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袁無垠的駕馭下行得極穩,駱桐和太叔沄就那樣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傍晚,駱桐悠悠醒來,發現馬車已經停了,低頭一看,身上不知何時已經被人蓋上了一條小毯子,而太叔沄睡得正香。
小心翼翼地將太叔沄的腦袋從自己的腿上扶了下來,給他調整好睡姿。駱桐輕手輕腳地出了馬車。
“哇!好美呀!”此時駱桐面對着一個大竹林,綠竹碧海,彩霞滿天,竹林裡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雪白一片,清風輕拂着竹枝,竹葉婆娑,沙沙作響。駱桐喜歡竹子,喜歡竹子的翠綠,喜歡竹子的清香,以前違通谷就有一片竹海,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吸了吸鼻子,駱桐讓那清香充滿自己的四肢百骸。目光探向竹林,看着那根根翠綠閃出的金黃光芒,那光是那樣的柔和,溫暖人心。
忽然,駱桐看到翠竹深處走來了一個白點,漸漸地白點越來越靠近,駱桐看清了那正是白衣勝雪的袁無垠。霞光透過竹葉打在他的白衣上,淡淡地光暈從他周身散發出來,輕舞的衣袂,飄逸翩翩。看得駱桐一陣恍惚,不禁懷疑自己看到了竹林中的仙人。
等到袁無垠走到她的跟前,輕喚了她一聲,她才從自己的太虛夢境中醒了過來。擡眼看着這位剛從竹林來到人間的仙人,駱桐莫名地緊張了起來,生怕自己一說話,仙人就駕鶴而去了。
“駱姑娘剛纔看什麼呢?看得都癡了?”袁無垠搖着玉扇,擡眼朝自己來時的方向望去,嘴角的淺笑,醉倒春風。駱桐連忙回神,道:“啊?沒什麼,覺得竹林很美。”
清風將她的話吹進了袁無垠的耳朵裡,袁無垠目光迷離地望着竹林,輕聲道:“對,是很美,美得神秘。”駱桐轉頭疑惑地看着他,覺得他的話中好像藏着什麼。感覺到駱桐的目光,袁無垠接着道:“我剛纔進去查看了一下,發現這個竹林非常古怪,明明有路,但卻都是死路,沒有一條能走通。”
聞言,駱桐倒是釋然一笑,道:“沒事,這裡只是用八卦陣法做了些手腳,應該是我師父不想外人打攪,上車吧,我帶路。”說着,駱桐便轉身回到了車廂,站在外面的袁無垠含笑望着她得背影,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出神後便駕起馬車,朝竹林深處駛去。
竹林裡的路很窄,馬車勉強可一通過,駱桐從車廂裡出來,坐到了袁無垠的身邊,爲他指明方向。竹林裡的陣法和違通谷外的一樣,玄色是教過她的,所以沒費多大功夫,駱桐他們便見到了一條小溪,小溪旁的一片空地上,一座清麗雅緻的小竹屋靜靜地坐落在那。竹屋的結構和違通谷的極其相似,這讓駱桐不禁回想起了谷中歲月,幾多歡喜在心頭。
下馬到屋裡一看,玄色早就準備好了生活日用品。馬車裡的太叔沄還在甜甜地睡着,和袁無垠漫步在浣南溪畔,駱桐有一點點緊張,偷偷看看旁邊人的側臉,心裡猜測着他要對自己說什麼。
“駱姑娘,他不是你相公吧!?至少你們還沒有成親,對吧?”袁無垠輕輕地問道。一雙明眸緊緊地盯着駱桐,生怕錯過她每一個細小的表情。駱桐停下了腳步,少有的緊張讓她的大腦遲鈍了起來,不會思考,只好老老
實實地回答:“對,我們沒有成親,他還不是我的相公,我們甚至連婚約還沒有,他甚至已近喜歡上了別人。”明明拼命想忘記,可是還是在別人的一句話下輕易地想起。駱桐盯着自己的腳尖,腳下踩着珍珠粉般的雪白細沙,閃耀出晶瑩地光芒,這光晃得駱桐心中更亂了。
駱桐被人輕輕地擁進了懷裡,一股好聞的清香撲面而來,駱桐一怔,竟然沒有將他推開,而是很享受他懷裡的溫暖,那溫暖好像正慢慢地驅走她體內的嚴寒,慢慢地駱桐的神情開始倦怠了起來,只聽頭上傳來溫柔的聲音,“既然他已經喜歡上了別人,那你爲什麼不給自己一次機會,不給別人一個機會呢?”
“給自己一個機會?給別人一個機會?”駱桐怔怔地重複着,她感覺自己的神智在一點一點被抽離,而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排斥這種感覺。
慢慢地,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滿帶慌亂的哭喊讓駱桐清醒了過來,看着不遠處臉色煞白的太叔沄,駱桐感覺自己剛纔就像做夢一般。
忽然,駱桐意識到自己還在袁無垠的懷裡,一擡頭便對上了那深潭般的墨黑的眸子,“你剛纔太累了,情緒好像也有點激動,要不要到竹屋躺會兒?”關切的語氣,讓駱桐有種受之有愧的感覺。忙脫身出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輕聲道:“沒事的。”
而那邊,剛醒來就見到駱桐和袁無垠相擁而立的太叔沄,緊抿着嘴脣,眼睛裡又是慌亂,又是無助。微微地顫抖着,不知說什麼好。想要叫聲娘子,可是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來惹駱桐生氣。
駱桐看了看他,輕聲對袁無垠道:“袁公子,謝謝你的擡愛,現在他這樣,我不能不管。天色不早了,我還是送公子出去吧!”說完,駱桐便走到太叔沄跟前,伸手握住了他微微顫抖的手,將他扶進了竹屋。
駱桐對着趴在牀上的太叔沄道:“相公,你乖乖地在這兒躺會兒,我去去就來。”說罷,便轉身走了出去,不管牀上人渴求她留下的眼神。帶上門,駱桐輕嘆一聲,回來再跟他解釋吧!
