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455

翌日早朝,百里連城封鎮國將軍曹坤爲帥,親率十萬大軍趕往與莽原對臨的濟州,同時下旨,在與濟州臨近的十個郡縣裡各抽出精兵五萬率先到達濟州,以解燃眉之急,總數算下來,足有六十萬大軍,對莽原虎視眈眈。

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百里玉不禁感慨,百里連城是有多天真呵,他放消息出去說自己有五十萬大軍,他就派出六十萬對陣,難道在自己這位皇兄眼裡,他的能耐就只值這十萬軍卒麼,更何況,百里玉在放消息出去的時候,隱瞞了三十萬的兵力。

適百里,月朗星稀,秋風瑟瑟,靳府後園內,百里玉十分愜意的爲靳雲輕斟了杯酒。

“其實早在入宮那一天開始,你就想到了會有今天,對嗎?”原本百里玉只道靳雲輕有數不清的錢財,卻不想兩年的時間裡,靳雲輕居然建造了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而且戰馬和兵器都是最好的。

“大姐將莽原留給筱蘿,筱蘿又豈能辜負她一片良苦用心。”靳雲輕端着酒杯,清冷的眸遙望着天上的圓月,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在百里玉面前提及靳表姐。

心,忽然似被一根弦纏繞着,隨便牽扯一端,便疼的百里玉呼吸困難,他沒有打斷靳雲輕的話,也不想提出質疑,因爲百里玉感覺到靳雲輕接下來要說的,便是自己求而不得的那些真相。

果不其然,靳雲輕在停頓片刻後,繼續開口。

“大姐死的很慘,慘到筱蘿只是想想,都覺得心痛欲裂。”水樣的眸子沾染上滴滴晶瑩,靳雲輕輕搖着杯裡的美酒,此刻飲下,百種滋味涌上心頭。

“是百里連城。”百里玉的聲音裡沒有質疑。

“是他,是他籌謀策劃了一切,在大姐誕下他的孩子之後,絕然將大姐打入冷宮,且逼着大姐簽下不利於王爺的證詞,請你相信,大姐不是自願的。”靳雲輕的眼裡有淚,聲音沙啞不堪。她在懺悔,爲彼時對百里玉所做的一切懺悔。

“舐犢情深,沒有哪個做母親的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事,百里玉明白表姐的苦,如果能用百里玉的命換回仲兒,換回表姐,百里玉不會眨一下眼。”百里玉的眼淚流進心裡,即便他早猜到真相,可當這些話從靳雲輕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無法接受,那種心疼,遠比知道表姐死訊還要讓他痛不欲生。只是現在,他學會了隱藏情緒。

“可就算大姐違心簽下字箋,還是沒能救回仲兒……百里連城居然當着大姐的面將仲兒狠狠砸在地上,滿地鮮血……仲兒甚至沒來得及叫一聲…….”靳雲輕櫻脣顫抖着,淚水模糊了視線,天上的圓月不再清晰,從仲兒死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生命裡,不再有月圓。

“該死!”百里玉攥着拳的手狠砸在石案上,額頭迸起的青筋幾欲爆裂,他真恨啊,彼時身處皇宮,他爲何沒一刀宰了那個畜牲。

“大姐憤怒極了,甚至想衝上去殺了百里連城,跟他同歸於盡都好,可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就算豁出命去,又能做什麼?大姐哭訴着質問他原因,換來的就只有四個字:大恩成仇!”多麼滑稽的原因呵,靳雲輕至今都想不明白,百里連城的靈魂是扭曲到了怎樣的程度,纔會下得去那樣重的手。

“大恩成仇?”百里玉的聲音透着濃重的殺意,眼底漸染血紅。

“是,就是這四個字,大姐到死都沒想明白,何以她無怨無悔的付出,到最後竟成了仇!呵,很可笑是不是?”靳雲輕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般落在酒杯裡,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是他心胸狹窄,所以容不下表姐的睿智?該死的百里連城!他怎麼可以這樣踐踏侮辱表姐!簡直畜牲不如!”饒是如今的百里玉,也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暴起怒吼。

“可他就是踐踏了,侮辱了,心狠的殺了仲兒,逼的大姐生不如死。有時候筱蘿是感激靳素鸞的,如果沒有她的那把匕首,大姐不知道還要承受多少痛苦,可是這不能成爲筱蘿寬恕她的理由,她必須爲自己所做的一切接受懲罰……”靳雲輕將酒杯擱在脣角,手卻顫抖到了極致,杯裡的酒不停的濺灑出來,浸溼了靳雲輕的衣襟,可她卻停不下來。

