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總是睡覺?”
章棲悅聞言假寐的眼睛掀開一條縫,她稍微一動便困,中午尤其困頓,棲悅秀氣的打個哈欠,緩慢的道:“花嬤嬤說小孩子都是這樣。”
九炎落立即道:“你小時候也是這樣?”
章棲悅聞言無奈的睜開眼睛,她怎麼知道嗎,剛還說話,驚見九炎落在戳兒子的臉,猛然坐起來,趕緊把他的手拿開,極力護短道:“你幹嘛,他還這麼小!戳破了怎麼辦?”心疼的小東西。
九炎落不以爲意,他不過輕輕戳兩下還能戳破了,不過見棲悅護着,他也不好意思再戳,但身爲周國未來的皇者,九炎皇可不能脆弱的不讓人碰!
但想到皇兒的身體,九炎落決定再忍忍,反正他也沒想過早退位,替他撐幾十年不成問題,如果將來皇兒長大了身體實在撐不住,大不了他們委屈點,替棲悅教育個優秀的孫子就行。
章棲悅見九炎落終於不戳了,方纔滿意,想躺回去繼續睡,哪裡還睡得着,一年來她就吃飽睡覺了,被人打斷了睡意更不可能睡着。
只好坐起來,看向逗兒子的父親。
章棲悅突然想到一件事道:“孩子還小,身體又弱,不易讓他福澤滿堂,立儲的事還是先放一放,別提了。”
九炎落不幹,揪揪兒子身上的小姨夫道:“別聽他們胡說,欽天監那羣吃飽沒事幹的就會嚼舌根,皇兒是我們的孩子,能生在你名下就是他最大的福澤,他都能承受你給的福運,區區一個太子身份,他爲何不能受下?”
“什麼嘛,有你這樣夸人的。”章棲悅無奈。
九炎落頗爲不屑,事實本如此,心想,肯定是居心叵測的人在悅兒跟前瞎說,企圖阻止他立儲,簡直是嫌命長了!
“誰跟你說了什麼!告訴朕,朕爲你做主!”
章棲悅聞言,哭笑不得的看向九炎落:“你想什麼呢?這是常識,孩子還小,自然不能多加恩,否則影響孩子壽數。”不是棲悅迷信,而是所有孩子都是如此,就是她出生時,也沒人會第一天就給孩子起名字,就怕名字硬孩子扛不住。
只有九炎落,急巴巴的就把名字賜下了,還是那麼有水平的一個字,讓她哭笑不得,感動他心意的同時也不得不想笑。
“那些你也信。”九炎落神情傲慢:“都是騙人的。”他說立儲,便一定要立儲!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不能阻擋他的決心!
章棲悅感激的看他一眼:“我們能不能從孩子的角度出發,從本意上我並不希望皇兒爲儲,皇兒體弱多病,身爲儲君勞心勞力不說,身上的責任也會壓的人喘不過氣來,萬一……”
九炎落放開兒子,轉身安撫的抱住棲悅:“怕什麼,我們還會早死嗎!他不行有我們,再不行有孫子,別想那麼多!”
章棲悅哭笑不得的看着九炎落,見他理所當然的神情,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哪個母親不想孩兒爲皇,但也不是這麼個封賞法,皇兒有那個能力嗎?他承受的起嗎?再說爲王有什麼不妥?逍遙自在。
九炎落怕忍不住,放開棲悅,摸摸皇兒的小腳,然後得意的看向棲悅傻笑:“你看,多有意思?”
章棲悅嬌嗔的瞪他一眼:“哪裡有意思了?他睡的好好的,你非要把他弄醒才甘心是不是。”
九炎落聞言就笑,笑完再次撥弄,小傢伙還沒有睜開眼看看他呢。
煙雨江中撒下一片漁網,女子帶着斗笠淺笑,男子穿着蓑衣搖漿,青河之上,雨水落在河中,滴落入詩,勞作如畫。
突然從一批漁船中駛來一艘美輪美奐的船舫,一個大大的玉字迎雨而飛,道出了船上主家風姿不俗的韻事。
她便是妓船舫聞名遐邇的玉蝴蝶,有人說玉蝴蝶清高孤傲,有人說玉蝴蝶風情萬種,更又說玉蝴蝶至今完璧,文人騷客多是與其飲酒賞畫,敬佩她的才學勝過她的容顏。
以訛傳訛的多了,人們也不自覺的信了幾分,玉家船舫便成了周朝風雨界聞名遐邇的一隻玉蝴蝶。
琴音嫋嫋,訴說着道不盡的秋雨哀思,天地織網,流瀉着最自然的神韻,湖面上男子搖漿的手不自覺的停滯,迎雨傾聽,女子們雖因畫舫經過面帶不悅,也不得不承認,從畫舫上傳來的琴音,輕靈悅耳,三日不絕。
性情大膽的勞作婦人,湊在一起罵着無時無刻不釋放狐狸味的女人。
男人則湊在一起,摩擦着青澀的鬍渣,猜玉蝴蝶會在燕京留多久,第一站會不會是青山的四臺天‘盛世安樂’。
“青山請的動玉蝴蝶?玉蝴蝶才貌雙全,又不缺銀子!”
