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八千米高空, 事關我愛你與我願意。
從機翼後的舷窗外望，是由遠及近的蔚藍。平日地面上看去略顯單一的雲層，此刻拼湊起捲翹成連成片的雲毯。像是披在萬米上空的起球毛衣, 延伸至深淺交替的蒼穹邊際。
伸手觸碰朝陽的滋味如何, 氣流顛簸的感覺如何, 醒來即有人單膝跪地向你求婚……心情又是如何？
飛機衝破黑夜阻礙, 機翼劃過第一縷亮光。一萬多米的高空, 迎來嶄新一天中首個高/潮。當旅客悉數從夢魘中醒來，隨手摁滅了頭頂小燈。某人也從淺眠中被喚醒。
早就忘了飛了多久，還要呆幾個小時。孟小茜只知道屁/股快要僵掉了, 執意選擇紅眼班機（夜航）竟是這般無聊，整晚只能從舷窗的橢圓型小框框裡, 挑眼漆黑。
濃墨般的黑, 點綴着爲數不多的星星。她本天真的認爲, 會在夜晚見到璀若明珠的星海。可事實是——她衝着舷窗外的漆黑猛盯，卻只有三顆星。
不閃不亮的。
=_=
於是她索性閉目養神, 睡個昏天黑地。
待孟小茜再醒來時，毛毯早被踹到地上。而直挺挺地梗了一晚的脖子，也終於在她到處四處找鹿梓晗的時候，做了“早安”運動。
坐她後排的夫婦見她醒來，便轉達了鹿梓晗的話：
“你先生說, 待你醒來別亂走動。”
“哦, 謝謝你們。”
飛機就這麼大, 我能上哪兒亂走吶, 孟小茜心想。
即使臉上裝作不在意, 心裡還是樂開了花。
經過昨晚，他們的旅行婚禮已經算是正式起航了吧。孟小茜微微擡起舷窗, 見朝陽正從雲層間滲透出絲縷金色光芒，燦爛卻不刺眼。機翼這片是光亮的，而遠處卻依舊暈染着墨色。
若是昨晚他們只算上情侶，那如今他們已結爲夫婦了嗎？即使是這萬米高空，隔絕空氣、隔絕塵埃。即使是這上萬米高空，沒有婚禮、沒有儀式。她也從孟小茜搖身一變，變身爲鹿太太。
原來，從女孩蛻變爲女人，如此簡單。
望了眼光禿禿的手指，。
——其實，每個女孩都還是會期待着婚紗與鑽戒的。那是人生中，第二次洗禮。也是第二次新生伊始。婚戒，是對手指頭二十多年來辛苦勞作的最佳犒勞。如今看它光禿禿的，孟小茜輕聲嘆着氣。
伸手貼在窗邊。
彷彿能觸及到朝陽升起時的熱度。
陽光從她張開的指縫滲透，略微有些刺眼，孟小茜便又褪去那些小遺憾。人嘛，總不能很貪心的。
……
“醒了？”
“啊，早醒了。”孟小茜忙不迭着撤回手，怕鹿梓晗看到她眼底的遺憾。她知道，只要是她想要的，鹿梓晗都會盡力滿足她，“哈哈，早安。”
鹿梓晗微向外側身，讓出條機艙內狹小的過道。單手撐在行李架上，另只伸過來牽她，邊開口道：“咱們的行李似乎出了些問題。”
聽到“出問題”仨字，孟小茜頓時警覺地豎起耳朵。
“怎麼回事？”
又不是帶了違禁物品，怎麼就出了問題。難不成是，成千上萬的行李，唯獨偏偏落下了他倆的，孟小茜想不通。一心就想着，去找負責人問個明白。
於是，就連鹿梓晗在她身後站住腳，鬆開牽着她的手。一系列的事情，孟小茜都沒在意。出門有三急，不料還沒到目的地，就被她趕上這一遭。話說孟小茜是啥時候察覺出，其中有詐的呢？
大概是，從全機艙的人都變得異常安靜開始吧。還有不少距離稍遠的乘客，站起身趴在前排乘客靠背上，往她這邊望。特別是幾位外籍乘客，眨巴着綠寶石色的眼珠，向她舉杯致敬。
氣氛有點怪，孟小茜感嘆道。
——幹嘛看我？
這一轉身，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們要屏息靜神，怪不得要扒靠背，怪不得外國佬們要衝自己舉杯致敬。所以疑慮，都從鹿梓晗單膝跪地的瞬間，明瞭。
