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雪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7
直到兩刻鐘後,北宮千縈纔將幾乎灑完的飯菜端上桌,北宮晟已經吃完,泡了一杯茶,悠然的拿着一本厚厚的書,坐在桌邊看。
見他來,眼皮擡頭未擡一下旆。
千縈雙眸噴火,冷哼一聲憤憤將碗往桌子上一蹲。“娘是去上朝了嗎?”
“是!”
“你爲什麼不去!”
北宮晟頓手,擡眸好笑的看他一眼。“我爲什麼要去?窠”
“你不是皇帝嗎!你不是說自己的事自己做嗎!幹嘛這麼累着娘!”北宮千縈憤然。
北宮晟黑瞳幽魅的轉了轉,淺笑出弧度。“怎麼?想把我支開,然後你娘在家繼續寵慣着你?”
被揭穿的北宮千縈臉瞬白瞬紅,不等反駁,就看到他爹臉瞬間冰冷板起。“做夢!”
“呃……”他一口口水啞在喉間,差點憋死。
北宮晟繼續埋頭繼續看書。
北宮千縈卻被鬱悶死,他爹說話爲什麼是這個調調?完全猜不透的節奏啊!不過回神後,他打算據理力爭。
“北宮晟!你是男人!上朝這種事情,你怎麼好意思麻煩女人?”
“男人怎麼了?誰規定男人就必須出去工作?我覺得在家睡覺做飯帶孩子挺好的!”北宮悠然自若,信手擡起茶盞小啄一口,冷淡着臉,姿態慵懶優雅。
“你!都說大丈夫要頂天立地!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北宮千縈簡直要爲他這爹羞愧死了!
“頂天立地?”北宮晟眨巴了下眼,擡眸瞟了瞟門外的天空。“天又沒塌!我要爲什麼要頂天?立地,我腳不就站在地上嗎?”
“……”
“再說了,就算天塌下來,你娘個兒挺高的,撐得住,我蹲下來跟你一樣抱大腿就行了!”
“……”
如果先前北宮千縈還想挽救以下他爹僅存的良知,現在就只剩下顫抖的脣。“你要不要臉?”
“不要。”北宮晟回答的極其快,幾乎是脫口而出,放下茶盞,翻了一頁書,沒有一絲臉紅與心跳。
砰!北宮千縈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不但碎成渣渣,還被風狠狠碾過,渣滓不剩……
他他他!他必須換爹!
他再也受不了跟這個老變.態一起了!他就不信,以他天生神力的武功,還不能去皇宮找娘!
剛邁出腿,北宮晟幽幽的聲音就飄來。
“不想要皇位了就出去……”
北宮千縈頓住腳步,詫異回頭看着他,良久,嘴越癟越氣,終於怒吼出聲:“你三年什麼都沒做!憑什麼決定皇位的去留!”
“行啊,你爺爺在皇陵金棺內,你去求他改昭也行!反正吧……我無所謂,在家睡睡覺做做飯挺好的,只是將來皇位沒人繼承,你娘累點罷了!”
“北宮晟!”北宮千縈憋紅了小臉,擡手間一道金白耀光砍出,就在貼着他身子滑下的時候……
北宮千縈沒看到他怎麼動的,隻身子輕輕一晃,椅子跟隨着在地上一滑,就恰好躲過了鋒刃。
白光最終砍到了桌子上,咔!木紋碎裂,桌子從中間滑成了兩半,桌上的東西紛紛掉落,北宮晟只在茶盞落地前,信手輕輕一抄接住,然後優雅的將書平放在腿膝上,掂着茶蓋緩緩輕捋着茶葉,嗅着鐵觀音獨有的清香,吹了吹熱氣,淺酌。
北宮千縈吃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其實是不想謀殺親爹的,可太氣了,就不受控制砍了出來。
那一瞬間,他是驚恐的,生怕看到血光四濺,畢竟這氣流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只要迸發就必須釋放才行……
地上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青瓷碗碟破碎一地,連同他最後僅存的飯菜徹底報銷……
心鼓陣陣,他看着自己的小手,有些惶恐的看向爹。
北宮晟喝完一口茶,這才淡靜的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緩緩擡眸看向他,脣角抿出笑意。“跟你娘一個脾氣……”
嘖嘖,一個謀殺親夫,一個謀殺親爹,真是親母子呢!
北宮千縈微微喘息了口氣,狐疑的看着他,聽這話的意思,娘也提刀相向?
看起來,他的確討厭!要不娘那麼溫柔的女人怎麼會想要殺爹?
憋紅了小臉。“你不是沒武功嗎!”
他依稀聽江風叔叔說過,他爹的武功盡失了!既然失去了,他是怎麼躲過去的?
