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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對鹿梓晗來說，出奇的漫長。指針剛剛指向八點鐘方向，他就早已換好睡衣倚在牀上，攤開本財經雜誌隨意翻着。
這時，手機突然亮起事件提示。
按往常來說，現在是該帶女兒樓下遛彎的點兒了。可惜糖糖今天去奶奶家住，總覺得公寓裡缺了些什麼。少了個小不點在跟前晃，還真不大習慣。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再次把視線聚到雜誌上，腦子卻像輸入錯誤密碼的鎖定屏幕，愣是半拉字都進不到腦子裡。愈發荒唐的，腦袋裡都是和孟小茜一起在咖啡館的畫面。
一幀一幀，所有畫面都在倒帶。
——怎麼會這麼眼熟
圓乎乎的臉，隨意盤在腦瓜頂的道姑頭，險些擋住眉毛的大眼鏡。說起話來傻里傻氣，渾身氣質散發着一個詞：二貨！
分明是在哪見過這張臉……
孟小茜確信自己上輩子是隻蝸牛，她正用百分百的力氣把自己團進杯子裡，只露個腦袋出來。頂燈籠罩着大單人牀上的兩個傢伙，也是每當這時候，孟小茜覺得自己也挺好看的。
大半個小時，都是二丫在喋喋不休。
孟小茜也終於在邏輯思維混亂的前提下，搞明白了事情來龍去脈。
“你說鼻涕蟲要讀研？”
說實話，從小她還真沒看出顧江還是讀書的料。當然，她也沒看出來人家還有癩□□變王子的潛力(⊙o⊙)…
秦遠楠揉了揉鼻子：“嗯，他父母想移民。”
有些難辦了。
孟小茜從被窩裡伸出手指頭，從頭又捋了遍：“鼻涕蟲想繼續讀研，他爸媽想移民，你想讀研卻不考慮出國？”
“……”
這麼難的問題，不該自己來想吶！孟小茜抓狂了，伸出手捅了捅秦遠楠，又問了遍：“真的不考慮出國？”
好吧，既然又繞回到這問題上來，該說的就說清楚。遠楠的家庭有些特殊，父親是軍人，被明令禁止出國。而母親身體又欠佳，分身乏術，出國對她來說就是天方夜譚。
“要是因爲不能出國，和那個鼻涕蟲分手……”孟小茜挪着屁股蹭到二丫身邊，伸腿搭在她大腿上，秦遠楠的腿有點涼。冰的孟小茜一激靈“我是說‘如果’啊，你會不會有點小遺憾？”
“……”
“隨便說點什麼啦，別悶着不出聲兒吶！”
“……”
孟小茜尷尬死了：“好了好了，我不問了。”
“不是。我是在想一個問題。”秦遠楠很認真的看着她。
“嗯哪，說來本宮聽聽。”
“我記得你說過，高中的時候你有個喜歡的男生。就是那個死活都不肯說名字的那個，小Z還是什麼的。”秦遠楠玩着孟小茜頭髮，繞在手指頭上“他，是你的初戀吧？”
孟小茜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後靜悄地點了下頭。
“他離開你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孟小茜望着天花板。房頂有點浸水了，斑駁一大片。望了好久，直到眼眶都發酸，她才頜首回答她：“什麼都沒想。”
“……”
“因爲，我還像個瓜慫一樣。以爲他會在未來的某天回來。說不定哪天我一進班，就看到他還坐在那個位子上，悶頭弄數學、抄筆記。”
“……”
“可他還是想蒸發了似的，一去不復返了。”開始她真的恨他恨得牙癢癢，可現在說起來感覺無奈。
時間能帶走無數人的情感。開心的難過的，都會變淡直到消失。
“不過說起來，”孟小茜拍了拍她肩膀，“我還真感謝那時候的自己，她讓我明白思念到底是什麼滋味。”
秦二丫揉着她腦袋問：
“什麼滋味？”
“不好說，”孟小茜翻了個白眼兒“有點鹹！”
三週後，秦遠楠、顧江果然還是分手了。
兩人做事幹淨利落，女的沒像言情劇女主角終日以淚洗面，男的也沒不是絕決的立馬另謀新歡。分的很低調，也很平靜。
從秦遠楠嘴裡沒再聽見顧江一個“不”字。當然，分手還做朋友，那是小說不是現實。兩人不再聯繫，她刪了一切與顧江有關的東西，微信、□□、微博……
自然，孟小茜也不再去摻和兩人的事。
可是，某天正當她興致勃勃的刷着微博的時候，界面卻冒出了顧江的私信。內容很簡單，是這麼說的：
——小茜，我明天就要出國了
區區幾個字，孟小茜卻看出了心酸。這感覺好像是一起同窗三年的同學，在畢業典禮那天對自己說：我們要畢業了；
電腦前。
顧江等着她回信，看到私信欄上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他就一直等，苦等着那行字出現又消失，可還是沒等到她孟小茜的回覆。
半夜三更，孟小茜關上一切會發光的物體，簾子也被她拉得緊緊的。她圓乎乎的臉被Ipad屏幕映的慘白，披頭散髮的模樣比貞子還貞子。
其實，她寫了很多。每次當小拇指挪到“Enter”鍵上，卻又都退了回去。刪光了所有的字，光標始終在空白的私信面板上閃爍。
她想問他，什麼時候走、回不回來？可這一切似乎又與她沒多大關係，她不過是個被卡在閨蜜與發小之間的人。顧江告訴她，也只是想在臨走前在看秦遠楠一眼而已。
屏幕上，私信又閃爍了下，還是顧江的私信：
——小茜，我還能見到她嗎？
繼續閃爍：
——我知道你在，明天機場見。我信你的，多少同學一場。
發完這條，顧江頭像就便下了線。孟小茜徒然有種負罪感，真的不跟他說點什麼？哪怕是鼻涕江一路平安、好好學習之類的……
終於她還是伸出了爪子，雙爪齊下一通猛敲：
——好吧，我試試看。
隔了會兒，又補了一句：
——一路順風，鼻涕江。
打完這兩句，孟小茜大功告成般的舒了口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牀上，抖着腿。Ipad險些被她神經大條地抖到地上，一把hold住卻發現顧江竟然回了私信！
一小行字兒顯示在她回覆下邊：
——多謝，等你們。
孟小茜望着Ipad發呆，看來明天不拉遠楠去是不行了。到底找什麼理由好呢，直說還是扯個謊？而稍後，她才發現眼下最着急的事兒，是用車問題。明天老爸車子限號，深更半夜的她要去哪兒借車呢!
她抓耳撓腮的想着法子。
千鈞一髮之際，她居然想起了鹿梓晗。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是半個多月沒聯繫，麻煩別人也許會唐突，孟小茜還是把錨杆拋給了他。
她給鹿梓晗發了條短信：
——抱歉打擾了，能否借車一用呢？
……
已經很晚了。
鹿梓晗總是習慣在睡覺前去女兒的屋子裡看看，替她檢查好窗子，又把玩具熊擋住避牆的一面，免得小孩子半夜翻身掉下去。
外界依舊一片素裹，公寓裡很暖和。他穿着浴袍，帶子隨意地挽起在腰際。胸口系的很鬆，隱約露出起伏的胸肌輪廓。
赤着腳，踏在軟榻之上。燈下他愈發的修長優雅，隨手查看了着短信。終於，一抹淺笑浮在他臉頰，他眼神本就帶着迷人的深沉。
他握住手機，望向窗外。不動聲色，只是很溫暖的笑着。屏幕還亮着，上面只有一行字：
——抱歉打擾了，能否借車一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