“筱蘿?”感覺到靳雲輕的異常,百里玉強忍住心底的極痛,走到靳雲輕面前,只見那雙深幽的眸子緊盯着地面,其間滾動着濃烈的黑,彷彿兩個巨大的漩渦正吞噬一切,包括她自己。

“筱蘿你怎麼了?醒醒!快醒醒!”百里玉驚恐的搖着靳雲輕,試圖將她從魔障中喚醒,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靳雲輕卻似着了魔似的顫抖不止,瞳孔緊縮,臉色慘白。

恨啊,好恨!靳雲輕眼淚滾滾而落,眼前一片白茫,她不停的追着仲兒的身影奔跑着,狂嘯着,質問着她到底錯在哪裡?可耳邊迴盪的就只有仲兒的哭聲,那聲音落在靳雲輕心頭,便如一根根利箭,刺的她心血直流。

“噗”眼見着靳雲輕氣極攻心,鮮血自喉間噴濺,百里玉害怕的無以復加,他拼命的晃着靳雲輕,大聲吼着卻依舊不見效果,直至最後,百里玉突然出掌,狠狠擊在靳雲輕的後頸處。

“呃……”靳雲輕昏厥在了百里玉懷裡,安靜的像睡熟的貓兒,一動不動。

“有你這樣的妹妹,表姐可以瞑目了。你放心,表姐的仇,從來就不是你一個人在扛,兩年的時間,你爲百里玉鋪就逆天之路,兩年之後,百里玉便逆天給你看!”百里玉心疼的將靳雲輕抱回房間,直到靳雲輕沉睡過去方纔離開。

這一百里,百里玉遙望着皇城的方向喝了近十罈陳年女兒紅,第一次哭的一塌糊塗,直至醉到不省人事,才被奔雷擡回房間,這種事彼時在肅親王府時奔雷做過不少,不過讓奔雷欣慰的是,這一次,他在百里玉口中聽到的,不只有靳表姐一個名字,還有靳雲輕……

翌日午時過後,當百里玉自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的時候,赫然看到那張美的近似妖孽容顏的主人,正悠哉的坐在自己牀榻上,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兒。

“醒了?”見百里玉以手撫額,緩緩起身,燕南笙方纔開口,眼底竟升出一絲同情之意。

“你怎麼來了?”看慣了那張魔魅的臉,百里玉甚至沒有一絲驚訝,只隨口問了一句,便朝桌邊走去,大口喝水。

“本盟主的師弟竟幹出造反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做爲師兄,南笙不該來恭喜一下麼,不過南笙似乎來的不是時候啊。”只要想到彼時在正廳遇到靳雲輕時,她那一臉的陰雲密佈,燕南笙便爲百里玉狠捏了把汗。

“的確不是時候,你擾了百里玉的好夢了。”百里玉喝的不解渴,乾脆提壺,心底卻道自己這是喝了多少呵。

“哦,差點兒忘了,靳雲輕在正廳等你呢。”燕南笙習慣了百里玉的不冷不熱,對於他的態度倒也不甚在意。

“她醒了?”在聽到靳雲輕的名字時,百里玉登時放下茶壺,推門離開。見百里玉如此緊笙不禁抿脣,眼底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且說正廳內,靳雲輕正襟危坐,清冽的眸如古井無波,深沉的讓一側的奔雷不時噎喉。

“主人,屬下覺得那碗醒酒湯……”奔雷怯怯看向靳雲輕,卻在迎上靳雲輕殺人鞭屍的目光時迅速閉嘴,心底一萬遍的唸叨着,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此刻,百里玉自廳外急匆走了進來。

“你醒了?沒事吧?”即便喝的爛醉如泥,可百里玉依舊記得昨晚靳雲輕入魔障時的情景,他真是嚇壞了。

“筱蘿沒事,倒是王爺,筱蘿聽奔雷說王爺昨個兒喝了太多酒,所以親自下廚爲王爺兌了碗醒酒湯,王爺先喝了它。”就在百里玉進門的剎那,靳雲輕迅速變臉,美豔的面頰揚起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讓身邊的奔雷毛骨悚然。他可是親眼看着靳雲輕兌的這碗醒酒湯。

“本王沒事,倒是你……”百里玉開口之際,靳雲輕的醒酒湯已經舉至脣邊,見靳雲輕一臉真誠,百里玉不好薄了靳雲輕的意,旋即端過瓷碗,正欲張嘴之時,卻見一側奔雷狂眨眼睛。

