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

240?

戰爭還在繼續,天氣的惡劣也只是暫時的,雨後,總要有晴天。

到深秋,童霏與夏侯惇的交鋒表面上仍然持平。大大小小交戰二三十次,童霏贏了大半,只是弋陽不斷補充兵力和供給,才勉勉強強支撐着。

最後一戰,城門被攻破的那一瞬,童霏的腦海中不期然地閃現出甄洛的影像。

那天之後,沒有人再提起過甄洛。然而……童霏能攻破弋陽,也不得不承認,這裡面有甄洛的一份功勞。

奧妙就在甄洛留下的那一紙書箋。

童霏使用了甄洛的建議,於是就算身體上留下的痕跡隨時間消逝,就算心裡的愛意會伴隨着恨意所泯滅,但只要童霏用了她的建議,就沒辦法忘得那樣乾淨利落。大概這纔是甄洛的目的吧。

不需要你愛我,就算你要恨我,你也永遠擺脫不了這事實。

可甄洛爲什麼要這樣做呢?要親手毀掉自己麼?難道只是因爲愛嗎?童霏苦笑。這樣的你,和這樣的我,已經與這個字無緣了吧。

“你在這發什麼呆?”孫尚香突然打馬靠近。

童霏淺笑着回答:“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不要高興得那麼早啊,未來纔是更嚴峻的考驗。”孫尚香忽然一反常態地嚴肅起來。

童霏仍是淺笑,溫柔地看向她,似乎是想要用這溫暖的目光融化她心中的雪一般。

童霏說:“我攻下許昌,做聘禮可好?”

“你說的可是真的?”

“真……”才只說完這一個字,孫尚香的脣已經覆了上來。

周圍人眼見這一幕,也不避讓,反而爲她們歡呼起來。

弋陽失守,曹操大受打擊。夏侯惇已然盡力,曹操自然不會怪他,只是這些日子以來,要應付皇帝的小動作,又要牽扯精力在戰事上,他已經心力交瘁,頭痛症頻繁複發。

曹操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再隨軍作戰,但他的精神卻不能因此而垮下來,仍然積極地運籌帷幄,試圖力挽狂瀾。

曹丕本想借此機會,先驅除親漢的勢力,免得萬一童霏真打到許昌來,兩方里應外合,反而對他們不利。曹操卻認爲若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這樣的事來,更容易動搖軍心,於是這事就暫時被按下。

一日,曹操頭痛臥病在牀,喊曹丕過來訓示。

曹操道:“你向來持重,近幾年卻愈發激進,可知這其中緣由?”

曹丕恭拜在榻前,沉聲道:“請父親教誨。”

“自視甚高。”

“是。今後子桓會努力修正這一缺點,凡事謙恭謹慎,請父親放心。”

曹操緊鎖着眉頭,擡眼看向上方的屋頂,又道:“一個人站得越高,內心越是孤獨,今後你或將體會得到,所以你此刻便要着手去準備,將來如何去適應甚至化解那孤獨。”

“父親……”曹丕猛地擡頭,這言外之意……

曹操沒有看他,只擺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問下去。而後話音一轉,“你認爲仲達如何?”

“才思敏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曹丕據實答道。

曹操並不反駁,又問:“你可記得爲父選才的初衷?”

“父親當初提出‘唯纔是舉’的觀點,曾收到不小的反對意見。名聲都是外在的,德也是相對的,重要的是才。”

“非常之時需要非常之人,用人方法是靈活的,關鍵在於你怎麼用,怎麼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你也應當要學會拿捏這個度。”

“是。”

“至於看人,要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最後爛在肚子裡。然後你將知道他會如何對待你,或者如何對付你。所以你明白我爲何剛剛要問起你對仲達的看法了麼?”曹操說完,才側過頭去看向曹丕。

或許曹丕不是他最愛的兒子,但應當是最能令他放心的。

爲了讓曹丕安心,曹操做主,在這非常時刻,也要先替曹丕辦婚事。

婚宴當夜,曹植上前向曹丕和甄洛敬酒。他沒有對曹丕說恭喜,因爲他本就不想恭喜曹丕。眼睜睜看着甄洛嫁給自己的兄長,已經令他難以接受,他實在沒有辦法再去笑着恭喜。何喜之有?

曹丕也不和他計較,飲罷一杯,又去招呼別人。

曹植端着酒杯看着甄洛,再一次爲她的美貌所驚歎,只是很可惜,無論是這美麗的容顏,還是這個女人本身,從前不屬於他,今後也不會屬於他。

可惜……可惜……

他準備幹掉這一杯後默默離開,甄洛卻在他喝酒之前開口道:“你更樂於見到我過得好吧?”

