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依仔細一看,這人不是鄭大夫還能是誰。
這個時候,應德才也趕了過去,然而,鄭大夫已經將藥塞入小少年的口中,只是,至寶丹不是入口即化,需要吞服,小少年咽不下去。
“這藥是給你的嗎?你憑什麼搶奪?”應德才發了瘋一樣,揪住小少年的衣領,想要將至寶丹給摳出來。
秦挽依被驚到,方纔還那麼懷疑的一個人,如今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也不知道鄭大夫哪裡來的氣力,竟然一把推開應德才,還不忘揍了一拳,擋在那對母子身前,像只受到攻擊發狂的老鷹一樣。
只這麼一拳,應德才就虛弱無力地爬不起來,鄭大夫這才起身去倒了一碗水,餵給小少年喝下。
衆人燃起的希望落了空,更加絕望。
“鄭……大夫,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鄭……大夫,虧……我們這麼相信你。”
底下羣起激怒,罵聲一片。
鄭大夫忽然跪了下來,不停地磕着頭:“是我對不起你們,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兒子死在這裡,我不能。”
“你們別這樣,只要撐到明日,明日的話,讓事實證明一切,到時候,自會有藥,讓你們好起來的,相信我。”秦挽依已經無話可說,能做的,除了讓他們堅持到明日,再無其他。
“明日復明日,明日咳咳……何其多,我們還能等到明日嗎?”一個三十出頭體弱的男子,躺在地上,聲音裡透着哀慼之色,剎那間,感染了所有了的人,看他模樣,說話還算流利,只是時而會有咳嗽。
“是啊,都說了多少天的明日,可結果……”一名婦人已經無望,也沒有說下去的必要。
所有的人,這些天,日日聽着兩個大夫給他們的希望,可次次落空,有誰還會相信?
“你們可以不相信他們,但絕對不能不相信醫聖,我是醫聖的徒弟,今日山上,就是爲了傳達他的話。”聽着埋怨的聲音,秦挽依不忍有任何怨言,還是溫言勸着。
“醫聖?醫聖真的會來嗎?”
“你是醫聖的徒弟?”
各各皆是懷疑的神色,秦挽依怒道:“你們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等會兒不想死的,都給我過來喝藥,想死的就這麼坐以待斃吧。”
衆人面面相覷,彷彿被秦挽依的口吻怔住。
“聽……說醫聖就這脾氣呢。”
“是啊,有這……樣的師父,應該就有這樣的徒弟吧。”
底下人又是一片唧唧歪歪,懷疑又是猶豫。
秦挽依往圓臺中心一站,擡起一腳,踹在水桶上,水桶轟然翻到,水灑了一地。
“你在做什麼?”應德才怒瞪着秦挽依,“不知道這些水是熬藥用的嗎?知道要這些水有多麼不易嗎?”
“這些水,放置不知道多少天了,一片渾濁,熬出的藥,能喝嗎,即便有藥方,也會失了藥效,這樣的環境若是能將瘟疫去除,我就無話可說。”秦挽依完全不理會應德才。
“沒這些水,你又能熬出什麼藥!”應德才氣急敗壞。
“想要把病治好,喝進去的,就得有高要求,泡茶都得分上中下等水,更何況是熬藥。”秦挽依提高了聲音,與應德才面對面爭吵着。
應德才退了一步:“就算如此,你上哪兒弄水去?”
“你們等着就是。”秦挽依提着四個空空如也的木桶,走了出去,甫一走出,頓覺透着一層涼意,雖然是夏季,但山上溫度偏低,如今入了夜,更是透着寒意,更何況還在這懸崖峭壁。
看着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人,秦挽依有一種不忍之色,對視若無睹,不像是她該做的事情,可真要幫助他們,憑她一己之力,又能做些什麼。
爲今之計,只能先將水要來,再做打算。
她站在木門邊上,擱下水桶,使勁地搖晃鐵鏈。
鐵鏈的聲音,在悄靜的夜晚,簌簌作響,帶着地獄鎖魂一樣,聽着很是陰森詭異,連她自己,都被這道聲音給嚇住了。
沒過一會兒,秦挽依就聽到一陣腳步的聲音,還有兩個被拉長的影子,急速靠近。
“什麼人?幹嘛呢?想逃跑嗎?”兩名士兵站在門外喝道,待看清來人之時,左邊那名士兵皺了皺眉頭,“怎麼是你?想鬧什麼呢?”
“沒想鬧什麼啊,再說有你們的頭在,我哪敢鬧啊,就是沒水了,麻煩打幾桶清水過來,應大夫和鄭大夫要熬藥,這兒也就我能跑跑腿了,沒辦法啊。”秦挽依重新提起一個水桶,晃了晃示意。
“前天不是剛給你們送過水嗎?”左邊士兵不耐煩地道,這點小事,也敢吵嚷着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前天!”秦挽依真想直接將手中的木桶砸過去,“開玩笑吧,這是瘟疫,又不是乾旱,水都發臭了,還不日日換!”
