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子糕點一口一口嚥下肚。喝了兩口溫水。無憂斷水給她漱口,又給她細細擦了嘴和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薛茗予就大義凜然的出了倒座,在垂花門下站着。
垂花門一早就站了人的。自然是陳管家帶着別院幾個得力點的僕婦,就有竈上的劉婆子。
連陸伯一大早都被薛茗予去派人叫了回來。陳管家在小風別院出現在薛茗予面前最多的時候,就是在這垂花門。平時她不待見他,但是出個門,陳管家都很謙卑的在垂花門送她出去,等她回來。好好一個管家,更多的倒像個門子了。可是誰讓月瀧沙裡面的事情陳管家插不上手,別院外面又一年到頭沒什麼事呢。
薛茗予保持着端莊的站姿,和溫婉的微笑,心裡卻是亂七八糟的想了了一路。一陣急急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薛茗予抿了下脣,傾耳聽去,果然是往這邊來的。如果是打馬回來,那前邊報信的小廝肯定是跑不過馬的了。她餘光瞥到陳管家用手掌掃了下長袍的衣袖和下襬。
一隊騎兵從前面拐角處飛馳過來,看得出來已經在勒馬減緩速度了。可能是由於騎在馬上,給這些立在地上的人看,就格外的高大健碩,特別是領頭的人,寬寬的肩膀帶着厚積薄發的氣勢。
可是早晨的陽光那麼溫和,騎兵是背對着陽光而來的,薛茗予是正對着陽光看去,她眯上眼睛,也抵擋不住刺眼的金色光芒,也看不清楚馬上人的輪廓。只好靜靜的立着等騎兵隊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靠近。
覃紜修無法形容心裡的雀躍。像是小時候新寫了張不錯的大字想去給母妃看,那樣迫不及待。可是這麼多年他學的最多的卻是隱忍,那心裡是怎麼了。
巷頭一拐,就看到別院門下佇立在最前面的身影。好像長高了些。一身老沉的靛藍色衣裙,頭上明晃晃的頭面。他不禁勾起嘴角想笑。手一拉,馬兒就慢了下來。
他見過薛茗予很多不同的樣子。
比如說頭一回在魚酸菜二樓,未謀面,光聽聲音,就聽出是一個甜美乖巧的小女孩,卻彎彎繞繞的讓老謀深算的秦掌櫃都馬失前蹄。
比如說在七彩流雲,她站在樓梯上,雖然是低着頭,但是那麼認真的看着絲線,像個小大人。
然後遇到刁蠻的秦四找麻煩,他還在想,這丫頭指不定要想什麼招脫險吧。可是低着頭認命的站着,小小的身影和半舊的衣裳,顯得那麼羸弱。
還好他去及時呵斥,阻攔了秦四的鞭子。傻丫頭竟然一路跟着他走了那麼遠。定然是真的害怕了的。可是面對他的冷漠,她卻像個小獅子一樣張牙舞爪的憤怒。當時那閃亮漆黑的眸子就烙在了他心底吧。
還有蘆葦邊抱膝而坐,雙目失神的她。落寞嬌小。
還有給他出謀劃策的她,寶石般的眸子狡黠得閃閃發光。
還有得了消息躍躍欲試要去賺錢的她,像個得逞的小兔子,趕緊要回去數她的胡蘿蔔。
當然,還有理智得殘酷的斷言拒絕他的她。像柄磨人的鈍刀子,讓人心口發疼,卻又不忍心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