“奔雷,你眼睛沒事吧?”百里玉端着醒酒湯,狐疑問道。

“呃……沒事。”奔雷礙於靳雲輕的威壓,當即否定。

“真的沒事纔好喲,如果有事,本宮命雨兒給你好好瞧瞧。”靳雲輕轉眸看向奔雷,眸間之意十分明顯,如果他敢說有事,即刻便有雙目失明的危險。

“真的沒事!”奔雷十分肯定的回答。

“王爺莫理他,先喝了它。”靳雲輕輕舒口氣,眉眼彎彎的看向百里玉。百里玉只道剛剛喝的水少了,現下也有些口乾,當即揚頭,將瓷碗中的醒酒湯一飲而盡。

“哎喲!我的王爺啊!你怎麼全喝進去了!”見百里玉喝的痛快,奔雷急的直拍大腿。

“呃……辣……辣辣……唔唔唔……”此刻的百里玉臉色暴紅,雙眼流淚,喉嚨彷彿火燒般灼痛的難以忍受,起初的幾個字還能聽清,再後來那些唔唔唔便沒人能猜懂,想來是喉嚨腫脹到吐字不清的地步了。

“水!快給王爺拿水啊!”見百里玉表情痛苦的拼命吐氣,奔雷當即竄到桌邊提壺走到百里玉面前。

即便喉嚨似火燒,可百里玉的頭腦還是清醒的,此刻看着奔雷一臉殷勤,百里玉斷然拒絕奔雷遞過來的水壺。

“王爺!您倒是喝水啊!您懷疑……您看着!”奔雷二話沒說,登時揚頭咕嘟咕嘟喝了兩口。

“沒事!王爺這水沒事!您……”未等奔雷說完,百里玉猛的奪過水壺,大口灌進嘴裡,直至喝盡壺裡的水,喉嚨也沒有好一點兒。

“水!”沙啞的聲音似破鑼般刺耳,奔雷哪敢怠慢,即刻又送上一壺。差不多三壺過後,百里玉方纔鎮定下來,一臉憤怒的看向靳雲輕。

“你幹嘛欺負人?”自昨百里之後,百里玉深感靳雲輕的不易,於是打定主意自此之後都要以禮相待,可是現在,百里玉覺

得自己昨晚一定是吃錯藥了。

“欺負人?若不是王爺先動手,筱蘿也不會投桃報李,流沙!”看着百里玉抓耳撓腮的表情,靳雲輕多少算是解了氣。

“屬下在。”流沙突地現身,恭敬立於靳雲輕身側。

“昨晚本宮是怎麼回的房間?”靳雲輕肅然開口。

“回主人,是肅親王送主人回的房間。”流沙據實稟報。

“爲什麼他會送本宮?”靳雲輕繼續道。

“回主人,是因爲肅親王親手將您打暈,下手極重。”流沙按着彼時的回話,原原本本的重複了一遍。

“就因爲本王打你?”百里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質問。

“若非下手的人是王爺,筱蘿絕對不會這樣小懲大誡就了事了。”這一刻,靳雲輕覺得自己的心胸無比寬廣。

“那你怎麼不問本王爲什麼會打你啊?”百里玉覺得自己這辣椒水喝的太冤枉。

“打了就是打了,原因重要麼。”靳雲輕不以爲然。

“當然重要!昨晚你入了魔障,若不是本王將你打暈,你會有心思坐在這裡琢磨怎麼欺負本王?”百里玉恨的咬牙切齒,喉嚨依舊有噴火的感覺。

“入魔障?”靳雲輕柳眉微挑,旋即看向流沙,“本宮昨晚入魔障了?”

“回主人,屬下不知,昨晚主人命流沙遠遠守着,不許偷聽主人與肅親王談話。”流沙十分憨厚的回答令靳雲輕極度無語,此刻,靳雲輕忽然分外想念殷雪。

百里玉自問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可對靳雲輕給他灌辣椒水一事,他卻耿耿於懷,以致於三天沒跟靳雲輕說一句話,每每靳雲輕獻殷勤般的開口搭訕,百里玉都會很淡定的指指自己的喉嚨,之後揮揮手,不帶一片雲彩的離開。

對於百里玉的反應,靳雲輕表示可以理解,如果有人對她以怨報德,她也會揮揮手,卻一定是打在對方的臉上,而且是見一次打一次,打死爲止。

入百里,晚風拂柳,月光如碎銀般鋪灑下來,唯美至極。在殷雪的安排下,靳雲輕以靜心的身份見到了桓橫。

“老夫如何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與靜心姑娘相見,不知靜心姑娘約老夫,有何吩咐?”對於彼時的救命之恩,桓橫感念莫名,於是再見時便多了一份謙恭。

