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前帳的時候,她一怔,訝異的回頭瞟了眼,心底暗唾。
死男人!是不是給他個老鼠洞,他也能鑽進去?問題是,把她的鈴鐺都弄哪去了!
搖了搖頭,她負手而出,帳外,陳凡焦灼急了,見她出來,立刻稟報道:“蘇校尉,你可算出來了!半里外的山頭上,發現那日攝政王乘的那種大鳥!敵方可能有來人刺探軍情!”
納蘭芮雪聞言差點一口氣沒噴出來,大鳥?刺探軍情?半里?
她真不知道該是誇她的下屬能幹,還是該誇死男人的狂妄鈮。
想起昨夜他奔赴百里只爲呵護而眠,面具下,臉早已俏紅一片,此刻被陳凡如此打攪,有些薄怒。“有就有,山裡有隻鳥還不正常?別大驚小怪!”說罷,就想轉身回軍帳,那死男人沒說留下,她心頭總不安定。
陳凡不解,見她要離開,立刻據理力爭。“可是那鳥能馱着人飛!”
“給你你能飛?難道你是想告訴我,攝政王單槍匹馬親自當哨兵來了?”她懊惱回頭,這一刻,真恨不得將陳凡扔出去桊。
“呃……,不是。”陳凡聞言垂頭,想了想,頷首道:“還是蘇校尉想的真灼,攝政王那樣的男人應該不會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北軍算上青龍部,有三十一萬,的確沒必要親自前來做哨兵這種辛苦的活。
“咳咳!”她差點沒穩住身形,偷雞摸狗?他丫的!他說誰是雞,誰是狗?
陳凡還未撤去,就感受到蘇校尉一股濃烈的煞氣,立刻正色,匆匆跑開。
她深吸了兩口氣,平復心情後重新走回帳內,短短几步,她踏風而掠,可衝到屏風後,看到空蕩蕩的木榻,空蕩蕩的後帳,眼底泛起失落,還是……走了嗎?
還想看看他的傷好沒好,他就……。
頓了一會兒,心底的甜蜜與失落都慢慢退卻,無數的怒火漸涌心頭。
他還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氣呼呼的將面具一甩,和衣躺回榻內,被桶裡還有他殘存的體溫,十分溫暖,她蹙了蹙鼻息,矇頭繼續睡去。
帳外,北宮晟撩着透風用的帳簾看了眼暗生悶氣的她,脣角浮起淡笑,黑眸又深深凝望了她一瞬,黑色斗篷拉上風帽,低垂轉身離開。
烈日長空,旌旗展展,掛着大大“高”字的帥旗迎風飄舞,五萬皇家軍振聲高呼,在高飛龍的帶領下,朝故城攻去。
幾乎是不費摧毀之力,北軍撤退的時候,四大城門內都只留了少量的兵馬,見幾萬人氣勢洶洶的奔來,立刻丟盔棄甲的逃走。
高飛龍一口氣連收三座城池,極是自得,心中對蘇墨又鄙夷了幾分!
哼!孬種一個!而且毫無軍事眼光,這樣大好的機會差點就被他放走了!高飛龍想到過幾日就可以在殿前邀功,就覺得喜不自禁,恨不得立刻殺進北軍軍營,展示下他高飛龍將軍的神威!
驅馬行至長陵坡,第四座高陵城近在眼前,高飛龍驅馬疾奔,心中冷笑。
哼!攝政王也不過如此,知曉越靠近萍百關越不好打,蘇墨鋒前坐鎮,這四座城池拿下只是遲早之事,也算他有自知之明,否則非屠殺掉他全部兵力才行!
身後副將劉源見他衝的歡愉,終於忍不住再次叮囑道:“高將軍!小心有埋伏!”
這廝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吃虧那麼多次還不記性,若是納蘭將軍在,或者蘇校尉在,都不會如此貿然行事!太奇怪了不是嗎?連續三城都順利的有些詭異,而這廝竟毫無察覺!
“埋伏?”高飛龍“馭”一聲,頓馬,噠噠的馬蹄在長嶺坡的泥土上四踏,他瞟了眼上次失足之處,不屑輕笑。“探子已回稟數十次,數裡內無一北軍,埋伏在哪?劉源,你要是貪生怕死就回去抱媳婦去!”