袁無垠靜立在馬車旁,看到駱桐出來,道:“駱姑娘還是在這陪陪他吧!我自己走出去就行。”語氣中淡淡地傷感讓駱桐又是一陣自責,沒辦法,她就是這樣,看不得別人因爲自己而傷心。對於袁無垠,她總覺得自己是欠她的。這人不顧危險駕車送自己出舜華城,又將自己安全地送到了這裡。看自己的眼睛裡總是帶着笑,語氣也溫柔地要命,長得還那麼帥。駱桐簡直覺得自己拒絕這樣的人是罪大惡極,可是這又是無可奈何的。
“還是我送你吧!你不懂陣法,容易迷路的。”駱桐走在前面,爲他引路。袁無垠也一聲不吭地跟了上去,兩人就這樣一路無語,一個走前,一個走後,期間袁無垠也曾想追上駱桐的腳步,可是都被駱桐有意無意地拉開了。
終於,半個時辰後,二人走出了竹林。看了看已經快要完全落山的夕陽,駱桐終於開口道:“袁公子早點到前面的小城投棧吧!再晚天就黑了。”
袁無垠也擡頭看了看天邊的太陽,意味深長地道:“是呀!只是因爲太晚了。我要是早點認識駱姑娘就好了。”
“咦!?”駱桐微驚地看着袁無垠。袁無垠呵呵一笑,道:“放心吧!駱姑娘,我不會就此放棄的。下次見面,要是你們還沒成親,我可就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你了。”說着,袁無垠就向駱桐一拱手,人便大步向着夕陽落下的方向走去了。
駱桐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最終一笑,便朝竹林深處走去了。雖然別人因爲自己難過,駱桐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有如此翩翩佳公子喜歡自己,駱桐心裡還是有一點小樂的。
腳步輕快地走回竹屋,天色已經很暗了。推開竹門,駱桐看到牀上的太叔沄還在,略微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點上桌上的蠟燭,屋子裡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輕輕地走到牀前坐下,駱桐發現太叔沄正用棉被捂着自己的頭,“相公。”駱桐輕喚一聲,將被子從太叔沄的頭上扯了下來。
一雙已經紅腫的小眼立馬呈現在她的面前。“嗚哇!娘子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以爲娘子不要我了,和袁公子走了。我不哭了,我不哭了。”說着,太叔沄便胡亂地抹着自己的眼淚。睜大了眼睛,緊抿着小嘴,那勉強的樣子,逗得駱桐哭笑不得。輕輕擁住了他,用下巴摩擦着他柔軟的髮絲,“好吧,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再哭,我就……”駱桐話還沒說完,太叔沄便伸手捂住了駱桐的櫻口。另一隻手從駱桐懷裡抽出,指着天,信誓旦旦地道:“娘子別說了,我保證再也不哭了。”
駱桐輕笑一聲,反口輕輕咬住了太叔沄的手指,隨後鬆開嘴道:“好,你以後要是再不聽我的話,違反我們的約法三章,我就咬你。”太叔沄略微失神的點了點頭,一雙眼睛裡好像有什麼閃過。
駱桐看着他乖巧的樣子,輕輕地將他額前的碎髮別到了耳後,道:“好啦!一定餓了吧!我去做飯,乖乖地在牀上趴着,不要動。”說着,駱桐還威脅似的亮了亮自己的小牙。太叔沄馬上乖乖地點頭,趴在牀上裝睡。
見狀,駱桐滿意地去生火做飯了。
吃晚飯,一切收拾妥當了以後,駱桐不得不面對一個很棘手的問題。那就是竹屋裡只有一張牀,雖然她之前也曾經和太叔沄同榻而眠,但是現在太叔沄身上有傷,駱桐又知道自己睡覺不怎麼老實,這萬一自己晚上一巴掌過去,打到他傷口怎麼辦。
想到此處,站在牀邊的駱桐便不知道是進是退了。而牀上的太叔沄見駱桐站在牀下,早就向牀裡邊讓了讓,給她騰出了地方,可是此時見駱桐沒有上去的跡象。很是納悶。
“娘子?你要站着睡覺嗎?”太叔沄問道。駱桐道:“怎麼可能?我又不是馬。”說着,便脫下鞋子,躺倒了太叔沄身邊。暗道:算了,我小心一點就是了。
駱桐翻了個身,調整好姿勢準備去見周公,可是卻發現太叔沄正轉頭瞪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好像在跟自己說話,“相公?”駱桐喚了一聲。太叔沄立馬閉上了眼睛,見狀,駱桐也閉眼睡覺。可是眼睛剛閉上沒多久,駱桐又感覺到了太叔沄投來的目光。
“相公?”駱桐又喚了一聲,太叔沄又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如此折騰了三四次,駱桐終於忍不住發問了。“相公,你有什麼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