“吩咐不敢當,只是想給老將軍指條明路。”靳雲輕依舊罩着白紗,並未以真面目示人,因爲現在還不是時候。靳府以外,靳雲輕皆以癡傻示人,目的就是他朝若有需要,自己還可以堂而皇之的回到百里連城身邊。

“靜心姑娘請講。”桓橫神色肅穆。

“事到如今,靜心也不瞞老將軍,靜心其實是肅親王麾下的人,如今肅親王在這裡挑旗與百里連城對抗,極需如老將軍這樣智勇雙全的人鼎力相助,如果老將軍願意,大可到軍營投奔百里君清,靜心保證將軍會受到禮遇。當然,如果將軍不願意,靜心依舊會遵守彼時的承諾,保將軍一家平安周全。”靳雲輕最後一句話,實則以退爲進,有意提醒桓橫曾受她滴水之恩。

“老夫還記得曾向姑娘說過,定以姑娘馬首是瞻,如今姑娘既然開口,老夫知道該怎麼做了。”桓橫聲音鏗鏘,渾厚有力,其間隱隱透着壯志未酬之感。

待與桓橫分開之後,靳雲輕隨即找到了庾慶,希望他能出任軍務後勤, 在靳雲輕眼裡,庾慶管錢的能力還是非同小可的,尤其是奔雷忙於軍中事務,莽原的生意根本顧不過來。

翌日,兩位老臣先後到軍營毛遂自薦,百里玉自是以禮相待,分別爲兩人安排了職位。回到靳府,百里玉出奇的主動找到了靳雲輕。

“本王原諒你了。”未等靳雲輕起身,百里玉已然坐了過來,神色肅然,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卻更富磁性。

“這可是好消息,王爺怎麼會突然大發慈悲了?”靳雲輕將懷裡的絮子擱到地上,偏那絮子懶的,就在地上爬着睡着了。彼時離開關雎宮,她便命汀月將這兩隻貓兒一併帶着,既然養着,就該用心。

“桓橫和庾慶是你勸過來的吧?當日在百里宮之時,你便早就想好了這步,所以纔會遣他們來莽原,如今本王在莽原起事,他們順理成章投奔,本王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兩位肱骨之臣,拜你所賜了。”百里玉雖音色平淡,可心裡卻佩服的五體投地,靳雲輕的籌謀遠在他想象之內,這樣的冷靜睿智,這樣的高瞻遠矚,像極了一個人。

“如果因爲他們兩個的事,王爺原諒了筱蘿,那看過這封信箋後,王爺要怎麼謝我啊?”靳雲輕說着話,將壓在托盤下的信箋抽出來遞到了百里玉手裡。

百里玉狐疑看了眼靳雲輕,隨手接過信箋,當看清其間的內容時,雙眼頓時亮爍如星。

“敦親王居然會支持本王?”百里玉激動的連聲音都變了調,畢竟當年敦親王是如何爲百里連城奔走的,百里玉都看在眼裡。

“有了敦親王的支持,他日我們再入百里城,王爺便無後顧之憂,畢竟老一輩的王爺們大都迂腐的很,若是來個撞柱明志什麼的,還真是麻煩呢。”靳雲輕說的雲淡風輕,卻解決了百里玉的心頭大患,在百里玉眼裡,那些老一輩的王爺,皆是他最尊敬的長輩,如果與他們對敵,百里玉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本王很想知道,你是怎麼勸動敦親王的?”百里玉小心翼翼的收起信箋,之後妥貼揣進自己袖內,敦親王謝重是他最敬重的前輩之一,早年共赴戰場之時,謝重救過他不止一次。

“誘。”靳雲輕一本正經迴應之時,百里玉將剛剛入口的茶水全數噴到了靳雲輕的臉上,嬌美的面容配上三兩片新鮮的茶葉,別有一股詭異之美……

且說曹坤的大軍已出發數日,百里玉卻並不急於攻佔濟州,深諳兵法的百里玉很清百里,戰爭一旦開始,便很難停下來,如果他現在便出兵濟州,的確會在曹坤未抵之時拿下濟州,可以曹坤的行軍速度,自己才攻下濟州,未待整修便會與之交鋒,雖不致敗,卻會讓軍卒疲憊不堪。

再加上戰勢拖的越久,就會給百姓帶來越大的傷害,所以百里玉選擇速戰速決。畢竟那些都是他大百里子民,百里玉會盡可能的將戰爭的傷害減到最低。

對於百里玉的這一觀點,桓橫甚是贊同,並請纓打這第一戰,百里玉自然應允,如果說朝中有誰最瞭解曹坤,非桓橫莫數。

爲了讓桓橫感覺到自己受到重用,百里玉對這第一仗徹底放權,只是偶爾會入軍營聽桓橫彙報行軍部署情況,於是更多的時間,百里玉都會呆在靳府,統籌全局。

“娘娘,燕盟主出事了。”彼時靳雲輕正逗着絮子,汀月急匆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稟報。