其餘幾位副將聞言,想開口的話都生生咽在肚中,劉源氣厄,緊咬牙關不爽側頭。
高飛龍見他滿臉不屑,心中怒火中燒,早看這些納蘭軍的小將們不爽了!在南通的土地上作威作福,害的他所率領的正統皇家軍風頭被掩蓋這麼多年,此次皇上將他們撥給皇家軍,沒想到這些人壓根不服他。
冷笑一瞬,心道,這次非教他們好好認清誰纔是他們將軍!
瞟了眼前方青草蔓蔓之處,高飛龍冷笑道:“劉源,既然你說有埋伏,不如跟本將軍打個賭?”馬鞭直指前方半里之處,輕蔑道:“你去那,若有埋伏,本將軍給你賠不是,若沒有埋伏,你跪地磕頭,喊我十聲爺爺如何?”
什麼!衆人倒吸一口涼氣,此刻他們在坡上,坡下風景一覽無餘,半里之內,莫說埋伏,連鳥都不見飛一隻,這算什麼賭?這擺明是收拾以前納蘭軍的副將!
跪地也不是不可,身份在那擺着,有道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但喊爺爺……,這話明擺着是要羞辱劉源祖宗八代了。
跟隨高飛龍的幾名副將也被納蘭軍掩蓋鋒芒多年,聞言都頻頻點頭笑道。“將軍英武,劉兄當年在納蘭將軍手下,也是西征的一員猛將,戰功赫赫,銳不可當,此刻由你探路甚是合適!”
旁邊同爲納蘭軍副將的趙一鳴緊攥馬繮,看了劉源一眼,峰眉緊皺。
劉源攥緊拳頭,末了緩緩抱拳道:“末將領命!”
說罷,在一羣人嘲諷的眼眸中驅馬獨自往前行去,剛翻下山坡,他就心頭咯噔一跳,感覺到隱隱哪裡不對勁!
高飛龍得意的在坡上大喊:“劉源,見到攝政王了,記得幫我問個好!”
劉源走攥馬繮,微微顫抖,頓了一瞬,踢了踢馬肚子繼續前行,青草隨着長風搖擺,四周瀰漫的殺氣讓劉源越來越心涼,幾乎就在勒馬想反的時候,無數草地翻涌,猶如波浪,亦如地裂,萬千人影沿着長坡翻出,長弓在手,利箭滿弦,瞬間,將他們牢牢包圍中央。
高飛龍等人大驚,想退回時,發覺身後竟是一樣境遇。
遠處,一個一身青袍的男子御風而行,輕功路數極其鬼魅,只幾道幻影,便竄至跟前,他翩然落地雙臂抱懷,頗是有興趣的笑道:“高將軍果然神機妙算,王爺說你必故遊長陵坡,沒想到高將軍竟真能猜到我家王爺心思,嘖嘖嘖,既然如此想念我家王爺,不如當面聊敘的好。”
高飛龍此刻見密密麻麻將他們包圍起來的北軍,冷汗直冒,那數萬道滿弓的箭弦讓他清楚,只要他敢稍動,將立刻被射成刺蝟。
主帥一氣蔫,士兵自恐慌,當下,除過留守三城的二萬兵馬,三萬兵馬陷入慌亂,馬蹄亂濺。
襲墨看着此刻不敢吱聲的高飛龍,又瞟了眼身側鋼刀架脖的劉源,脣角浮笑:“怎麼,高將軍是覺得打賭得有始有終嗎?”
清影飛旋,利劍出鞘,襲墨單人直切南軍,奔高飛龍而去。
“掩護!掩護!”這下高飛龍終於知道該做什麼,厲聲吩咐後,幾名皇家軍副將紛紛提劍而上,趙一鳴攥着繮繩沒有下馬,眼神幽幽的瞟向天際。
高飛龍大怒:“趙一鳴!你居然不出戰!”
趙一鳴冷笑:“屬下無能,決定誓死隨高將軍同回家抱媳婦。”
話音一落,北軍紛紛大笑,這等嘲笑高飛龍貪生怕死的話,讓人忍俊不禁,氣的高飛龍面色瞬紅瞬白,大吼:“你要不出戰,就是私通敵軍!”
