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陵醒的時候,感覺腦袋依然沉重萬分,又暈又痛似宿醉剛醒一般,難受至極。 他艱難而勉強地翻了個身,皺着眉舒了一口氣。胸肺因爲趴着而產生的壓抑感散去,可不知是不是躺久了的緣故,現在全身都像不是自己的了,充滿一種木木的感覺。 剛醒時,腦海似乎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存在了,可心裡仍然有一種奇怪的抑鬱惱火之感盤踞着。 他緩緩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陌生感。緩了一會兒之後,茫然的眼神終於有了焦點,看清自己身在光線昏暗的房裡,萬般疑惑頓時涌上心頭。 這是哪?他爲什麼會在這裡? 似乎剛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跌宕起伏到不可思議。他看不清夢裡自己的臉,卻在夢中,依然滿心憤恨。 軒轅陵大睜着眼陷入沉思,那個夢,很像是曾經都發生過的事,可他到底是誰呢?夢裡那些人,又是誰? 他活動受限,加之屋中很暗,他並未發覺屋裡其實一直有人在看着他。 這人坐在他對面的陰影裡,面上的表情雖隱隱有幾分不以爲然,卻還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畢竟是漆白大人吩咐的事,大部分時候,便意味着陛下的命令。 儘管光線晦暗,可這人夜視極佳,將軒轅陵醒來之後的每一絲表情都收在眼底。見他眼神稍微澄澈了一點,這才懶洋洋開口道:“醒了?還知道自己幾歲嗎?” 突然爆開的聲響讓毫無防備的軒轅陵嚇了一跳,連忙轉頭朝聲音的來處望去,便見一個黑沉沉的高大身影從暗處悠悠走過來,帶着滿身壓抑氣息。 照例來說,軒轅陵根本不可能知道這是誰,剛剛他還在苦思冥想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可不知爲何,或許是這一瞬受到了驚嚇,他居然一驚之後,想起了些之前的事情。 自己是被一個面無表情的青年人灌下了一種什麼藥,然後就睡了過去,現在才醒? 那人已走到面前了,可軒轅陵的心思又不在這一點上,而是回想到了夢裡某些
極其屈辱可怖的場景。 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彷彿全身骨架都痛得要散開了。 難道那些,都是真的? 他雙手一緊,恨恨抓住了牀單,呼吸都因爲心緒起伏而有幾分低沉滯重。 剛剛遺忘的事情,隨着熊熊燃燒的恨意,都想起了大半!尤其是某些人,某些事! 走過來的那人,面容隱在黑暗裡,絲毫看不真切。可落在軒轅陵眼裡,卻覺得他和自己的死敵簡直毫無二致,不由得惡狠狠叫道:“軒轅夜?!我殺了你!” 那人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好笑似的揚了揚脣,在牀前站定,低頭凝視着軒轅陵,悠悠開口道:“隨便提少主殿下的名諱,會受到懲罰的喲。” 此時外面已薄暮漸染,屋裡更是晦暗得很,被派來的這人武功高強視力極佳,便懶得點燈。但此時,似乎不得不燃燈了。 他動作輕捷地取了一個燭臺,拿火摺子點了,端着返回來,湊到軒轅陵面前,問道:“看清楚,你認識我嗎?” 軒轅陵和軒轅夜有什麼恩怨,早在他被扔到這裡受辱的時候,漆白的某些手下就已經知道了。所以,被派來查看藥效到底如何。 那人獵鷹般冷銳的雙眼此時已刻意放柔了目光,可臉上仍然有幾分不屑和鄙夷,偏偏又帶着些認真期待的神情。 他捫心自問,自己表面看起來,可是比少主殿下精壯厚實許多。嗯,當然也要醜些,不至於認錯吧? 燈光照至眼前,只要軒轅陵不瞎,應該能看出面前的臉是陌生的。 但前提是,他腦子得正常。 可他分明有點不正常,目眥欲裂瞪着面前的人,竭力支起綿軟又沉重的身子,低低怒吼道:“軒轅夜,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說着,情緒激動處,頗有幾分張牙舞爪要撲上來的架勢。 那人只要結果,並不會和他辯駁什麼,索性假意承認了,滿口胡說道:“那你小心了,你老婆孩子、老爹老孃都在我手裡呢,信不信我把他們凌遲三千刀陪你上路?” 反正,藥效
什麼樣,不試探怎麼知道? 一提起許多親人,軒轅陵頓住了,一時寂然之後,喃喃道:“老婆孩子,有嗎……父王?” 他忽然又大叫道:“你這個壞人,殺了我母妃!還做了皇帝,你還我!” 那人無奈地嘆了一聲,推開了撲過來撕咬自己的軒轅陵。他一手拂了下衣角,衣襬帶着氣勁直直鼓開,極快地掠過軒轅陵的身子,已觸到了幾個穴道,軒轅陵轉眼之間便安靜了下來,再度昏睡過去。 隨後,這人吹熄了燈燭一扔,管都不管,便走了出去。 雖然對軒轅陵的看守不能鬆懈,但會有人來接班,他只需要儘早去報告就好了。 天極闕。 這時暮色已是深重,重重宮宇掩映在一片夜色裡,更顯威嚴莊重了幾分。 漆白接到消息之後,便即刻過來回稟女帝。他先前所猜的不錯,什麼東西都不可能第一遍就做到完美,真是需要繼續改進的。 他將軒轅陵服藥之後的言行情態略略描述一番,便等着女帝下一步的命令。 女帝神情依然是萬年不變的平靜淡漠,對此似乎早有預料,卻罕見地多說了幾句。她的聲音不是很大,卻能讓一丈之外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女帝道:“果然是慢工出細活,朕命他半月之內完成,他足足提前了一半時間便成了藥。朕當初吩咐的是不能傷身,現在倒好……” “刻骨銘心的事情,倒還是會記得。而且,記憶混亂不堪,”女帝發出了極輕的似笑一般的音調,繼續道,“最後,是不是會瘋癲?” 漆白接道:“臣會繼續注意軒轅陵的動靜,只是……” 他想起今日送藥被少主撞見的事,還是說了出來。 女帝斂了斂眸,之前語氣似不以爲意,卻又話鋒一轉:“他知道又如何?對了,那個小女孩,懂醫?不知有沒有辨出這藥的能耐。” 漆白以爲她要針對段清黎下什麼命令,然而並沒有,女帝隨後只淡淡吩咐道:“叫毒老繼續鑽研,再不行就拿他自己來試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