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萬籟俱靜只餘下片片蛙聲蟬鳴。
離開的柳姨娘並沒有想到在她離開之後,兩道人影自偏門旁邊的假山後出現;半夏壓低了嗓音,朝顧瑾汐道。
顧瑾汐嘴角斜斜勾着,眼底帶着凝重,眉宇蹙了蹙,“你立刻回慕汐閣安排好,主院廂房那邊也不能有絲毫差錯,我去去就回。”
“可是小姐……”
“嗯?”
半夏面帶擔憂神色緊張,可在接觸到顧瑾汐那冰冷的眸光時,不由得喉頭滑動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抿了抿脣,“那小姐你自己小心。”
“放心。”大仇未報之前,她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小命。
話音未落,顧瑾汐一個利落的閃身快速朝着柳姨娘離開的地方追過去。
……
夜越來也深,可涼都城內卻依舊熱鬧非凡。
順着顧國公府偏門出來的小巷,避開囂鬧的街市,七拐八繞;好幾次顧瑾汐都險些跟丟,好在她重生之後五感比旁人更敏感些,這才能捕風捉影,最後跟着柳姨娘的腳步,來到城北貧民窟一處毫不起眼的民居處。
柳姨娘停下腳步,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之後這才上前。
“咚,咚咚——”
敲門聲有節奏的響起,很快原本漆黑的民居內燃起了燈,隨着木門開合的“嘎吱”聲,緊接着是一道蒼老厚實的嗓音,“誰啊?”
“是我。”柳姨娘似乎刻意改變了嗓音,聽起來不復原有的嬌媚反而帶着一股乾脆利落又異常幹練沉穩的感覺。
顧瑾汐眼底不由得劃過一抹興趣,看來這柳姨娘果真不是一般人。
“你怎麼來了?”屋內的人顯然帶着不滿。
“有事,先讓我進去。”柳姨娘的語氣帶着點點不滿。
“嗯。”那人點點頭,又探了個腦袋出來四下張望,確定無人之後這才關上木門。
顧瑾汐卻早已經趁着他們談論的空當,尋了個堆柴禾的地方,踩着小心翼翼的蹲在圍牆上,雙眼微微眯着,連耳朵都豎起來了。
屋內燭光閃爍,隱約能瞧見屋內兩道人影;只是耳邊蟬鳴蛙叫一片,卻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談論些什麼,這不禁讓她覺得有些懊惱。
“到底怎麼回事?”
柳姨娘低下頭,面色沉了沉,張口將事情娓娓道來。
“這樣簡單的反間計竟然都給人算計了,真不知道主子要你何用。”對面的老嫗顯然對柳姨娘很是不滿,“主子已經給你發了三道密信,爲何現在纔來?”
“近來事情太多的確是走不開。”柳姨娘低下頭,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走不開?”那精幹的老嫗突然狠狠一甩衣袖,一沓宣紙從手中甩出來,“這些就是你走不開的理由?別當旁人都是傻子!”
柳姨娘頓時怔了下,“這……”
“不過是個不貞的女子也敢妄圖皇子妃之位。”老嫗深吸口氣,“主子說了你的私事她管不着,但若是壞了她的大事,別怪她翻臉無情!”
“我明白。”柳姨娘深吸口氣,“但她答應我的事情……”
“只要你拿到那樣東西,到時候主子自然會幫你辦好。”老嫗壓低嗓音,眼神閃了閃,“至於張媽媽的事情你就別管了,主子另有交代。”
柳姨娘抿着脣,“可是張媽媽對我很重要,我……”
“哼,蠢貨。”老嫗輕喝,“陛下親自過問的命案,你以爲當真是這麼容易瞭解的。主子已經發話,如今顧瑾瀾已經被推上風口浪尖,趁着事情還未徹底鬧得不可收拾之前帶着她去顧家家廟避避風頭;順便,查探蘇家。”
“什麼?”柳姨娘面色沉了沉,“蘇家怎麼了?”