趙一鳴皺眉,頓了頓手,提劍而出,高飛龍見他的副將已經被打的七零八落,急忙馭馬朝後退了幾步,示意士兵上前保護。
最後一腳,襲墨將一員副將踹到北軍陣營,皺眉道:“一身肥膘!”
趙一鳴利劍飛切,兩人開始新一輪打鬥,雖趙一鳴不及襲墨武功之高,但到底是隨納蘭興德西防征戰多年,應變能力與戰場搏鬥技術亦不可小覷,南軍這才發覺,原來納蘭軍的副將與皇家軍的副將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看着五六名已經被北軍控制的皇家軍副將,衆人連連搖頭。
趙一鳴的加入,讓襲墨找到了對手,當下打的暢快,風霄雲起,青草碎屑肆虐,兩人皆是久經沙場的戰將,刀鋒拼光的瞬間,交錯的眼神中泛出幾許對對方的欣賞。
可襲墨到底是北宮晟親手帶出來的六龍上將,百餘招後,趙一鳴就逐漸感到吃力,一個不小心,便被襲墨反手刀鋒架在脖子上。
高飛龍大驚,正想逃竄,襲墨清影幻掠,一把從人羣中揪着衣領扯了出來,扔到了劉源面前,劉源心頭一顫,不置信的瞟了襲墨一眼。
一腳踹在高飛龍腿彎,“噗通”他下跪,襲墨腳踩在他背上,將他的頭又踩低三分,刀鋒抵着脖頸笑道:“來,快賠不是!喊爺爺。”
什麼!高飛龍掙身子,剛動一瞬,脖頸的利刃立刻劃破皮膚,瞬間安分,可嘴上囂張的氣焰仍未湮滅,怒吼道:“本將軍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明明說的若沒埋伏,讓劉源喊他爺爺!
襲墨掏了掏耳朵,蹙眉疑惑:“喲,意思是我聽錯了?”
“當……”刀鋒又深入半寸後,“然”被他吞在嘴間。
劉源與趙一鳴皆震驚的看着面前這個一身青袍,並未穿戰甲的男子,眼底掠過震撼。對望一瞬有點蒙,雖然同被制服,但除了他們兩,其餘的都已多少負傷,而此舉更是讓人詫異,怎麼感覺對方是替他們出氣來了?
襲墨淡掃了眼打量着他的兩人,悠悠別開眼,對着高飛龍冷笑道:“要不想喊爺爺,喊祖宗也行,我一向好說話!”
噗!這還叫好說話?高飛龍感覺自己的小心肝碎成千萬片,血流不止。
可他怎肯說,這一聲出去,只怕高氏祖宗全要羞於自盡,他雖貪生怕死,但也分得清遺臭萬年跟名垂千古的區別。
良久,見他的確不似會開口,襲墨輕蔑而笑,揮了揮手。“帶走,王爺親自請喝茶。”
當下,三萬兵馬還未打,因主將被俘,只得窩囊的丟盔棄甲,繳械投降。
山澗小路上,江風帶着一萬人馬興沖沖的反向撲回,心裡別提多美。
剛得到消息,襲墨已控制了高飛龍,景南與斬雷分別反[撲],控制了白帝城與青木城,只待他最後奪回最遠的玉城,就可以鳴金收兵了。只是王爺這一招欲擒故縱,甕中捉鱉,納蘭芮雪那混賬女人居然沒上當!跟了二十里居然退回去了!
高陵,白帝,青木,玉城四城剛好夾山而建,成犄角之勢,北軍先鋒陣營位置本剛好在四城正中,接連後退四十里後,便成了一巨大的口袋狀,只要人敢進來,便可以輕鬆攬入懷中。
當然,四城山澗地形,地圖上早已詳細標註,先前他們都丟棄城樓,退入山澗,此刻只要各自戰回即可。
玉城,玉城!江風只要想到這個名字,就覺得熱血沸騰,壓根將王爺叮囑他的格外小心完全拋之腦後。
叢山之中,巨木林立,五百人馬蹲在樹上,立在石後,隱在灌木叢中,方少坤帶着其餘五百人騎馬在山路上靜候。
空氣靜的除了偶爾的早蟬嘶鳴,雀語歡叫,不見任何聲響,即便烈日當空,在山路上的五百人早已汗流浹背,但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分躍步,皆脊背挺直,如石化的雕塑,絲毫不動。
遠處塵煙滾滾,方少坤眉梢露喜,對跟前人比劃了手勢後,衆人明瞭,皆屏氣凝神。
江風離老遠便看到一面碩大的虎頭旗迎風招展,銳眸半眯,脣角浮起一絲冷笑。
伏虎營?哼,今日就讓他們看看青龍部的厲害!
