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徐良本以爲雲悠然不過是說着玩玩的,亦或是隻是誇下了海口罷了,誰曾想到她竟然真的會看,而且看的那般投入。
自然若是他知道雲悠然從那些枯燥的賬本之間看出了什麼必然會驚得眼珠子都落下來。
“還有什麼事兒嗎?”良久之後雲悠然才忽然擡起頭對上了徐良那一雙驚訝的眸。
徐良立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垂頭道了聲“告退”就急急地退了出去,老爺那裡還等着他回去報信呢。
桃葉將徐良送了出去,轉身回來的時候發現雲悠然正坐在書桌前挑燈夜讀,心中又是奇怪又是不忍,“小姐,您今個兒累壞了還是先睡吧。”
今個兒在宮裡頭想必是受了不少了,回來的路上又被人追殺更是在老爺那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桃葉越想越覺得心疼,恨不得就此一封書信寫給鎮國公府,讓他們派人將自家小姐接回去纔好。
“你們先去睡會兒吧,我不想睡,”雲悠然揉了揉眼睛,喝了一口身旁的頭也不擡只是淡淡的吩咐道。
這玉姨娘當真是厲害,能夠防患於未然,知道總會有人要來查她的賬本的就故意不知道從哪裡弄了這麼糾纏不清的帳,有真又有假,更加有一些沒用的東西來糊弄她。
若不是當年她被爺爺從組織找回來之後,接掌了幾年家族的企業恐怕早就已經被折騰得頭暈眼花,還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證據。
放下看完的那本賬本,拿過下一本不過是隨意的翻了幾頁伸手就丟到了地上,在那過另一本,雲悠然的心慢慢的沉了下來,認識葡葉和桃葉怎麼說話都充耳不聞。
兩個丫頭見此也不肯離開只是加了一根蠟燭,隨後坐在了一旁陪着雲悠然熬夜。
靜夜無聲,幽風清寒,窗外樹影搖動舞出猙獰狂狷的影子令人心中膽顫。
已經是後半夜了,桃葉站起身剪了剪蠟燭,忽然感覺到耳朵微微一動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動靜一般,和葡葉交換了一個眼色就明白葡葉也是聽到了。
桃葉走到了雲悠然的身邊候着,而葡葉則是出去查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埋頭於賬本之中的雲悠然忽然擡起頭來對着政要出去葡葉吩咐道,“若是看見有什麼可疑的人莫要打草驚蛇。”
“是,”葡葉雖然不知道自家小姐有什麼打算可是看她的模樣彷彿是早就知道今夜會有人來一般,心裡頭猛然間就安定了下來。
看來小姐已經有安排了。
桃葉方纔也在奇怪,爲什麼這個時候會有人潛進悠然院裡頭來,若是敬國公府的人那麼早就已經殺進來了,爲什麼會悄聲潛進來卻什麼事兒也不做。
低頭看了一眼雲悠然面前小山一般堆起來的賬本,她似乎也明白了。
不一會兒,葡葉就回來了,對着雲悠然輕聲稟報道,“看着像是府裡頭的人,身上似乎拿着打火石和火油,眼看着他就要動手奴婢故意咳嗽了一聲他便躲了起來,可是還沒有離開。”
雲悠然點了點頭,轉身將面前的那些賬本收了收,又吩咐桃葉將地上那些賬本也收了起來,“桃葉你帶着這些賬本從窗子走,不要讓人發現你的行蹤,至於地上的這些東西都是沒用的燒了就燒了。”
桃葉聽了,急忙接過雲悠然遞過來的賬本死死地捂在自己的懷中,葡葉見桃葉有事情做,生怕小姐忘了自己,連忙急聲問道,“小姐,那我呢?”
“你去盯着那個人,等着他放火成了再將她給抓起來,”雲悠然望着桌上的深黑的墨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而從她陰寒的眸光之中葡葉看得出來必然不會是什麼好事。
等到葡葉離開了,桃葉這才擔憂的開口,“小姐您難道想要?”
