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染說:“那至少,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啊?”
男人頓了幾秒鐘說:“我叫……天麟。”
“你姓天?”於染從來沒聽說有這個姓。
男人又說:“郭……郭天麟。”
於染笑了。
她覺得這個男人好古怪——
他乘坐壞掉的熱氣球從天而降,穿着自己從未見過的奇裝異服,渾身傷痕累累,就像個血人。
最好笑的是,他連回答自己的名字都這麼遲鈍。
除了傻子,還有誰會連回答自己的名字都這麼遲鈍呢?
但很顯然,面前這個自稱郭天麟的男人並不是傻子……
村裡人將他們從陷阱裡救出來,一起帶回村裡。
這是個位於大山深處的偏僻村落,卻有個很動聽的名字——秀溪。
秀溪村一共只有五十多戶人家,全都姓於。
於染的父親略通醫術,是秀溪村的村長,兼赤腳醫生。
於父在查看郭天麟的傷勢時,臉上的表情變的古怪。
見多識廣的他立即就發現郭天麟身上不止有刀傷,劃傷,摔傷,還有子彈的貫穿傷!
太平盛世,一個什麼樣的人會坐着熱氣球從天而降,身上還帶着槍傷?
一家人看向這個神秘男人的眼神,頓時都充滿了謹慎。
對此郭天麟的解釋是,他是一個探險家,熱氣球是他的交通工具之一,這次在一片原始森林探險時遇到了盜伐盜獵者的襲擊,冒了很大危險九死一生才逃出虎口,但是熱氣球發生了故障,碰巧降落在了這裡。
於家對這個解釋半信半疑,但天性淳樸善良的他們,仍願意收留並救助他。
這個探險家不知有多久沒吃飯了,在熱騰騰的農家飯面前,所有的溫文爾雅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狼吞虎嚥他風捲殘雲,他一個人吃的比於染一家三口吃的還多。把於染都看呆了。
第二天,郭天麟交給於父一疊錢,足有一萬多。
這個數目在閉塞的秀溪村來說已經很驚人了。
於染最好奇的是他的錢是從哪來的?他沒帶任何行李,衣服破爛不堪,看不出哪裡能藏錢,而且他現在雙腿重傷根本出不了門,昨晚一整晚都呆在屋裡,不可能出去拿錢。
難道他會變魔術嗎?於染想。
後來她才知道,郭天麟的衣服其實是暗藏玄機的,他的錢藏在表和裡中間,厚厚的一卷又一卷,全是百元大鈔。 很顯然,這個探險家是個土豪。
郭天麟開始了在秀溪養傷的日子。
沒事的時候,他總喜歡坐在窗前看日落,年輕英俊的臉上表情沉鬱,似乎心中埋着與年齡毫不相符的滄桑。
有一次於染曾問他,你的家在哪裡?你的親人們呢?
這個在於染看來稀鬆平常的問題,郭天麟的反應卻比當初回答自己名字的時候更遲鈍。
他沉默了很久才喃喃的說:“我沒有家,沒有親人。我是一個孤獨的探險者……”
更讓於染始料未及的是,她的這個問題似乎把郭天麟刺激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帶着渾身沒痊癒的傷跑出了門,不顧她擔憂的呼喚,在晨霧中一瘸一拐的奔跑。
他跑到當初熱氣球墜落的地方,黯然的看着那一大堆紅色的殘骸。
然後,他便不斷的拜託出山進城的村民們,幫他買來各種各樣奇怪的零件材料,無休無止的去擺弄修補那一堆氣球殘骸,
他是那麼的急於想離開這裡。
於染擔心他的傷會感染會發作,問他爲什麼不能等傷好些了再做這些。
他頭也不擡的說,我是一直沒有腳的鳥,註定一生只能不斷的飛翔。
是啊,秀溪對他來說只是個短暫的驛站,他來自外邊的世界,他註定不屬於這個閉塞的小山村。
當時於染是這麼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的。
郭天麟的到來似乎並沒有過多影響於染的生活,她依然繼續着以前那樣的生活,每天放羊,割草,砍柴,採蘑菇。唯一的不同就是每天傍晚放羊回家的時候多了一項工作,那就是去樹林中叫上埋頭修氣球的郭天麟,喊他回家吃飯。
熱氣球修復的很快,郭天麟用自己靈活的手,將一堆面目全非的殘片,再次恢復成了熱氣球的模樣。
“再稍等一會兒,我就快完成了。”
一天傍晚,當於染去喊他時,郭天麟語氣輕快的說。
“還要多久?”於染問。她的意思是說,今晚還要多久才能回家吃飯。
而郭天麟的回答卻是:“最多後天,我就可以出發了。”
然後他繼續埋頭幹活兒。
於染的目光從熱氣球身上,轉向漸漸黑暗下來的天空。
後天的這個時候,這裡會變得空空蕩蕩,他已經乘着他的熱氣球飛出這片高山了。
他還會回來嗎?應該永遠都不會了吧?
一直忙到天色完全昏暗,實在看不清東西時,郭天麟才結束了忙碌,和於染並肩往林外走。
剛走了沒幾步,突然傳來驚恐悽慘的叫聲。
那是仍然在林外吃草的羊羣的叫聲!
他們對視一眼,撒腿向外衝,很快他們就看到慘淡的月色下,羊羣正在驚慌的四處奔逃,一羣黑乎乎的,有着幽綠色眼睛的東西,正在對它們展開血腥殘酷的屠殺,不斷有羊被撲倒,羊羣的慘叫聲,撕咬聲交織在一起。
狼!
狼羣!
前幾天那匹被陷阱誘捕的狼,被村民們認爲是唯一的一匹,而現在,它的族羣來了!來複仇了!
“不……”看着羊兒被大肆屠殺,於染痛苦的喊道。
這些羊是她從小到大辛辛苦苦養起來的,它們是家裡最值錢的財富,是家裡的經濟支柱!
於染的喊聲立即吸引了狼羣,頓時有好幾頭嘶吼着衝上來。
“跑!上樹!”郭天麟大吼一聲,拉起於染往樹林裡跑回去。
但是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上樹了。
七八匹狼從四面八方包抄上來, 將他們包圍在了中央,綠幽幽的眼睛在暗淡的月色下泛着陰森恐怖的光。
郭天麟手裡拿着維修用的扳手和管鉗,他將扳手塞給嚇呆了的於染手裡,自己拿着管鉗,兩人背貼着背,面對不斷縮小的包圍圈,做好了拼死一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