驅馬行至跟前,發覺對方只有幾百人,不由好笑。“喲,這不是堂堂伏虎營嗎!怎麼?淺水也想困蛟龍?”
方少坤冷冷的瞟了眼,脣角浮笑:“哦?似乎這裡只有山,沒有水,不知道江少將可聽過‘百川伏虎徵,留骨不留風?’”
江風勃然大怒,這話是聽過,因爲伏虎營特別擅長山間作戰,猶如盤山之虎,所到之處,皆是席捲一切,似乎除了能留下森森白骨,一絲風都不會留下!所以百姓口徑相傳,纔有此話。
但方少坤的“不留風”擺明了是今天留不下他江風!
“少猖狂!功夫說話!”江風提槍而上,帶着身後的五百青龍部與九千五百人的北軍,猶如凌烈的狂龍,在山間路上狂嘯,方少坤等人看着勢單力薄。
但他並不急,而是冷笑一瞬,手放入口中長吹聲口哨。
頓時,山澗裡四面八方驟起吶喊,戰鼓赫赫狂響,數面旌旗在茫茫大山中搖晃,可最震撼的,還是嘹亮的吶喊之聲,聲聲不絕,氣勢宏偉。
江風勒馬心驚。那女人居然將伏虎營全營帶來了嗎?細耳聽去,似乎有萬人之多!出戰前他早已得知南世君並沒給蘇墨調兵遣將的職權,只是協助高飛龍打先鋒,心驚同時,江風浮起幾許狂妄,算她納蘭芮雪有眼光,知道青龍六將誰武功最高,最難對付!
所以乾脆放過景南跟斬雷,直奔他而來!也好,今日就活捉這女人回去!不將她綁到王爺榻上,讓她給王爺苦苦求饒,他就不叫江風!
方少坤看着他輕狂模樣,脣角勾起不屑的淡笑,也懶得廢話,提刀而上,當下,兩人開斗的難分難捨,山間路窄,兩位少將又沒吩咐全上,他們只能立足觀看,而四周越來越猖獗的吶喊也讓他們無暇顧及前方戰況,紛紛緊張凝望。
百十招過後,江風一槍柄兌在方少坤後背,他“噗”出一口鮮血,馭馬朝後退去,江風打的正歡,心頭更是不屑,哪裡肯放他走,立刻駕馬狂追,後面人不知所以然,只得紛紛跟上。
方少坤快退至五百人陣營中時,又長吹一聲口哨。
當下,從茂密的樹林中彈出成千上百的星火流彈!所有的流彈都是燒的通紅的木炭,也不知用什麼器械打出,速度極快,打到馬身上後,灼熱的木炭驚了馬匹,而且帶着烈火的光澤更是讓馬眼驚恐,紛紛亂蹄嘶鳴,處於癲狂!
北軍後面的人立刻止住了前行,最前方受災的人退也退不回去,往前走,伏虎營已經紛紛舉起火把,雖然是白天,但是狂舞起來,那連連的火光,還是會讓馬匹受驚,江風懊惱,只能跟大家一起儘量朝山坡一邊靠,儘量躲避流彈的襲擊。
可山坡連下了二十幾天雨,早已鬆軟不堪,哪抵得過這麼多匹人馬踐踏,一條裂縫裂開後,鬆軟的泥土頓時瓦解,隨着江風衝至最前端的兩三百米青龍部戰士紛紛連人帶馬的從山坡滾下,江風也不能倖免,滾落的瞬間,看到方少坤對着他比劃了個手勢,登時意識到什麼,可來不及驚呼,衆青龍部將士全部滾落進山坡下早已挖好的大坑內,每個人都摔得鼻青臉腫,被藤蔓荊棘劃的滿身傷痕。
江風跌打滾爬慣了,用最小的俯衝姿勢,倒也沒傷着什麼,只是當他想起身的時候,發覺怎麼也起不來,身下黏糊糊一片,還混合着刺鼻的氣息。
方少坤走到坡邊上,對着江風笑道:“喲,看來淺水不能困蛟龍,淺坑倒是可以。”
“你他嗎的!坑裡是什麼!”江風使了好大勁才站起身子,但靴子深深陷入黏糊糊的稀泥中,四周的青龍部侍衛最慘的臉還埋在裡面,都是想起起不來。
“樹膠,稀泥,還有……糞便!”
