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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用可是老熟人了,虧了他,在南海子擅殺管事太監周明的事才被壓了下來,否則石元雅那邊還真不好交待。也虧了他,這纔有了黑旗的重建,再加上這位紀公公將來可是去監袁崇煥軍的,且是位寧死不退的“好漢公公”所以袁大海便對他有種天然的親近感。當下迎了上去,抱拳叫了一聲:“紀公公!”
不想紀用卻冷着臉從他面前直接穿了過去,彎下身去將程寶扶起後,掃視了眼衆黑衣番子,眼光落在被四個大漢擡着的周阿寶身上,語氣很是不滿的對袁大海吩咐道:“袁千戶,還不快把周公公放下!”
“紀公公…”
紀用的態度和命令讓袁大海不由有些尷尬,也有些爲難,遲疑一下,還是道:“屬下是奉王公公命令…”
不等他說完,卻被紀用揮手打斷了:“咱家知道,不過這事跟周公公他們沒關係,你且放人,有什麼事咱家擔着便是。”
“這?…”
紀用這是唱的哪出?袁大海暗自狐疑,不明白紀用這是要幹什麼,更吃不準是否要按他的意思辦。
見袁大海猶豫。紀用也有些不快:“怎麼,咱家說話不管用?莫不成要劉公公親自於你說?”
“不敢!”
一聽紀用把劉應坤給擡出來了,袁大海再也不敢多想,馬上爽快道:“屬下這就放人!”把手一擺,吩咐那些番子:“把這位公公放下。”
“是,千戶!”
四個黑旗番子如釋重負,迫不及待的便把周阿寶給放到了地上,人落地後,周阿寶仍是暈暈糊糊的,卻也有種更踏實了的感覺。眼皮翻都沒翻,就又“呼嚕”起來了。他這樣子看在那幫御用監小太監眼裡,當真是哭笑不得,想去叫醒他,又不敢,不叫醒他,眼睜睜的瞅着掌印公公這般醜態,當真是把個御用監的臉面給丟盡了。
見袁大海肯放人,紀用心下滿意,此地人多。不方便與他直說,便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袁千戶可否借步說話?”
聽紀用這麼說,袁大海知道對方肯定是有什麼要緊事與自己說,想必與這御用監大有干係,當下點頭道:“公公請!”
“好!”
紀用又朝一臉疑惑的程寶點了點頭,叫他帶人將周阿寶擡到他屋中休息,這才與袁大海一前一後進了監堂。堂外,張德喜帶人守在外面。不讓任何人進去,那些御用監的太監也仍令他們呆在原地,不得四處走動。不過番子們的態度比先前要好上許多,少了些打罵,氣氛算是緩和下來了,這讓太監們多多少少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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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公公爲何阻止屬下?”
進屋後。再無外人,袁大海便直接問出了心中的困惑,他可是受司禮掌印王體乾的命令來御用監辦差的,紀用雖也是宮裡的人,但不過是尚寶監的行走隨堂太監,論級別,並不比自己強太多,若是來的人是劉應坤。那又是一說,畢竟劉應坤是東廠的四大檔頭之一,是他袁大海的直接頂頭上司,可他紀用卻不是四大檔頭,按理。他不該闖進來喝阻自己!
紀用知道袁大海在想什麼,嘆口氣道:“這事與周程二位公公無關,你難爲他們做甚?”順手將自己方纔進來持的劉應坤的腰牌遞給袁大海,說道:“劉公公的意思是要你只拿正主,莫要牽連無辜。”
劉應坤的腰牌自然可以命令東廠的番子們,紀用持了他的腰牌,外面守衛的黑旗番子自然不敢攔他。袁大海心下了然,但仍是有些不安道:“可是若不拿了他們,屬下怕不好跟王公公交待。”
紀用“嗯”了一聲:“無妨,劉公公知道你的難處,所以讓咱家轉告你一聲,御用監是有小人,但只一人。”
“是誰?”袁大海精神一振,旋即驚醒過來,失聲道:“莫非是那個不知下落的監丞?”
紀用擡眼看了眼監外,壓低聲音道:“不錯,正是此人,其實齊煥友和外朝私通之事,劉公公早就查到了,但爲不打草驚蛇,所以一直以來沒有動他。方纔聽人說你帶人往御用監來,劉公公便猜出你要幹什麼了,怕你濫殺無辜,這才讓咱家讓阻止你。”
“請公公代我謝過三檔頭!”袁大海謝了聲後,眉頭一挑:“公公可知這姓齊的現在何處,好讓屬下將他捕拿歸案!”
聽袁大海問齊煥友的下落,紀用臉色一動,似是內心十分痛楚,半響,方在袁大海困惑的眼神中,緩緩說道:“此人現在孟公公那裡。”
“大檔頭?”
人怎麼在孟忠那裡?!袁大海不敢相信,孟忠可是魏忠賢的心腹太監,替他一手掌管東廠,名列四大檔頭之首,其人更是司禮秉筆太監,無論怎麼看,他也不可能和東林黨攪在一起,但現在紀用卻說跑了的監丞齊煥友在他那裡,這令他無比驚訝,嚥了咽喉嚨,難以置信道:“這!…怎麼可能...”
紀用心中的驚訝不比袁大海差,見他這樣,也是苦笑一聲:“這事不止你袁千戶不信,咱家更是不信...但事實擺在眼前,齊煥友眼下便在孟公公那裡,所以...”說到這,紀用搖了搖頭,不再說下去。
“請公公明示,這人屬下是拿得還是拿不得?”若齊煥友真在孟忠那裡,那孟忠勢必不乾淨,但此人是東廠的大檔頭,又是司禮秉筆太監,自己冒冒然的跑他地盤拿人,只怕沒有什麼好果子吃,再加上先前與他的不對付,鬧得不好,說不得自己便給摺進去了。袁大海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立即去將齊煥友抓來,他很想請紀用給自己指點一二。
紀用卻是沒有告訴他怎麼辦,只說:“拿與不拿是你的事...”頓了一頓,突然輕笑起來:“依袁千戶的爲人,怕這問題不應該問咱家吧?”
聞言,袁大海沉默下來,半響,方纔擡眼凝視紀用,一句話也沒有說。紀用也沒有話與他說,二人在那片刻無語後,紀用突然感慨道:“今日之後,怕咱家與千戶再難有見面之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