北宮晟好笑的偏頭,他只是氣流沒了,無法御氣,退回普通習武人罷了,不代表他反應力跟武功都沒了好嗎?再不濟,拿尋常兵器,北宮劍術也是能耍的出來的好嗎?不過面對兒子的茫然,他不打算解釋,只慵懶的靠進梨木太師椅中,幸災樂禍道:“你還是想想怎麼跟你娘解釋吧!這屋子……所有傢俱可都是你娘閨房搬過來的,尤其……”
挑眉示意了下碎成一地的碗碟。
“這可是盛北保隋帝時候的官窯三彩青瓷,花子你娘特別喜歡,當年你舅舅給你娘備的嫁妝裡,你娘最喜歡的東西……”
“啊……”
北宮千縈吃驚的看着地上的殘渣,感覺全身上下都透着寒涼,跟門外的飛雪一樣凍徹心扉……
他娘最喜歡的東西……他孃的嫁妝……他孃的傢俱……
想到娘難過的臉,他緊咬着下脣,他小手越握越緊。
“都是你害我的!你害我的!”
說罷,擡手金光亂射,今天,他非要讓他爹吃點苦頭才行!
可不管他手裡氣流如何砍出去,都連他爹的一片衣袂都夠不到,他輕盈的騰空而翻,側身而轉,瀟灑又從容,甚至手中茶盞都穩穩端着,連一滴水都沒有灑下……
只是,伴隨着北宮千縈毫無章法,又越來越暴躁的亂砍,閣內的花瓶碎了,椅子裂了,燈盞斷了,簾帷爛了……
等北宮千縈開始正視屋子越來越狼藉的場面,開始停手的時候,已經無法挽回。
北宮晟灑脫的一個轉身,輕坐在唯一一張倖免於難的羅漢榻中,雙腿交疊而放,輕捋了捋衣襬,將茶盞穩穩放在手邊香案上,從懷中掏出先前看了一半的書,繼續慢慢翻閱起來。
北宮千縈卻膽怯的看着屋子,嚇哭了……
開始是一兩聲小聲的低抽,到後來越哭嗓門越大,傷心的無可比擬。
“爹壞……我討厭爹……”
“爹!我討厭你……”
“你就知道嚇我!都不跟別人一樣疼我!還讓我自己盛飯!還害得我闖禍!”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每一下哽咽都透着他的恐懼與害怕,他從未闖過如此大的禍,這麼多孃的東西都被他毀了……娘一定不喜歡他了!
眼淚越來越多,直到一隻溫暖的大手緩緩拭去他眼角的淚的時候,他纔在抽泣中睜開眼睛。
北宮晟蹲在他面前,靜靜的看着,四目相對,漆黑的瞳仁緩緩沁出一股他從未見過的溫暖笑意。
“這就害怕了?真沒出息!”輕柔好聽的嗓音傳來的時候,北宮千縈恐懼的心好像緩緩沉澱下來,可委屈的眼淚更多。“你,你……就,就氣我!我不,不是故意的!”
下一瞬間,他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寬廣,溫柔,好像一座厚實的大山將他緊緊包裹。
跟孃的懷抱的氣息不一樣,但就是會產生一種一樣安心的感覺。
好像躲在這樣的懷抱裡,他可以什麼都不害怕。
伸出小胳膊摟住北宮晟的脖子,好似只有這樣,才能緩解恐懼,只是仍傷心抽泣。“那,那你說,我不害怕,該怎麼辦?”
北宮晟怔了怔,因他的依偎彎了脣角。“沒事,天塌下來,我蹲着也比你高,砸不到你!”
“啊……”北宮千縈鬆手,拉開距離,委屈的小臉看着他討厭爹脣角那抹淡淡的笑意,鬱悶到死……
這種時候,他爹都不安慰幾句,還要開玩笑逗玩他麼?
呆滯的小臉落在北宮晟眼中,他嗤嗤低笑,站直了身子,揉了揉北宮千縈的小腦袋。“傻小子!跟你娘一樣愛哭!”
北宮千縈感覺自己像個小狗一樣被他爹蹂.躪……更加鬱悶。“誰說的!我纔不愛哭!”
可伴隨着說話間沒忍住的一聲哽咽,鼻子間就吹出了一個大大的鼻涕泡……
北宮晟嗤笑,擡眸看向門外:“來人!”
來人?哪裡來人?北宮千縈迴頭,驚訝的發現從屋外走進四名一身暗金單肩披風的男人,他們立定後,整齊的單膝跪地叩首道:“參見皇上!”
北宮晟輕頷首。“把這裡收拾一下吧,一起恢復原樣!”
“是!”
說罷,北宮晟轉身拿起扔在香案上的書卷轉身朝三通閣的書房走去,可不等走一步,就被抓住了衣襟。
他低頭看去。
北宮千縈揚着眼淚巴巴的小臉,環顧了四周四個人一圈,又眼神殷切的朝廚房方向看了眼,發覺沒出現新的廚子什麼的,癟着嘴可憐道:“爹,我餓……”
……
走在繁華的淮海城大街上,北宮千縈簡直好奇的不得了,平時娘都不讓他出來玩,就算出門,也是坐在馬車裡,從未有過如此腳踏實地的自己逛玩!