什麼!衆人一口涼氣,一青龍侍衛剛將臉從稀泥裡拔出來,聞言氣的當場暈了過去,重新落回,四周的人立刻七手八腳的忍着噁心並擡起來。
“你他嗎的!”江風氣惱,掙身子就想往起來飛,但奈何樹膠太粘,跟本起不來,當下對着後面的人怒吼道:“不管我們!給老子殺了這幫王八蛋!”
方少坤淡笑,又是一聲口哨,先前的吶喊頓時消失,數百張網撲天而下,剛好將前方衝過來的人馬蓋住,本來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招數,但衆人馬衝的急,幾百張網落下,誰也找不到蓋着自己的網是哪張,當下一羣人亂扯,結果扯來扯去,越來越多的人被網絆倒,結果摔倒的越多,網被扣的越緊,有些人本來還不受灼,正想割開網,但就是莫名其妙的被其他人連帶着悶了進去,一動都無法動,當下,亂糟糟亂成一團,雖說有一萬人馬,但就前面這五六百人就將路堵死了,後面的人除了乾瞪眼無計可施,總不能從兄弟的身體上踏過去!會死人的。
江風看着眼前亂七八糟的一幕,差點噴出血來,方少坤看着有些人開始割網,燦然一笑。“別費勁了,都是樹藤編織的,哪那麼容易破開!”
江風瞬間心涼,對着後面大喊到,“繞道!從山下將這幫王八蛋堵死!”
他算是看出來了,哪裡有上萬人的伏虎營,從頭到尾可能就千百人,在這裝神弄鬼,把他們耍的團團轉!可就算自己這千百人暫時受制,自己還九千多兵馬,只要圍山!今天伏虎營差池也難逃。
話音才落不久,就聽見山澗後面傳來一聲厲呼:“報!報!”
哨兵剛轉過拐彎處,就看見前方亂七八糟的一幕,愣了許久才從人堆裡擠了過去,又踏着幾百人的身體連滾帶爬的撲到山坡邊。
“報告少將!剛有人假扮少將,將我軍七千多人騙走了!”
騙?騙走了?江風瞪大眼眸,方少坤在旁邊樂呵的吹了聲口哨,對身邊的人勾了勾手指。“將江少將帶上來,其餘的人放走吧!”
什麼?放走?江風不解。
方少坤轉頭對哨兵笑道:“回去告訴你家王爺,我家校尉說了,別盡抓芝麻,有本事抓個西瓜瞧瞧。”
芝麻?西瓜?哨兵愣了許久,呆呆的點了點頭。
江風被五花大綁帶了上來,方少坤看着他怒氣橫生的臉,笑嘻嘻眯眼一笑。“江少將,蘇校尉等你多時了,說是……想聽你當面“誇”他聽聽!”
“誇”她?江風眨巴了幾下眼睛恍然大悟,想必青蘿將自己在北昌軍營天天咒罵的話悉數稟告了,腦海裡頓時一片空白,無數烏鴉飛過。
伏虎營千人就帶着一個戰利品“江風”浩浩蕩蕩的返回陣營,江風的部下只能無力的目送少將遠去,然後開始了更亂七八糟,馬張揚飛的營救。
山澗另一處,幾千人跟着“江少將”策馬狂奔,只是山路越來越陡峭,人煙越來越罕跡,夕陽落下,還不見“江少將”帶令他們找到包圍伏虎營的路,衆人開始焦急。
一士兵湊上前問道:“三少!我們還要走多遠?那幫兄弟會不會有事?”江風在青龍六將裡排行老三,所以衆人都喊他三少將,他自侃帶着名號太生硬,顯得兄弟不親和,所以別人就開始喊他三少。
先前山澗裡回想的數萬吶喊聲,驚着了所有人,結果三少策馬回奔,告訴他們合圍伏虎營,衆人第一次見到如此開光,突然有頭腦的三少,當下興奮的緊跟,可這都三個時辰過去了,怎麼感覺離傳說中的合圍的路越來越遠了呢?