“他會出什麼事?”對於燕南笙,靳雲輕有十足的自信,除非在自己這裡,否則燕南笙從來不吃虧。

“是真的,奴婢看到燕盟主時,他全身跟黑炭似的,步履艱難,還差點兒撞到牆。”汀月信誓旦旦強調。

“不會吧?”靳雲輕扔了手中的毛線球,狐疑看向汀月,黑炭?不敢想。

當靳雲輕走進書房之時,赫然看到燕南笙春光乍泄的一刻。

“你快出去!”沒等燕南笙開口,百里玉登時擋在燕南笙面前,朝靳雲輕大吼了一聲。

“燕盟主的身材是差到羞於見人的地步了?”靳雲輕可不管百里玉的警告,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誰說本盟主身材差了?這叫差麼!”燕南笙也來了脾氣,突地推開百里玉,雙臂半屈,小腹頓時出現六塊腹肌,煞是養眼。

“還真是不錯……咳咳……盟主這是挖煤纔回來?”靳雲輕本想對燕南笙的身材大大讚美一番,卻不想在看到燕南笙那張黑如墨炭的臉時,所有讚美的詞語全都如鯁在喉。

“本盟主若真窮到那個份兒上,也是你害的!哼!”顯然,燕南笙心情很不好。一側,百里玉眼見靳雲輕的眼睛盯着燕南笙小腹上那六塊腹肌不放,當下把自己的長袍脫下來披在燕南笙身上。

“王爺身上也有?”靳雲輕調侃的看向百里玉,卻被百里玉紅着臉,狠狠鄙視一番。

“咳咳,言歸正傳,不知誰這麼有本事,居然能將堂堂武林盟主傷成這樣?”靳雲輕斂了眼中的玩味,正色問道。

“冰魄!那廝居然用暗器,不過他這暗器着實厲害,本盟主幸好沒用手接,否則這支胳膊定是保不住了。”只要想到彼時一幕,燕南笙便覺後怕。

“冰魄?”靳雲輕狐疑看向百里玉。

“就是把你我還有庾傅寧關進牢房的那位,他是鐵血兵團的副都尉……你怎麼會惹上他?”百里玉神色凝重,轉眸看向燕南笙。

“我哪有惹他啊!本盟主是想刺殺曹坤,沒想到他也會在百里軍裡面,而且居然有這麼邪性的暗器!”燕南笙懊惱詛咒,恨不能弄個小草人兒將冰魄插死。

“沒想到鐵血兵團的人這麼早參戰……你說那暗器厲害,怎麼個厲害法兒?”在聽到鐵血兵團的那一刻,靳雲輕神色沉凝,臉上再不見半點戲謔之意。

“幸而本盟主聰明,偷了一個出來,你看吧。”燕南笙將彼是擱在桌上的黑色圓球遞到靳雲輕手裡。

“千萬別按上面那個按鈕,也別掉在地上,否則它一炸開,我們三人便能永垂不朽了。”燕南笙心有餘悸,大聲警告。

“只是這麼個小小的黑球?”靳雲輕垂眸打量着手中的圓球,低聲質疑。

“你還是別拿了,一會兒碰到機關就不好了。”看着靳雲輕將那黑球轉來轉去,百里玉生怕她會不小心按到開關,於是伸手去奪。

“我看看怎麼了?看看又不會死人!”靳雲輕還沒琢磨透,自然不肯放手。

“都說危險了,你看什麼啊!拿過來!”百里玉見靳雲輕不肯鬆手,索性伸手去奪。

“你拿就不危險了!不給!”眼見着百

裡玉與靳雲輕你爭我奪,燕南笙的小心臟頓時撲騰個不停,雙手伸出去,生怕他們將暗器丟在地上。

‘滴……滴滴滴…….’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聲音陡然響起,靳雲輕與百里玉面面相覷,同時垂眸,赫然看到兩人的拇指同時按在了按鈕上。

“不關我的事哦!”靳雲輕一臉無辜的看向燕南笙,第一時間想將自己摘出去。

“現在怎麼辦?”百里玉顯然比靳雲輕知道什麼更重要。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扔出去啊!”燕南笙急的直撓頭,忽然似想到什麼,倏的將黑球搶過來,縱身一躍跳出房間,幾乎同一時間,一陣巨響自靳府傳來,緊接着便是一股巨大的黑色煙霧滾滾升騰,彷彿一朵偌大的黑雲罩在靳府上空。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靳雲輕與百里玉都呆住了,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前的場景太過駭人,即便久經沙場的百里玉,即便死後重生的靳雲輕,都無法承受那自心底涌出來的驚悚。

