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皇上來了煙霞宮,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眉心緊鎖,不知道有多少解不開的心事。
他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殘月,問我:“溪兒,這南國的江山,難道要在朕這裡敗了?”
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他不是信心滿滿,鴻鵠之志的嗎?爲什麼······
“皇上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這不是我認識的夜。”我看着他的背影。
我感覺他深深吐了一口氣:“是啊,不是以前了,不是以前了。”
人還是眼前人,爲何會變化那麼大?我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皇上難道沒有想到一個人嗎?”我問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朕想過了,可是朕想不出來用什麼理由來請動他。”
“保護國土是每一個南國子民的責任和義務,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
我知道,或許他是想說,這南國的江山本就應該是他的,可是,現在千瘡百孔了,卻還要他來幫他維護,他始終開不了口。
“皇上是擔心他有不軌的心,還是······”
他沉默了,我也明白了。可是我答應過太后,會幫他好好保護這南國的天下,會幫皇上好好守住南國江山,我不能食言。
“若皇上信得過臣妾,就讓臣妾一起去。”
他忽的轉過身來看着我:“你說什麼?溪兒。”
我擡眼看着他:“若皇上信得過溪兒,就請皇上封南海王爺爲伐蒙大元帥,溪兒爲副帥,隨軍出征。”
他驚訝的緊緊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話,他沒有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請求:“國不可一日無君,況且現在朝廷也正處多事之秋,朝廷需要皇上。皇上乃一國之君,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這是任何人都擔不起的責任啊!”
“可是,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朕該如何?”他最先擔心的是我的安危,而不是宮修冽的威脅。
“皇上難道忘了,溪兒已經不是第一次出征了。”我微微一笑。
他焦躁的看着我:“即便如此,朕也不願讓溪兒你去赴險。”他眉宇間盡是不放心。
“皇上這樣說,就是對溪兒的不信任了。”我走過他的身旁,喃喃接着說:“太后彌留之際,要哀家不惜一切之力,一定要幫皇上保住這南國江山社稷,現在溪兒不過是率兵出征,以溪兒的能力,定能不負所望。爲了保護這南國社稷,爲了完成太后的遺命,不要說是讓溪兒出征了,即便是要溪兒的性命,溪兒也定不會皺一皺眉頭的。太后她老人家,用自己的生命來保得天下安寧,臣妾怎敢有違太后遺願。”
“溪兒······”皇上轉過身來看着我,我知道,我已經說服了皇上,只是他疼愛我的心,仍舊是不安。
我回轉身來,拉着他的手:“皇上不必擔心,您要對溪兒充滿信心。”
他看着我,久久才點了點頭,像是有千斤重般。
“那請皇上馬上下旨吧,封南海王爺宮修冽爲主帥,從南
海直接出發,不必入京面聖了。”
他深深吐了口氣,朝門外叫道:“小全子,傳旨。”
我真想傳信給宮修冽,讓我看看我的念汐,從出生之日起,已有一年之久,至今我還尚未見過我這個女兒張的是什麼樣子的。這在我心裡,算
是最重的心病了。卻又礙於行兵之中,帶着孩子,多有不便,我便也只能在心裡默默想念了。
我的念汐,我的孩子,你一切可還好嗎?母后答應你,此次出戰結束之後,母后一定會將你帶回身邊來的,母后發誓,一定會。
窗外起風了,吹進脖子裡冷颼颼的。
平安在屋內點了薰香,把披肩披在我身上:“娘娘,起風了,還是進去吧。”
“平安,此次出征,本宮要你守在宮中,好好照看睿兒。”
平安一下跪倒在地:“請娘娘帶上平安吧,平安願意隨娘娘出征,照顧娘娘。”
我轉身扶起她:“你若是隨我出征,那誰來幫本宮照顧睿兒。本宮已經失了念汐,不能再讓睿兒有半點閃失,你知道嗎?”