“置之死地而後生,若不是這樣恐怕這玉姨娘還要囂張不知道多久,我是個懶人不喜歡總是絞盡腦汁的對付一個人,”雲悠然說着就將桃葉推到了牀邊,幫她跳窗躲出去。
可是桃葉卻忽然之間改變了注意,咬了咬脣將手中的賬本全數塞進了雲悠然的手中,隨即將她推出窗外,幸而雲悠然穩住了腳步纔沒有被她推的翻出窗外去,“小姐,您帶着賬本離開這裡,奴婢呆在這人也是一樣的。”
對於這個丫頭,雲悠然當真是有些頭疼,“若是走的是我,若是對方派來的人不止一個必然會發現的,難道你不知道他們不僅僅只是想要毀了這些賬本,更想要讓我也一同消失在這世界上?”
說罷,雲悠然不給桃葉半點說話的機會就將賬本塞進了她的衣襟之中,打開窗子將她推了出去,然而不管外頭的人直接將窗子給鎖上了。外頭的桃葉敲了一會兒窗戶,大概是擔心有人會發現最終嘆了口氣,抱着賬本悄然從後門離開了悠然院。
“唧唧,”窗外的樹上,一隻黃鸝鳥兒急促的跳動着,伸長了脖子朝着裡頭叫了幾聲,雲悠然會意,掏出袖中的笛子對着那鳥兒吹了一陣,隨即那鳥兒便撲棱着翅膀消失在了樹上。
此時的屋子裡除了雲悠然一個人也沒有,可是她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屋頂之上正有一雙眼睛炙熱的關注着她。
拿過放在屋子四角的油燈,雲悠然吹滅了上頭的火苗將裡頭的油全數倒在了窗簾之上,隨即打翻了蠟燭。整個屋子裡頭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炙熱的火焰彷彿是一直兇猛的巨獸吞吐着熱浪張開嘴巴朝着雲悠然撲來。
整個屋子都已意想不到的速度燒了起來,雲悠然面色一青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幾步,忽然間彷彿是發現了什麼一般,然而想要轉身逃出門去可是門口已經被火焰迅速的包圍將她團團圍在其中。
屋頂上的橫樑在兇猛的火勢下搖搖欲墜,周圍全是炙熱的火焰,雲悠然根本多無可躲。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掠着冷風朝着雲悠然撲來一把將她護在懷中,下一瞬只見一根巨大的橫樑落了下來,那黑衣人伸手襲出一掌,染着火焰的橫樑應聲而碎。
“你幹什麼!”雲悠然只覺得腰間有一雙大手帶着溫熱的氣息攏在她的小腹上,讓她難受的想要掙=扎。
“小心,”橫樑落下,緊接着又有不少燃燒的火焰的木塊朝着雲悠然砸來,而那鬼面墨衣男人小心翼翼的將她護在懷中讓她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危害。
腦袋被扣在對方的懷中,貼着對方溫熱而堅硬的胸口,讓她有種從未感受到過的安心,也不復方纔的掙=扎。
“低頭,躲好,”壓着雲悠然的頭,扯過身上的火鼠披風將她裹在其中,低沉的聲音磁性而帶着強勢的命令迫得雲悠然竟然冥冥之中下意識的聽他的吩咐??????
一道黑衣抱着一個削瘦的女子從火場之中躍入空中,朝着後園而去,百里宸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才停了下來,放開了懷中的嬌小女子,低頭詢問,“可受傷了?”
雲悠然一霎時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留戀方纔那溫暖安心的懷抱,急忙推開了那人掙脫出他的身邊,“多謝王爺想救,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天色已晚還請王爺回吧,來日悠然必定親自登門道謝。”
“你這丫頭當真是會過河拆橋,”百里宸見雲悠然慌亂,看來這丫頭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感覺,心情一好,笑着打趣道。
“王爺半夜忽然出現也不見得是什麼俠義之士,”忽然雲悠然冷嗤一聲,對於眼前的這個男人總是將自己藏的太深,讓她看不清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麼,再加之這人又是出現在了他不該出現的地方,她又怎能不防備。
忽然,低頭看到對方手上血肉模糊的焦黑,觸目驚心的傷口幾乎將他整隻手掌都重傷了,可是百里宸卻沒有叫過一聲痛,如今甚至還在這裡同她輕鬆調笑。
這是方纔幫她擋住橫樑的時候受的傷?
