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月明,趁着夜色,秦挽依探頭探腦地出了鳴劍院,像做賊行竊一樣。
據她這日所知,範計廣並不在將軍府,而是在邊疆,太子陰差陽錯納側妃之後,範燁風本該跟隨他前往邊疆的,然而因爲姜氏的關係,只能留在京都侍奉母親,所以將軍府並沒有想象中守衛森嚴,但也不可小覷。
只是,秦挽依才跨出鳴劍院,就撞見賀升一副怪異的表情。
“秦大小姐,你……”賀升一眼就看出蒙着面紗的秦挽依,將軍府中,再沒有其他古怪的女人能夠出入鳴劍院了,然而看到後邊不遠不近跟着的範燁風,頓時改口道,“你們去哪裡啊?”
“出去隨便逛逛,你就不用跟着了,目標太大,有你家少將軍就綽綽有餘了。”秦挽依直言拒絕。
“逛逛?”賀升下巴都快卸下來了,他何時見過自家少將軍逛街,還是陪着女人,剛不是還拒絕了二小姐的邀請嗎?
賀升看了範燁風一眼,卻見範燁風今日有些微變化,向來不戴飾物的他居然掛起了玉墜,不是說打鬥之時不便嗎,最重要的是,向來不離手的佩劍不見了。
今日還真是逛逛了,他怎麼就有種目送自家少將軍陪同少將軍夫人逛街的錯覺,還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這麼大聲幹什麼,怕別人不知道嗎?”秦挽依趕緊讓他小聲點,現在是偷偷出門呢。
範燁風淡淡一瞥,不用示意,賀升就明白什麼,當下他呵呵一笑:“行,那我正好找個兄弟喝一杯,樂呵樂呵。”
“去吧去吧。”秦挽依趕緊揮退賀升,有他在,鐵定暴露目標,嗓門就不能收收嗎?
繼而她投身在黑暗中,見前方無人,趕緊向後招了招手,範燁風依然不遠不近地跟着。
“這秦大小姐也就罷了,沒想到少將軍搞得也跟做賊一樣,在自家偷偷摸摸,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兩人去偷情而不是去逛街呢。無彈窗廣告)”賀升搖了搖頭,隨即不再管兩人的私事。
走了半天,秦挽依感覺後邊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動靜,她不放心地回望一眼,範燁風正在後邊跟着。
這麼大個人,連腳步聲都沒有,怎麼辦到的?
在範燁風無聲的詢問中,秦挽依扯了扯嘴角,沒事人一樣回頭。
這一次,秦挽依帶着範燁風從將軍府後門走出來的,熟門熟路,像是在自家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秦挽依纔是將軍府的人。
出得將軍府,外邊已經華燈初上,走到大街上,頓時人山人海,與鳴劍院的冷冷清清,簡直兩個世界,一個是世外桃源,一個是花花世界。
“我記得,當初你想到知味摟。”
知味摟一頓,足夠傷兵村的人過上好一陣子的生活,原本以爲將軍府的少爺小姐會是錦衣玉食,沒想到還是節衣縮食。
“哎呀。”秦挽依一拍腦袋,“離開京都太久,把知味摟都給忘了,早知道,就從你的抽屜裡多抽張,真是可惜。”
範燁風信了秦挽依的話:“不然我回去拿。”
“算了,來來回回都關門了,也不是一定要知味摟,知味摟的老闆,好像挺小氣的,當初無緣的十叔子還被揍過,有錢也不能讓他們賺,不然太對不起可憐的無緣的十叔子了。”秦挽依東張西望,並不在意今晚能吃什麼,只要玩得盡興就是。
範燁風無所謂,只要秦挽依高興就好。
大街上,來來往往皆是妙齡女子,手中提着一個精緻的小竹籃,裡邊裝着自己繡制的荷包,是爲了到月老廟祈福後送給心儀之人。也有成雙成對的男女並肩而行,竊竊私語,親親密密,更有像範燁風和秦挽依這樣,雖然並排行走,卻隔着一小段距離。)
“民風還是含蓄了一點。”秦挽依煞有其事地道,倘若真是情人節,勾肩搭背是小事一樁,摟摟抱抱是司空見慣,當衆熱吻也是遍地可見,這男男女女走在一起,連牽個手都那麼忸忸怩怩。
範燁風理解不了秦挽依所謂的民風開放會是哪種程度,然而對大街上所見,已經是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了,這輩子,除非宮裡有重大儀式或者軍營有重大節日,否則,他肯定不會像今日這般出現。
範燁風走在人羣裡,因爲少了些平日裡邊的冷峻,多了一抹貴公子的氣息,提着竹籃的女子,視線馬上投注到他的身上,然而他最是不解風情,眼中再容納不下任何人,漠然無視她們。