“蘇怡雖說只是蘇家的養女,可誰知道那東西到底是在哪裡。”說到這裡老嫗面色變了變,“查了這麼多年連點頭緒都沒有,反倒是讓人算計得險些身敗名裂,你當慶幸你身邊還有一條忠心的狗!”
“你……”柳姨娘氣得面色鐵青。
“哼,主子的話我已經帶到,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吧。”老嫗冷哼一聲。
“難道張媽媽就當真沒救了?”柳姨娘的嗓音陡然拔高,“她可是陛下的……”
顧瑾汐側耳,隱隱約約地聽到屋內兩道不同的嗓音,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高。從她們的對話中,偶爾好像提到了蘇家,可是蘇傢什麼,她不由得有些氣急,突然腳下一滑。
“咔——擦!”
“什麼人?”
柴堆散倒,身體失重,顧瑾汐整個人本能地朝後仰倒下去,她閉上眼,猛的擡手捂着脣,阻止自己驚叫出聲。只是預期的疼痛並未襲來,反倒是腰身一緊,整個人凌空最後落到一棵茂密的樹枝上,脣被緊緊地捂住。
“唔……”顧瑾汐掙扎着想要出聲,只見那人光潔的下巴朝她之前所站的地方揚了揚;順着方向望過去。
屋內兩人被驚動,面色俱變,快速開本到門外查探,卻只看到原本牆角處堆着的柴禾已經散倒一地。
柳姨娘面色變了變,“到底是誰?”
“喵——”
陡然門外傳來一聲尖利的貓叫,然後一道黑色的影子從柴禾堆裡面跳出來;姿態優雅,靈活的躍上院牆,轉頭好似有靈性般朝顧瑾汐所在的地方望了望,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只是顧瑾汐卻怔住了,那雙森森綠眸在暗夜顯得格外的幽暗深邃。
柳姨娘和老嫗這才沉沉鬆了口氣,“真是個不長眼的畜生。”
“好了,跟個畜生置什麼氣。”老嫗面帶不滿,語氣也帶着不善,“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
“可是……”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柳姨娘的心不由得沉到了谷底,難道張媽媽就真的沒救了嗎?她死死地咬着牙關。
“沒什麼好可是的。”老嫗沉沉地看着柳姨娘一眼,“主子不可能爲了你去冒這個險,更何況就算主子開口,也未必能救得了人,你當顧國公與顧四小姐當真能讓她討得了好。”
柳姨娘聞言徹底的沉默了。
是啊,到底是她太天真了;若換了她尋着顧瑾汐的錯處,她能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那我就先告辭了。”滿載希望而來卻失望而歸,雖然答案在意料之中,可柳姨娘的心頭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失魂落魄的離開民居,老嫗在周遭轉了轉,到底是經歷多年風雨的人,眼尖地從那柴禾的尖利出取下一塊毫不起眼的碎布,眸色凝重,面色沉了沉。
這個人到底是誰?
“嘎——吱。”
木門再次開合,柳姨娘已經離開,民居內的燭火閃閃爍爍很快就暗了下去;一切好似從未發生過一般。
“唔——”顧瑾汐再次掙扎,這次那人卻很是順從地移開了手,她壓低嗓音低吼,“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呵呵。”低低沉沉的笑聲自耳畔傳來,顧瑾汐有些氣不過擡頭,“你……”
只是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
藉着皎潔透過樹葉斑駁的月光,入目男子眼神清冽,一襲沉沉夜幕中分不清楚顏色的錦服華袍,在晚風吹拂下衣袂飄飄,長髮如瀑;被面具遮去一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可那光潔的下巴,深邃的曈眸,帶着三分隨性又慵懶的神態卻是瀲灩風華,清逸高雅;那種美,簡直美得讓人窒息。
顧瑾汐此刻腦中只浮現出四個大字,風華絕代!就是不知若揭下面具,比之那眉眼瀲灩,冠絕天下的睿王又何如?
“姑娘也是這般花癡的對着其他男子嗎?”低沉的嗓音帶着三分戲謔在耳畔響起;顧瑾汐咬着牙擡頭,“你……”
卻只見那人眼尾輕挑,饒有興致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