“燕南笙呢?”靳雲輕愕然看着眼前那片黑霧,心底仍震顫不止。

“你說什麼?我聽不到!”百里玉看到靳雲輕的櫻脣在動,可耳邊轟鳴不斷,他根本不知道靳雲輕在說什麼。

“我說燕南笙,燕南笙在哪裡!”靳雲輕心驚之餘,猛的衝出書房,百里玉恍然,亦縱身跟了出來,此刻,靳府內所有人皆圍了過來,奔雷,風雨雷電,即便是隱在暗處的殷雪和流沙亦被這聲音震的現了身。

“主人,你沒事吧?”殷雪咻的飛身至靳雲輕身側,憂心開口。奔雷亦跑到百里玉旁邊,見其無傷方纔舒了口氣。

濃霧散去,黑球落下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個大坑,坑中間還燃着小小的火苗。

“燕南笙…….燕南笙!本宮收回當初那句話,本宮不想把你燒的連渣子都不剩!你別死啊……”看着坑中躥起的火苗,靳雲輕心疼的無以復加,眼淚盈溢在眶裡,眼見着就要掉下來時,人羣背後突然傳來燕南笙的聲音。

“本盟主是那麼容易死的麼…….”衆人聞聲,登時轉身,只見滿臉似塗了黑漆的燕南笙正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黑的可真徹底啊……”待燕南笙站到自己面前時,靳雲輕破涕爲笑,眼淚在眶裡,還沒來得及消失。看着靳雲輕眼角的淚,燕南笙釋懷了,爲了這滴淚,他就算把整個鳳羽山莊給靳雲輕,也不算虧呵。

“師兄,你剛剛不是……”見燕南笙無礙,百里玉方纔舒了口氣。

“好在本盟主的輕功不是蓋的,要不然就慘了,這回你們看到了吧,別看一個小小的黑球,如果沒有兩下子,鐵定死翹翹。”燕南笙一副我沒說謊的模樣看向衆人,只是衆人卻看不清他的表情,太黑了……

“曹坤手裡有多少這樣的暗器?”靳雲輕忽然想到一件事,肅然問道。

“十車。”燕南笙據實道。

“十車?他們是想炸平整個莽原啊?”奔雷看着地上的大坑,又看了看眼前黑不溜秋的燕南笙,武林盟主尚且不能全身而退,若是換作陣前士卒,簡直不敢想。

“沒想到父皇所建的鐵血兵團裡竟有人能研製出這樣的武器,如果曹坤將這東西用在戰場上,我軍必敗,而且傷亡必定慘重。”百里玉面色沉凝,劍眉擰成川字。

“不然我們把那十車給毀了?”奔雷提議道。

“嗯,好主意,不如你去,倘若你有幸能潛入曹坤大軍且不被冰魄發現的話,那麼你離成功不遠了,只要你找到這些黑球,很簡單,觸動機關,之後‘砰’的一聲,不僅這些暗器,就連曹坤大軍頃刻間都能灰飛煙滅。”燕南笙朝着奔雷點頭,有板有眼建議道。

“我就說這招可行!”奔雷樂了,換來衆人一致鄙視的目光。

“燕盟主出馬尚且被冰魄撞個正着,你覺得你的武功會比燕盟主更高?”一側,雨兒真相了。奔雷聞聲,額頭頓時滴出大滴冷汗,遂無語退入人羣。

“而且奔雷的做法治標不治本,就算毀了,他們還可以再做,倒是我們,毀一次兩次可以,他們斷不會讓我們再有第三次機會,所以我們必須找出個一勞永逸的法子。”靳雲輕斂了眼底的驚駭,肅然提議。

“你的意思是?”百里玉垂眸看向身側的靳雲輕,心底亦有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他們能做,我們也一定能!只是……”靳雲輕欲言又止,眸子下意識看向燕南笙。

“只是我們需要原物,百里玉希望師兄走一趟,務必從冰魄手中再偷個黑球回來。”百里玉轉眸直視燕南笙,靳雲輕的想法與他心裡所想不謀而合。

“你們是瞎了吧?沒看到本盟主傷成這樣啊?居然還這麼不仁道!”燕南笙怒了,他現在需要的是安慰,不是趁火打劫!