因爲拿捏不準站在他旁邊的蒙面女子與範燁風究竟是什麼關係,提着竹籃的女子,似乎在考慮猶豫一般。
有這麼一個劍眉星目疏朗高卓的男子在,誰想錯過呢。
秦挽依是明眼人,露在面紗外邊的雙眸早已窺探出什麼,她故意大聲道:“哥,你看這滿街的美人,堪比花嬌,不知道誰有幸能夠成爲我的嫂嫂呢。”
範燁風一聽,不知道秦挽依在想些什麼,怎麼突然改了稱呼,感覺怪怪的,而且,居然當街調侃起來。
話音才落,旁邊駐足觀望的女子,竊喜不已,馬上就有一個膽大的女子,朝範燁風走來,從竹籃裡邊取出荷包,遞給他。
其他女子一見,蠢蠢欲動,倘若範燁風收下之後,她們立刻紛涌而上。
然而,範燁風負手而立,冷眼而視,沒有半點接受的意思,只把本來已經嬌羞不堪的女子,給看得花容失色,其他一見傾心的女子,當下沒有膽子上前了。
“燁風,別生氣,既然都出來了,總不能空手而返吧,人家姑娘的心意,你就收了嘛,又不是一定要答應,就算是一面之緣,結個緣分也不錯啊?”秦挽依趕緊解釋,對於範燁風,最是開不得玩笑了,倘若是鍾流朔,一定是收荷包收到手軟。
只是,範燁風半點反應都沒有。
女子手中的荷包丟落在地上,掩面而去,彷彿覺得受到羞辱一般。
秦挽依俯身,從地上撿起精緻的荷包,上邊有一雙鴛鴦,她拍了拍上邊沾染上的灰塵,嘆了一口氣:“哎,多好的荷包啊,多好的姑娘啊,多……”
“哥,怎麼是你,你怎麼出來了?”許是這邊的動靜有點大,吸引了不少人過來,也吸引了正在逛街的範歆桐。
範燁風當初說的清楚明白,不會出來,如今乍然出現,還引起這麼大的騷動,實在不像範燁風的性子。
範歆桐上前,看到範燁風的同時,也看到了白紗蒙面的秦挽依。
秦挽依一見,暗道不妙,京都大街這麼寬廣,怎麼就能遇上,真是冤家路窄,早知道就不玩鬧了。
現在藏身儼然已經來不及了,好在秦挽依的臉上掛着面紗。
範歆桐上前,一雙美眸在範燁風和秦挽依身上流轉。
範燁風不會說謊,又無法解釋如今在大街上的原因,只能沉默在那裡,任由範歆桐猜想,以免越解釋越混亂。
範燁風不回答,範歆桐把視線投在秦挽依的身上。
“哥,她是誰?”
能站在範燁風身邊,又不會遭到範燁風排斥的人,至今爲止,除了家裡人,就只有一個秦挽依。
可秦挽依怎麼可能出現在京都呢?
難道是新認識的?
這更不可能了,範燁風的性子,絕對不可能這麼快就認識一個能與之逛街的女子。
這雙眼,那麼熟悉,這個身影,也是那麼相似,範歆桐越來越懷疑她的身份。
在這個真妹妹面前,秦挽依這個假妹妹原形畢露。
忽然,秦挽依硬是擠出一兩滴眼淚,梗着聲音道:“我知道了,這荷包,我會送給愛我的人。”
說着,秦挽依轉頭也掩面跑了,像模像樣。
一瞬間,衆人愣了,這演得是哪一齣啊?
若是這樣,也就罷了,被當做是對範燁風有意的姑娘,被婉拒了,也很正常。
然而,範燁風回頭了,他望着秦挽依消失在人羣裡,想要追,當下就被範歆桐阻攔住了。
“哥,她是不是秦挽依?”範歆桐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問的直白,範燁風的眼神,像極了當初聽到秦挽依離開京都時的焦灼。
範燁風沒有回答。
這一回,範歆桐確信無疑。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範燁風仍舊絕口不提。
“她是不是一直呆在鳴劍院?方纔她就在鳴劍院?對不對?”範歆桐總算能夠解釋爲何當時範燁風會那麼慌亂。
“哥,你到底在做什麼?知不知道這麼做會給將軍府帶來多大的危險嗎?”範歆桐知道秦挽依離開京都奉的是皇命,所以沒有皇命召回,那就是違抗命令。
“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不然,對誰也沒有好處。”範燁風冷言叮囑一聲,已經追尋着秦挽依的蹤跡。
然而,範歆桐卻並不那麼想,她對後邊的丫鬟低語道:“馬上到相府告訴丞相,就說秦挽依已經偷偷回到京都,暗藏將軍府,被發現後,潛逃了,正在被少將軍追捕。”
丫鬟聽後,匆匆離去。
這一次,她要徹底斷了自己哥哥的念想和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