可依然沒人懷疑什麼,因爲……,他以前也幹過迷路的事,衆人見怪不怪,只當這次又被他坑了……。
陳凡揉了揉鼻頭,四掃了下環境,假意皺眉道:“應該是快到了,王爺說,若遇危險就走這條路。”
一句“應該”讓衆人怔愣,末了齊聲嘆息。
另一個士兵也終於看不下去了,小聲建議道:“三少,要不我們還是原路返回吧?”
陳凡想笑又不敢笑,憋了好久,假意不爽道:“哼!你們竟不信我!”
“屬下不敢!”衆人立刻抱拳頷首。
陳凡再次揉了揉鼻子,冷哼道:“等我一下,我去尿個尿!”
的確半天沒出恭了,衆將士也早都難忍,可他一路狂奔,誰也不敢停,聽聞他要去尿尿,衆人長吁一口氣,紛紛下馬,各自找位置方便起來。
陳凡跳馬後走遠,看着千人齊灑的壯舉,終於憋不住嗤嗤低笑起來。
末了,掀開面具,很快的隱入了叢山之間。
三個時辰後,山谷裡還在一遍又一遍的傳出聲響。
“江少將……”
“三少……。”
難道尿個尿也能把自己尿丟了?衆人吹着涼爽的山風,飢腸轆轆的仰望星空無語凝噎。
當北宮晟走了後,納蘭芮雪淺睡了會兒便起身,看着又驟涼的被窩有些悵然若失,想起先前久違的吻……,心頭情緒極度複雜,那是一股甜蜜與哀傷並存,眷戀與不捨同在的觸感。
“蘇校尉?起來沒?”初夏舉着水盆走進前帳,放下盆轉向屏風後面。
看到發呆怔愣的長姐,眨了眨明亮的大眼,輕輕落座在榻邊,抓過她的手正想說點什麼,突然眉頭緊鎖。“長姐,你最近身體越來越寒了,抽空去治治唄。”
雖然不知道長姐去哪裡治療,但每年快到夏季之時,就是她體寒最盛之日,會消失幾天,也是聽師父說過她去治身子了,似乎連父親都不知道此事。她也是無意中撞見過一次,長姐體寒的幾乎觸不到呼吸,深陷沉睡,誰也喚不醒。
她心頭一顫,想到已經隱入世外,從此兩不相見的十八穴士手,脣角浮起淡笑,頷首道:“好。”
“起牀吧!說不準晚上姐夫就跑來找你興師問罪了!”初夏調皮的吐吐舌頭,雖然長姐不讓她喊,但也看的出來喊姐夫的時候,長姐眼底深處那如千花競綻的笑意。
果然,她聞言抿嘴一笑,任初夏扶着起身。
突然,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瞬黑,她晃了晃身子,緊抓着初夏的胳膊勉強站穩。
“怎麼了?”初夏緊張的看着她驟白的面色,指尖顫抖。
她深吸幾口氣,平了平心情,感覺體力回來些後,朝初夏淡笑道:“無事,坐的久了,有些頭暈。走吧,出去吧。”
初夏看着她強忍的面容,緊咬下脣,眉色泛過不忍。
她洗漱完,重新整理好衣襟,開始坐在前帳大案前開始看地圖。初夏歪着頭想看她身體如何,卻發現她頭頂上有一根細細的紅線。
“這是什麼?”初夏指着她頭頂,她怔了怔,擡眸看去,大帳頂端似乎掛着什麼東西,用兩件衣服披擋着。
疑惑起身,緩緩抓過熟悉的紅線,那是她昨夜綁在帳內的繩子,愣了一瞬,試探性的輕拽了拽。
衣衫滑落,紅繩也墜落,紅繩的另一端,綁着百十條繩子,繩子的端頭都綁着白色飛絮般的東西。
隨着白色飛絮飄落,頭頂由鈴鐺組成的碩大的風鈴開始輕輕搖曳,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極其動聽,她與初夏兩人眼眸漸漸怔大,傻愣原地。
金色風鈴淡搖,美輪美奐,但它組成的形狀……是一顆跳動的……心。
白色飛絮中,她仰望半空,漸漸,眼眸一片模糊。
依稀間,似乎看到他對着她清淺淡笑,含着滿滿溫柔。
依稀間,似乎聽到他喃喃對她說:“我想你了……。”
依稀間,似乎感受到他爲她跳動的心,一如頭頂搖曳的風鈴,綿綿低語,搖搖淺唱。
晶瑩的淚珠沿着面頰滾落,貼着耳際流入脖頸,劃入心房……最暖的的地方。
初夏怔愣許久,終於明白原來攝政王已經來過,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初夏心頭如被重鼓擊過,這一瞬間她只想說一句。若有男人此生能爲她如此做一回,真是……死也甘願了。
等楊衡來時,看到的就是蘇校尉對着一個木架支着的心形風鈴靜默凝望。
楊衡一怔,疑惑道:“蘇校尉……這?”