“筱蘿自是知道盟主的辛苦,可這件事關係到整個莽原的存亡,交到別人手裡筱蘿不放心,大不了這樣,只要盟主能把黑球偷回來,筱蘿願親自下廚爲盟主接風!”靳雲輕信誓旦旦。燕南笙被這麼大大的誇讚一番,頓覺自己的形象無比高大,自然也沒了拒絕的理由。

多年以後,燕南笙每每想到這一刻,都叫苦不迭,如果知道靳雲輕的手藝精湛到死的地步,他情願偷十個黑球,也不想吃靳雲輕親手下廚做的菜,那真比死還難受。

且說燕南笙離開之後,靳雲輕與百里玉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終於在所有人中扒拉出一位研製黑球的人選-絕塵。

正廳內,絕塵只要看到百里玉,便習慣性的肝兒顫,即便今非昔比,可他就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草民絕塵叩見王爺,叩見娘娘。”絕塵恭敬施禮後,下意識站到靳雲輕一側。自與明玉離開百里宮後日久生情,絕塵便還了俗,遂不再以貧道自稱。

“本宮聽說你與明玉好事將近?”靳雲輕端起茶杯,顧左右而言他。

“虧得娘娘大恩,我與明玉纔會有今日。”對於靳雲輕,絕塵是感激的。

“嗯,明玉是個好女子,值得你珍惜,不過……”靳雲輕一句不過,絕塵的心登時懸浮於胸,原則上說,他更該怕的人是靳雲輕。

可有句話叫防君子不防小人,因爲小人你防也防不住呵。

“娘娘有話儘管明示,絕塵洗耳恭聽。”絕塵十分虔誠的看向靳雲輕,心底一千遍的祈禱着。

“不過明玉到底是宮中的宮女,而且已被本宮收爲已用,當初本宮用她三個月的忠心,許他一個願望,安柄山已死,本宮不算負她,說起來,她也算是本宮的人,你若想娶明玉不是不可以,不過需給本宮五萬兩黃金。”靳雲輕眸色似古井無波,說的理所當然。

“多……多少?”絕塵磕巴了。

“怎麼?在你心裡明玉連五萬兩都不值麼?”靳雲輕又一次無情的提到五萬兩這個數字。

“娘娘有事儘管吩咐,絕塵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絕塵何等聰明,如果不是有事,靳雲輕豈有這等閒功夫消遣自己。

看着跪在地上的絕塵,靳雲輕下意識瞄了眼百里玉,脣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一側,百里玉忽然有些同情絕塵,這年頭,若是沒錢,可千萬別在靳雲輕面前晃悠。

“話雖如此,可上次你已經在本宮和王爺面前表明心跡,想帶着明玉四處雲遊的,本宮又豈好耽擱你們的行程呢。”靳雲輕以退爲進。

“上次絕塵腦袋被驢踢了,現下驢死了,絕塵如醍醐灌頂,順間清明瞭,難得王爺和娘娘不棄,絕塵必誓死效忠!”絕塵想哭,五萬兩黃金?就算把他剁了賣肉,也不值五十兩啊,現在擺明了靳雲輕是在威逼。

“既然你選擇跟在本宮和王爺身邊做事,本宮自不會虧待於你,汀月。”靳雲輕瞥了眼汀月,汀月自是心領神會,旋即將五萬兩黃金的銀票遞到了絕塵手裡。

“屬下絕塵謝過王爺,謝過娘娘!”對於這份利誘,絕塵滿心歡喜。

“嗯,本宮已經命人在這附近給你和明玉置了座宅子,你且回去與明玉準備一下搬過去,如果有事,本宮自會差人喚你。”靳雲輕輕揮玉指,絕塵當即退了下去。

“先威逼,後利誘,你就不能換一招麼?”百里玉搖頭,對於靳雲輕這種收買人心的方法很不以爲然。

“威逼,是讓他知道不可以拒絕,利誘,是讓他知道沒有拒絕的理由。這招雖不新奇,卻行之有效,王爺信麼,這個世上,能逃出筱蘿這招的,少之又少。”靳雲輕自信滿滿,眼底華光熠熠。

就在燕南笙偷回黑球的第二日,靳雲輕暗中派風雨雷電在曹坤大軍駐紮之處的水源裡參了些瀉藥,所謂瀉藥,並不似毒藥那般可用銀針試出來,而且也不怕殃及無辜。之後又在附近灑了些招引蛇蟲鼠蟻的香料,這種香料由殷雪所配,味道可以引誘蟲子,卻不易被人發現。此番下來,曹坤大軍頻出狀況,行軍速度大大減慢。