這個男人難道感覺不到疼痛嗎?這需要怎樣的堅忍!
一瞬間,雲悠然的心軟了下來,畢竟對方是爲了就自己才傷成這樣的,若是不好好治療恐怕這一隻手都要廢了。
一把拽過百里宸的手,用手帕清理乾淨那些焦黑的腐肉,隨後掏出荷包裡頭的藥粉灑在傷口之上,“忍着,有些疼,”說完這句話,雲悠然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向百里宸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叫出疼來。
“嘶,好疼,真疼,”然而對方卻很配合的縮了縮手,甚至低沉着聲音向自己靠了過來,想要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之上,就連語氣之中也帶着細微的撒嬌之意。
方纔的憐憫、溫和一瞬間消失殆盡,雲悠然加重了手勢,鐵青着臉怒道,“疼就忍着!”
悠然院。
火勢蔓延的出乎人的意料,很快府中的下人都爲了過來救火,雲陣和雲老太君也聽到了消息趕了過來,然而看到眼前的這一片廢墟整個心都涼了下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雲陣緊緊蹙着眉頭,對着癱軟在地上默默流淚的桃葉呵斥道。
聽到這一聲呵斥桃葉原本的眼淚越流越多,終於喘不上氣的匍匐在地上泣不成聲,“求老爺讓奴婢陪着小姐一道兒死吧,是奴婢沒有守着小姐。”
雲陣聽到這句話,正要發火然而卻被雲老太君一把拉住給了他一個住嘴的眼神,緩緩開口安慰道,“桃葉,我知道你對你家小姐的敬重之心,只是這場火同比你無關,你不必將這件事情都怪罪到自己的身上。”
沒想到如今雲悠然就這樣消失在了這片火海之中,不但斷了和鎮國公府唯一的聯繫而且還丟了古靈鐲的線索,雲老太君心裡頭自然是懊惱。
可是,桃葉和葡葉兩人都是鎮國公派過來的人,若是隨意的治罪到時候鎮國公必然會覺得他們雲家刻意將雲悠然的死怪罪到兩個丫頭的身上去。倒不如之後讓鎮國公自己去發落,反正這兩個丫頭也逃不過一死了。
“老太太、老爺,縱火之人奴婢已經抓到了,就在這裡!”就在這個時候,葡葉的聲音忽然而至,扭送着一個身着青衫的小廝到了雲陣和雲老太君的面前。
此時的葡葉臉上似乎沒有哀痛,卻有好像滿是哀痛,只是那一雙平和衝動的眼睛裡頭沒有半滴眼淚,有的僅僅只是令人心驚的恨意。
雲陣望着眼前這個小廝,長久的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是不是抓錯了?”
葡葉緩緩的擡起了頭,望着眼前這個已過而立之年的男人,心中想要笑,可是臉卻僵硬的一絲絲都笑不出來。
對於這個已經殺害了他嫡女的人,他所說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任何的痛恨、憎惡甚至於是一點點的厭嫌,而是“是不是抓錯了”!
“老爺,奴才是冤枉的,真的不是奴才,奴才不過是剛剛路過聽到了說這裡失火了所以來看看,沒想到葡葉姑娘竟然一把抓着奴才說奴才是縱火的兇手,”地上的那個青衣小廝,聽着雲陣似乎有幫着他說話的意思,急忙開口辯白,甚至於反咬一口是葡葉想要陷害他的。
“老爺,這是奴婢從這奴才身上搜出來的火油和打火石,人證物證俱在,”葡葉強忍着心中恨不得眼前這個男人碎屍萬段的衝動,平穩的開口。
雲陣看到火油和打火石的一剎那裡臉上的神色暗了一暗,他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能夠必然是這個青衣小廝做的,而且更知道這青衣小廝的主子就是玉瑤——他曾經在海棠苑之中見到過這個小廝許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