平安一臉的着急,眉頭皺起來:“可是娘娘······”還沒等他說完話,爲i就伸手打住了她。
“平安,本宮跟你說實話,此去一戰,本宮並無勝算,在這內宮之中,本宮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睿兒是本宮全部的希望,今天我把睿兒交
給你,以後他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全心全意的照顧他,本宮會感激你的,皇上也會感激你,整個南國的子民,亦會感激你。”
她緊緊抓住我的手:“娘娘···”
我擦去她臉上的淚痕,笑了一下:“平安,你一定要答應本宮,一定要幫助本宮。”
她堅定的看着我:“請娘娘放心,平安定會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太子殿下的,請娘娘放心的離去,平安定不會辜負娘娘的期望。”
我心中固然明瞭,宮修冽答應應戰,所懷居心,我都不得不防。也許就因爲我身份的轉變,我不再是以前地宮的紅袖,不再是聽命於他的地宮
暗人,我有了新的使命,而爲保完成這份遺命,即便我萬劫不復,也一定不能失了。我的心,此刻很亂。從來沒有一次出征會讓我的心如此焦躁不
安,惶惶難眠。而我也不知道,就是因爲這一戰,我失去的,也不止是我的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特封南海王爺宮修冽爲伐蒙大元帥,即日起,就從南海出發,不必進京面見皇上了。副帥爲皇后娘娘,會隨後趕
上,欽此!請王爺接旨。”
宮修冽跪在地上,剛剛要起身接旨,就被十公主拉住了:“哥,他們當你是什麼了,要的時候就是王爺,不要的時候,他們有當你是南國的王
爺嗎?難道哥你真的要去?”宮修冽在猶豫了。
宣紙公公身後的一個內侍馬上走上前來說道:“王爺,娘娘讓奴才給您帶句話,娘娘說,前面潞城的十里坡,娘娘會在那裡恭候王爺。”
那內侍的話一出口,比什麼都管用,他拉開十公
主的手,起身雙手接過聖旨,謝恩。然後對着那個傳話的內侍道:“請告訴娘娘,本王不會食言。”
“娘娘還有一樣東西要奴才交給王爺,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宮修冽馬上將內侍領進屋內:“娘娘要你交什麼東西給我?”
內侍一手拿出了一個錦盒交給他:“娘娘說,這是小公主出生的時候,娘娘親手爲她繡的絲帕。”然後告禮出去了。他打開錦盒裡的東西,是
一塊粉色的絲帕,上面繡了一枝寒梅,在繡帕的一角,還有一個“念”字。他握緊了手中的絲帕,眉心上了幾重鎖。
溪兒······
十公主站在門外看見了他的樣子,生氣的跺了跺腳,走開了。
她匆匆跑進一間房間,裡面的嬰兒牀上,躺着一個嬌小可愛的孩子,皮膚粉撲撲的,實在可人。
她盯着那孩子看了很久,才說:“你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哥哥這樣大失方寸,可是你卻做到了,冉溪,你是如何
做到的?”
他對着嬰兒牀上的小人兀自說着,可是那孩子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只是看着眼前的蒙着紗巾的女子笑。
她又看了一下孩子:“都說你跟你母后張的很像,可是我怎麼看着都不像呢。你的母后的確很了不起,她是個冷酷的女人,可是你呢,這個可
憐的孩子,我在這兒數落你的母親,你卻還對着我笑。你真的很討厭你的母后,她是個壞女人,她搶走了我的哥哥。”
站在門外的宮修冽把她說的這些話,一字不漏的聽到了。他轉身離開了,並沒有走進去,此刻,他的心裡也是亂的。
芷韻說的是真的,他曾經在母妃和父皇的棺木前暗暗發過誓言,誓報此仇,可是現在他是在做什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開始遺落在了她身上?本以爲他只是自己手中的一顆棋子,卻不料自己的心卻會被這樣一顆棋子所奪。
到他不能下手的時候,他才發先,原來在他心裡,那不是一顆棋子,也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他的心。若時光可以逆轉,爲何要給他這些仇恨?
想了一個晚上,他最終還是決定帶着念汐去。她送來的繡帕,已經很明瞭的說明了,她很想見一下這個女兒,是自己私心作祟,所以將孩子帶
走,只因爲這個女兒跟她張的一模一樣。
別人這樣說,他就真的這樣做了。他曾經暗自嘲諷了自己一番,心卻越發的痛的不可收拾。難道遺失一顆心,竟會是這般痛苦!冉溪,難道我將你送入宮中,本就是做錯了嗎?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
芷韻,若真的是這樣,你會不會原諒哥哥?他很矛盾。
身後走來了隨從:“王爺,已經收拾妥當了,何時出發?”
“你們先去門口等候,本王隨後就到。”
隨從得了令,轉身走了。可是他卻站在那裡,一步也移不開了。因爲眼前站着的人,是他日思夜想,懷念了好久的人。那張傾城的臉,太過熟
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