他知道他不可能再和兄長爭什麼了。無論是心愛的女子,還是至上的權利。那一杯酒,混着眼淚,酸澀難嚥。

甄洛卻一反常態地,對着他微笑,並且笑了很久。

時至今日,似乎一切都無所謂了。何謂好,何謂不好,都因個人心境而異。她所謂的好,她也已經不確定會不會令她爲之展顏一笑了。

自赤壁以後,已經漸漸初步演變成三足鼎立的模式,然而此番童霏和孫權聯合,曹操的生死存亡就成了人們關注的話題。甚至於已經有人開始長遠地想到曹操覆滅以後的種種問題,是平分天下,還是合二爲一?這天下到最後到底姓什麼呢?

普通百姓倒是不在乎這天下姓什麼,是誰的王朝,他們只需要安穩就足夠了。害怕的,終是那些官員和商賈。

許昌如今人人自危,生怕哪一天醒來,整個皇城已經易主。但人們敬畏曹操,於是曹丕的婚宴,照樣辦得熱鬧非凡。

應酬過後,曹丕心滿意足地踱步至新房,卻沒有立刻走進去,而是在外面出神地想了許久。

想完以後纔去推門。周圍寂靜無聲,連風聲都是淺淺的。

花影細碎,月光濃濃,樹影幢幢。

“爲什麼不進來?”甄洛在裡間開口。

曹丕有些訝異,自甄洛省親歸來,她身上的變化不是一星半點。他總覺得那期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脫離了他控制的事情,但他沒有去問。他不想問,免得破壞兩人之間的和平相處;他更不想知道,免得徒增煩惱。

曹植曾問過他,娶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到底有什麼樂趣。

樂趣就在於,不管她愛誰,她只能在你身邊。不是麼?

曹丕一開始的心態就擺正了,到此刻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婚禮也不過是走一個過場,一個向人們間接傳達一些信息的型式罷了。

這一腳邁進這個門,不只是標誌着,從今以後他是她的夫君,他二人榮辱與共。他並非是邁進一段新的婚姻生活,而是人生的另一個轉折點。

他不得不鄭重。

爲了那一天的到來,他已經做了太多的準備。

他轉身關門,隨口說道:“我以爲依照你的個性,此刻應當已經睡了。”

甄洛好像是笑了笑,又好像只是冷哼了一聲,太遠,他沒聽清。

“我也以爲你是不敢進來。”甄洛說。

曹丕不怒反笑,“值此良辰美景,你連一句體己的話也不肯跟我說麼?”

甄洛隔着屏風看他的影子,似乎自嘲般輕笑道:“我們兩個之間……說那些話,似乎不太合適吧?”

“你到現在還沒有認清現實麼?”曹丕說着,大步走近,卻在轉過屏風後瞬間怔住,“哪有人在成親的夜裡獨自喝悶酒的?”

甄洛醉眼朦朧,仍是輕笑着擡眼看他,“別人不會這麼做,不代表我不會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曹丕奪下她手中的空杯,提起酒壺想要爲自己倒上一杯,卻發現那裡面早已經空空如也。

他自嘲道:“原來你連這杯合巹酒都不想跟我喝。但你這麼聰明,想必早已把我看透,那你也該知道,這些虛的東西,我從來都不在乎的。不管喝不喝合巹酒,甚至有沒有這樣一個婚宴,你今後都只能留在我身邊。”

“那又如何呢?”甄洛挑眉看他,脣角綻開魅惑的笑意,讓人忍不住越陷越深。

曹丕哈哈大笑起來,直言不諱道:“你不想令我好過,卻偏偏想了最笨的一種方式,你其實有更多機會想更巧妙的方法,爲什麼要放棄呢?還是說……”他玩味似的看向甄洛,欣賞着她的美,她此刻醉酒的媚態,尋常男子根本完全把持不住,毫無抵抗力。

他也是。

這也是女人最好用的武器之一。能夠在短時間內,俘獲一個男人的心,令其迷失,失去正常的判斷力。

連曹丕也無法拒絕。

“你不想要我好過,難道我會令你好過麼?如果以後我們只能用這樣的相處方式,我也無所謂,說不準誰更難過呢。”曹丕說完伸臂將甄洛抱起,毫不遲疑地向牀榻走去。

甄洛偎在他懷中,眼神中沒有絲毫驚慌,也沒有絲毫悔恨,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不過,像曹丕說的,確實是說不準誰更難過呢。

曹丕將她抱上塌中,也並不急着要她,動作緩慢且輕柔地解她的衣裳,看似像個極有耐心的情人,卻有着更着力想要折磨她的意味在其中。

但令他失望的是,甄洛無所畏懼,哪怕他正在輕薄她,她也只是微微笑着,注視着他而已。

心理上的交鋒,他已然敗了。

他不服氣,俯身去親吻她的脖頸,卻突然,寂靜的夜被大力的拍門聲所打破。

“殿下,殿下不好了!主公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