治了!現在風清正帶着王爺的口令往宮裡邊去呢!”
桂枝的話一出口,大管家身子一個不穩就向地上跌坐而去,臉上滿是大驚失色的表情,臉色慘白,身體也發抖起來。
這是大事啊,藍府這次真的是逃不過了嗎?這是流年不利的表現嗎?怎麼這一劫連着一劫,似乎藍府永遠是逃不脫的了。
“我們快快去稟告老爺!!”他何書擦去額頭的冷汗,急促的完,向着藍老尚書的院落奔去。桂枝看到他的模樣,也跟着跑了起來。
這兩人的怪異舉動,引來了旁人的注視。自從藍府經過上次的事,倒是沒有再買丫鬟下人進來,所以這些下人的數量並不多,故而這注視的人也並不多,否則非要引起一陣大的騷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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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使是這樣,他倆的動作還是像一陣風一樣傳到了整個藍家的每一房的每一個人耳中。於是,各房的人都往主院落趕去,儘管沒有人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大家的面色卻都很凝重。
畢竟,很多跡象表明了確實是出了大事。首先,藍若冰這次出行是帶着桂枝出去的,而現在,只有桂枝回來了。、
如果沒有出事,桂枝不會突然回來。
其次就是,桂枝的回來讓大管家飛奔着往藍尚書的院落而去,滿臉的焦急。
大家都無從得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所以心中也是焦急萬分,在這個家裡,現在沒有一個人是自顧自的。
大家深知這個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藍家現在是越發的團結,更深知,什麼是家人的意義。
“什麼?你再一遍?”衆人趕到院外,便聽到藍宗程的一聲大吼,緊接着便是那杯子落地摔碎的聲音。
藍府書房中,桂枝正在說着整件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藍宗程邊聽邊變換着表情,聽到後來,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臉色也開始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