“就是,就是。”
總有不明所以的好事者,把看不清的高層風流放大,跟着人云亦云,美化着一段又一段傳奇。
其實風塵便是風塵,混到了一定水平的哪個沒有代價,焉是能清貴的佳人,只不過是自我努力,比別人有選擇些罷了。
玉字畫舫順着青河向下,再往下便是燕京城有名的消金窟——青山。
玉蝴蝶的第一站即便不是青山依照規矩也該先去拜會‘盛世安樂’的大執事纔可撐旗問路。
畫舫之內一位身着白紗抹胸長裙的女子依窗而立,正對着雨水擊打的水面獨自生愁,從一片微茫中,透過雲霧隱約的窗戶驚鴻一瞥下,依窗的女子並不嬌豔,反而如大家閨秀般,清麗脫俗。
並不是其刻意打扮,而是容貌如此,黛眉舒緩氣質卓然,依窗而立,自成風景,彷彿與秋雨的愁韻融在一起,見者心憐,看者唏噓。
玉蝴蝶並不喜歡自己這樣的樣子,彷彿命運多坎坷,自身多委屈,讓人把她撈出這污泥亂壇一般,其實呆久了沼澤地,除了到晚上或許淒涼有些感慨外,她並不覺得自己多不值得見人,多麼需要攀上高枝。
所以她依然故我,見到了喜歡的便銀貨兩吃,不喜歡的卻身份高貴的也只能屈意承歡,帶上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然後銀貨兩吃。
玉蝴蝶此次進京,不可否認她邪惡多姿的思想裡其實是想見識見識戰敗白國的少年帝王,聽說他馬革裹屍從不乍然,千軍萬馬之中如過無人之境,聽說他俊美無雙、才華橫溢。
重要的事他手握一等功,三大軍,成爲一個實際掌握周國所有權的帝王,來往的才子墨客談起他無不敬仰,武將明經更對他的決策和感慨遠見佩服不已。
所以聽着聽着,玉蝴蝶也不禁好奇,這位比自己還小三歲的皇帝,真有衆人說的那般了得!
本着少女的好奇心,和對自己才學的自信,玉蝴蝶來了,她在想皇上會不會聽說她後微服私訪,會不會像她好奇皇上一樣,讓皇上好奇一下。
姑娘的心是灑逸的,從不掩飾自己對未見者的思慕,也不掩蓋她對強者的臣服。
玉蝴蝶不會做被皇上看中的美夢,也不削想自己一朝入宮封妃,她只希望那個人能對她有一絲好奇心,來她的畫舫一坐,她便覺得此生足矣。
可惜。
註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九炎落白天的精力獻給大周,晚上的精力獻給了妻、子,睜開眼看的是家國天下,關注的是繁華背後的糟粕。
晚上更忙,纏着剛出月子的章棲悅多走兩步鍛鍊身體,逗弄睜開眼的小皇子翻個白眼,都讓他覺得生命多嬌,秋光明媚。
今天夜裡下了雨,雖然現在雨停了但是外面天陰着,九炎落睡着了又被膝蓋疼醒,便睡不着了,小時候跪雪地的日子太長,讓他小小年紀落下很多太醫束手無策的毛病。
九炎落醒了之後,本能的不怕浪費時間想起身批閱奏章,可看看懷裡睡的安穩的人,又怕自己起身吵醒了她,看了一會,嘆口氣,作罷,心想還是睡吧。
九炎落讓小李子取了暖袋綁在膝蓋上,爲懷裡的人蓋蓋被子,朦朧中剛有些睡意,就聽到外面一陣吵鬧。
九炎落眉頭頓時皺在一起!看眼懷裡的人動了一下,立即屏住呼吸,不敢動,確定章棲悅沒被吵醒後,九炎落帶着火氣下牀,讓小李子把在外面拉拉扯扯的人,一人甩了一巴掌,外加二十大板!
等打完了,氣消了,九炎落出了殿門,站在走廊上問她們發生了什麼事。
其中被打的很慘的小宮女噗通跪在地上,左臉頰腫起,衣裙上帶血,臉色雪白,表情悽苦,卻不敢大聲說哈,壓抑着痛哭焦急道。
“皇上,奴婢求皇上救救權妃娘娘,冷華宮失火了,娘娘還在裡面,皇上,奴婢斗膽求皇上救救權妃娘娘——”說着小宮女咚咚的趴在地上開始磕頭,表情決絕,孝心坦蕩。
九炎落看向小李子,再看看剛纔攔着這宮女不讓進現在同樣跪在地上也被打了二十大板的朝露宮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