而且一路上,他爹居然什麼路邊攤都買給他吃。
香噴噴的肉包子,甜酥的打年糕,香脆的米花筒……這些娘以前從不讓他碰的東西……今天居然吃了個飽!
看着身側的男人,他突然感覺……
好像有個低品位的爹還是有點用處的!
只是……他蹙緊了眉頭,他爹爲什麼出門要帶着黑紗掩面的斗笠?
咋?知道自己不要臉,所以沒臉見人嗎?
還想讓他也戴上!呸!他纔不帶!
一路上,北宮千縈都被無數大叔大嬸,爺爺奶奶殷切的看着,讚歎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誰家孩子?長的可真漂亮!”
“太俊了,長大不知道得多討人喜歡!”
“哎喲!我將來孩子要長這樣該多好?”
“得了吧!我真想將來相公能有這長相!”
“幾歲的孩子你都喜歡!”
“就喜歡!”
因爲他們駐足等候烤餈粑,所有周圍再次圍了一大圈人,北宮千縈轉動着小腦袋,感受着四周喜茜茜的眸光,得意的衝着大家眯眼一笑。
只這一下,就有少女喜歡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瞟了眼一直默不吭聲,看着有些氣壓的男子,試探着湊上前對着北宮千縈甜甜一笑。“小弟弟,你叫什麼呀?姐姐給你買餈粑吃好不好?”
北宮千縈想開口,突然想了想他爲什麼要承認是這個討厭老爹的兒子,當下改口道:“蘇千縈!”
北宮晟微微側頭瞟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彎腰的少女好奇擡眸的瞬間,剛好透過斗笠面紗與臉之間的距離看到了北宮晟的淡笑,頓時傻愣當場。“天……好俊!”
微微踉蹌了下身子才站穩,失神的動作讓衆人立刻順着少女眸光掃向的方向看去……
“喂喂喂,孩子這麼俊,身邊的應該是爹吧?爹更俊?”
“應該吧,兒子長這樣,爹能差嗎?你看那完美的身材,負手而立的雍容氣質……絕對是俊男!說不準是豪門大戶家的公子!”
“肯定的!服飾是天蠶蜀絲,我姑父家開布莊的,這種料子看着樣式簡單,沒有花樣,實際上一寸都能能買普通人家一年口糧!而且染色最不易,能染成這樣的渾然天成的黑色,都能到上貢標準了!”
“純色黑袍最難駕馭,但是一旦駕馭就特別高貴!就算長得不好,光這氣質都已經可稱翩翩君子了!”
“而且腰間那枚玉佩看着也不是便宜貨!”
“你瞎啊!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福驪囍紅系列!全淮海城都找不出幾枚!這一枚應該是上上乘的材質了!”
“還有那腰帶……”
衆人嘀咕的聲音越來越激烈,或許因爲他了面紗的緣故,人總是對神秘的事物更加感興趣,看不到臉就想透過其他方向揣測,北宮晟一句話未吭,就被人將全身服飾扒拉了個底細乾淨……
北宮千縈驚愕的看着連臉都未露,都將他風頭搶沒的的爹,心裡越來越不爽。
癟着小嘴,高聲道:“你們胡說什麼!他纔不是我爹!他……他是我哥哥!”
哥哥?北宮晟剛想抱着他離開的腳步頓在原地,不等眉峰緊蹙,就立刻有一個香囊砸了過來,更快的,什麼荷包,絲絹越來越多!
衆人一聽是哥哥,不是父子,少女們就開始更加春心萌動,猜測是否未婚。
經衆人這麼一分析,更加堅信這一定是翩翩公子!
哥哥啊!弟弟長這樣,哥哥還能差嗎?而且還是貴族公子!
北宮晟一掃裡三層,外三層,越來越多人圍觀的架勢,繃緊脣角,這要放以前,他一個輕功就翻出去了,如今……
垂頭冷掃了兒子一眼,北宮千縈也已經被不小心砸過來的香囊幾次中彈,頭頂更是頂着一塊水紅色絲絹,忐忑的擡眸,意識自己又闖禍了……
對上爹那張冷臉後,他無辜的癟癟嘴,悶悶低頭。
北宮晟一把抓起北宮千縈的衣襟抱起來,往外走去。
但衆人哪肯依,都想目睹一下他的真容,當下就變成他朝哪裡走,人牆就朝哪裡圍,原本挺寬敞的街道瞬間被圍堵了個水泄不通。
或許是他的氣場夠冷,衆人好奇歸好奇,但還是保持着距離,不敢強掀開斗笠。
幾次三番後,不等北宮晟陰鬱的脣擠出冷煞。
一個女聲率先抵達。
“怎麼了?把路堵如此嚴實!”
★咳咳,欠了大家兩天,抱歉,今天等睡起來,再更三千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