且說燕南笙拿回黑球后,靳雲輕履行承諾,當晚便親自下廚,爲燕南笙做了一桌膳食,雖然色相不盡如人意,但燕南笙還是有所期待的吃了幾口,結果這一拉便是三天,當時靳雲輕也蒙了,後來才找出原因,原來是靳雲輕誤將剩下的瀉藥當作料了。

既然有了原物,接下來就是分析裡面的成分,之後照做。只是靳雲輕在將黑球交到絕塵手上時,出了一些小狀況。

“這世上還有這麼大的丹藥啊?”絕塵在接過黑球的下一秒,毫不猶豫的咬了上去,結果門牙咯裂了。

“這黑球是一種暗器,而且威力極猛,幸而燕盟主偷了五個回來,你且到空曠之處引爆一個,便可知它威力無窮。莽原與濟州之戰勢在必行,如果曹坤用這種東西對付我們,我軍幾乎毫無勝算,如今本宮將這個艱鉅的任務交給你,務必在十天之內研製出這種黑球的做法和成分,整個莽原的安危,全都系在你身上了。”靳雲輕滿目期待的看向絕塵,語氣有些沉重。

(本章完)

正文_492侯府風雲_029侯府風雲_003侯府風雲_049正文_489侯府風雲_116侯府風雲_110侯府風雲_090侯府風雲_011正文_467侯府風雲_428正文_471侯府風雲_427侯府風雲_012侯府風雲_139侯府風雲_128正文_447侯府風雲_445正文_486正文_491侯府風雲_068正文_452侯府風雲_066侯府風雲_052侯府風雲_063正文_456侯府風雲_056侯府風雲_417侯府風雲_077侯府風雲_045侯府風雲_415侯府風雲_085侯府風雲_107侯府風雲_111侯府風雲_071侯府風雲_076侯府風雲_439侯府風雲_059正文_480侯府風雲_419侯府風雲_428正文_456侯府風雲_130侯府風雲_063正文_488侯府風雲_081正文_501正文_482正文_447侯府風雲_115正文_449侯府風雲_433正文_451侯府風雲_121正文_472侯府風雲_124侯府風雲_134侯府風雲_077侯府風雲_124侯府風雲_040侯府風雲_433正文_488侯府風雲_440侯府風雲_113侯府風雲_044侯府風雲_081侯府風雲_142侯府風雲_015侯府風雲_069侯府風雲_014侯府風雲_089正文_487侯府風雲_065侯府風雲_131侯府風雲_059侯府風雲_130侯府風雲_042侯府風雲_061正文_467侯府風雲_420正文_491侯府風雲_062侯府風雲_090侯府風雲_131侯府風雲_077侯府風雲_009侯府風雲_136侯府風雲_032侯府風雲_027侯府風雲_415侯府風雲_100正文_471正文_467侯府風雲_137正文_448正文_450侯府風雲_104侯府風雲_044侯府風雲_135侯府風雲_071
正文_492侯府風雲_029侯府風雲_003侯府風雲_049正文_489侯府風雲_116侯府風雲_110侯府風雲_090侯府風雲_011正文_467侯府風雲_428正文_471侯府風雲_427侯府風雲_012侯府風雲_139侯府風雲_128正文_447侯府風雲_445正文_486正文_491侯府風雲_068正文_452侯府風雲_066侯府風雲_052侯府風雲_063正文_456侯府風雲_056侯府風雲_417侯府風雲_077侯府風雲_045侯府風雲_415侯府風雲_085侯府風雲_107侯府風雲_111侯府風雲_071侯府風雲_076侯府風雲_439侯府風雲_059正文_480侯府風雲_419侯府風雲_428正文_456侯府風雲_130侯府風雲_063正文_488侯府風雲_081正文_501正文_482正文_447侯府風雲_115正文_449侯府風雲_433正文_451侯府風雲_121正文_472侯府風雲_124侯府風雲_134侯府風雲_077侯府風雲_124侯府風雲_040侯府風雲_433正文_488侯府風雲_440侯府風雲_113侯府風雲_044侯府風雲_081侯府風雲_142侯府風雲_015侯府風雲_069侯府風雲_014侯府風雲_089正文_487侯府風雲_065侯府風雲_131侯府風雲_059侯府風雲_130侯府風雲_042侯府風雲_061正文_467侯府風雲_420正文_491侯府風雲_062侯府風雲_090侯府風雲_131侯府風雲_077侯府風雲_009侯府風雲_136侯府風雲_032侯府風雲_027侯府風雲_415侯府風雲_100正文_471正文_467侯府風雲_137正文_448正文_450侯府風雲_104侯府風雲_044侯府風雲_135侯府風雲_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