“夏兒送我的。”她撒了謊,反正初夏的容貌還沒完全張開,而且鮮少出門,幾乎沒人見過,她便由其扮了小廝跟着。此刻她已將風鈴從帳篷頂端卸下,訂了個木架掛在當中。
那密密的紅線墜着的金色鈴鐺好美,她看的有些怔神。
楊衡抓抓頭。其實他們幾個副將看出來了,知道四小姐在隨軍,但四小姐是校尉的徒弟,也都沒吱聲。畢竟蘇校尉也得人照顧起居,雖然軍營不許女子出入,但大小姐小時候也被納蘭將軍偶爾帶到軍營來玩,反正也不是披甲上陣,學男子打仗,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只是……這算怎麼一回事?這可是顆心……,難道說,四小姐愛慕蘇校尉?
納蘭芮雪此刻也只是隨口一說,她捨不得拆掉,但軍營裡掛這樣一個物價遲早惹人懷疑,便借夏兒的名頭了,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對初夏的未來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距離萍百關七十里地的小北河附近,坐落着一座規模不大的陣營,這是拔營後的前鋒營,北宮晟打了不少城,但是隻佔了城門,並不進城,只讓軍營紮在山川河流間的空地之處。
未時十分,襲墨帶着高飛龍及幾位俘虜的副將回來,將高飛龍一腳踹進軍帳,他單膝跪地叩首道:“王爺!人已帶回,三萬俘虜軍已被圈禁起來。”
“起來吧,給高將軍鬆綁。”北宮晟此刻坐在軍帳寬闊的羅漢椅中,椅前立着紅木方案,他垂眸在快筆急書,從行雲流水的姿態便知字體瀟灑,他並未擡頭,而是雍容淡吐。
大帳兩側的高椅上,漠北與江淮靜坐兩側,除此之外,帳內隻立着四名士兵,並無旁人,七人的大帳十分安靜。
高飛龍被襲墨鬆綁後,起身掃視一圈後,轉了轉被勒的生疼的手腕,怒罵道:“北宮晟!你個狼子野心的賊子!竊我南通,定不得好死!”
高飛龍的謾罵沒有讓他的筆停頓半分,見他不做聲,高飛龍漲了脾氣,繼續大罵起來。
一刻鐘後,高飛龍停了下來,整個軍帳沒一人說話,不!應該是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高飛龍差點懵了,懷疑自己說話他們聽不聽得到。
又沉寂許久,整個大帳還是除了呼吸聲與北宮晟毛筆滑過紙張帶出的聲響,再無其他。
高飛龍越來越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他被無視了!
又過了一刻鐘,高飛龍終於受不了再度開腔:“北宮晟!你說話!”
北宮晟聞言,這次頓了筆,黑眸半擡悠悠掃了他一眼,脣角勾起一抹絢麗的弧度。“怎麼?就這點耐性?”
放下毛筆,他將紙摺好,裝進信封,封上蠟印,隔空飛甩向襲墨。“將信帶給慕容俊。”
“是!”襲墨擡手準確無誤的接好,塞進懷中便轉身而出。
北宮晟這才懶懶的靠回椅子,正視向高飛龍。“高將軍平時閒來無事做些什麼?”
做些什麼?高飛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眸光再三掃向對方,但壓根看不出來任何端倪,北宮晟跟他說話的口氣淡的就跟路人閒聊似的。
愣了許久,高飛龍排除掉青[樓]跟賭坊後,回道:“釣魚。”
北宮晟點了點頭,一撂衣袍起身:“走吧!去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