“哪兒那麼多精力給你們天天打水,又不是在溪邊,隨便就能提個幾桶,再說了,你們又沒有用完,敢消遣我們是不是?”士兵一臉痞樣。
她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嗎?
“誰讓七王爺將人擱置在這裡,他要是把人放在村裡不就得了,再說了,他安排這麼多人在這裡,難道是來露營的嗎?”秦挽依直接將手中的木桶拋了過去,木桶越過木門,哐噹一聲,落在地上。
“你……”
“你什麼你,你們要是不打,小心我給你們捅到上邊去,難怪怎麼不見好,原來這是虐待,七王爺知不知道這事,他若是不知道也罷了,若是知道,那就是縱容,等明兒欽差大臣來了,我一定要好好說說,這天大的事情,性命攸關,竟然如此對待,皇上若是知道了,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
兩名士兵相視一眼,上頭才交代不能鬧出動靜,他們也不好馬上拒絕,更何況這人還是丞相的女兒,萬一真把這事捅上去,也不好辦。
“大晚上的,上哪兒給你們弄水去啊,明兒一定給你們準備。”左邊士兵只能想到緩兵之計,暫時妥協。
“明天?明天你想讓欽差大臣看到滿懸崖的屍體嗎?”秦挽依一點兒也不退讓,像個潑婦一樣,“你們父母要是在裡邊,你們能這麼心平氣和地等到明天嗎?你們這一輩子,能有幾次機會可以真真正正爲父老鄉親們做點事情?不就打幾桶水,就這麼推推搡搡,你們要是不去,我自己去打!”
“這……”兩名士兵一片爲難之色,怎麼偏偏讓他們攤上這事呢。
“還不快去,不去我就直接喊你們頭了。”秦挽依擺好架勢,雙手彎曲在脣邊,鼓起胸腔。
“別喊了,給你打水去。”兩名士兵無奈地接過水桶,憤憤不平地離開。
“這還差不多。”秦挽依拍了拍手,轉身回去。
“水……”
“水……”
走過之處,時不時傳來微弱的哀求聲,秦挽依駐足一看,全是面無人色,奄奄一息。
“你們再等等,等有了清水,等熬了藥,我馬上讓你們喝到。”秦挽依做出承諾,毅然轉身,走了進去。
“水呢?”去的時候四個木桶,回來兩手空空,這不免讓應德才露出嘲諷之色,外邊那羣人,怎麼可能是她一個黃毛丫頭可以驅使的。
秦挽依的眼神,一片沉重之色,難怪應德才會懷疑。
“你估摸估摸時辰,就去外邊等着吧,半個時辰之內,應該能有了,到時候煩勞應大夫將水提來,小女子體弱力微,實在不堪如此大任。”秦挽依一邊說着,一邊蹲在圓臺上,挑選起藥材來。
“憑什麼是我去提水?”應德才不甘受一個小丫頭驅使。
“那你能做什麼?熬藥?有用嗎?”秦挽依說得輕描淡寫,卻把應德才嗆得說不出話。
“我去,我去提水。”鄭大夫咳了幾聲,自告奮勇,許是心中有愧,也不敢幹坐着。
“看看人家,帶病都想着衆人。”雖然鄭大夫在方纔一事上顯得自私,但父母之愛,永遠都是無私的,更何況是給自己的孩子,又不是給他自己,秦挽依也沒有責備之意。
“他?哼!他現在是放心了!”應德才滿是嘲諷之色,“拿別人的救命藥給自己,還能清高到哪裡去。
鄭大夫一臉愧色,不敢反駁什麼,畢竟有錯在先。
“你不是不相信嗎,這會兒又埋怨,再說了,你在這兒這麼久,居然沒有感染上,應該福大命大,還需要至寶丹嗎?”
“就算我沒病,他們也不會放我出去,除非這兒的人好了,否則,誰會相信我,我是被他們騙了!”應德才一屁股坐在圓臺上,抹着眼淚,想必也是想到了辛酸處。
按照鍾濟潮的性子,寧可錯殺,也不會漏過一人。
秦挽依搖了搖頭,隨手挑揀藥材,隨口聊着,似帶着安慰之意。
“我也沒跟你開玩笑,我真是醫聖的徒弟,師父讓我進來,就是先查探查探這兒的情況,給他打個前鋒,明兒好彙報,省得浪費他老人家寶貴的煉製時間,既然他能放我進來,就能保證這次萬無一失,否則,醫聖之名,豈不是要毀於一旦,如果還想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與家人團聚,就好好與我合作,不會害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