目瞪口呆着愣在原地，途遇氣流從而導致的機艙顛簸都沒能使孟小茜緩過神來。她有些難以置信，甚至質疑自己是否清醒着。
“孟小茜，你願意嫁給我嗎？”
鹿梓晗單膝跪地，單手打開絲絨戒盒。絳藍色絲絨中卡着一枚璀璨無比的鑽戒。此刻，天際已大亮。更是映得鹿梓晗，側顏剪影般立體。
她是該說些什麼的。
可惜，喉嚨就好像被塞滿了棉花，哽咽得發不出聲。或許她是該掉淚的。這種事情，任憑誰遇到，都會激動得伸出顫抖的手指接過“鴿子蛋”，戴上這璀璨的榮耀。
可她孟小茜，卻啥都沒做。
~>_<~
驚訝有之、興奮有之、亢奮有之！
可真要孟小茜面對着那麼多乘客哭出來，這還真的挺挑戰她演技。她自認是很感性的人，單憑韓劇三兩句臺詞就能被感動得潸然淚下。婚禮她不是沒去過，求婚場面也不是頭回見。
可這萬米高空上的求婚……
——笑
這麼莊重嚴肅的事情，她怎麼會想發笑呢？
也許。
單膝跪地的鹿梓晗都猜不到她心思：還以爲沒準她會被自己的“留一手”感動到五體投地，亦或是會哭得腫成金魚眼。就算此刻，把他從機艙推下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發生了什麼。
“嫁給他，嫁給他！”
“姑娘快嫁給他吧，小夥子跪得不短啦！”
乘客開始起鬨，一時聒噪起來。
孟小茜也快掩飾不住笑意，小腹繃緊抽動着。簡直中了微博上那句話，笑得我腹肌都快練出來了！
誰知老外也來幫腔：“I see no better way for u than to let him go on;and if u find him hearty and in earnest ，marry him !”（我看最好還是讓他進行下去，要是你覺得他誠懇就嫁給他好了嘛！）
孟小茜回頭衝他笑了下，嘴角只覺要抽筋。
老外又用蹩腳中文說着：“句啊（嫁）給他。”
這下真的憋不住了。
孟小茜噗嗤一聲笑出來，笑得眼淚都歡脫地甩了一地。好久沒這麼暢快大笑了，笑得暢快淋漓，笑得無所顧忌。她扶着笑痛的肚子，走到鹿梓晗跟前伸手給她，看樣子是憋足了笑意艱難地從牙縫擠出三個字：
“我願意。”
鹿梓晗跪得久了，額頭浮起一層細汗。得到孟小茜應許的瞬間，他終於如願地將鑽戒套上她左手無名指上。從此告誡那些忌憚他老婆的男人們——小雛菊，也名花有主了！
(╯3╰)
兩人交換完戒指，空乘小姐又從工作間捧來一大捧玫瑰。她足足雙手才能抱全，遞給孟小茜時，那滿臉都寫滿了羨慕。
幾乎全機組都獻上祝福了，還有陌生旅客們也紛紛獻上掌聲。就連襁褓中的小寶貝們，也不哭不鬧的嘬着手指頭吐泡泡。
高空婚禮。
全程被角落的隱秘DV完整記錄着。攝像頭捕獲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將他們封存在錄像帶中，變成倆人日後回憶中最熟悉的陌生人。
“Kiss！Kiss her！”
要求見證高空之吻的旅客愈來愈多，孟小茜捧着玫瑰花束。臉頰也被映襯得格外紅潤水靈，她難得壓下笑意，靦腆地垂下睫毛。
鹿梓晗替她接過花，勾起她微尖的下巴。硬是要她看向自己纔好，知道她害羞，卻偏要逗着湊近她。脣片輕啓：“我們要助人爲樂纔好。”
助人爲樂？
長這麼大，居然有人能把KISS合法歸爲“助人爲樂”？
就在孟小茜神遊之際，鹿梓晗又湊近了幾分。稍個側身，鼻尖就要蹭到她的了。挑/逗似的還要靠近，被孟小茜猛地伸手擋住。鹿梓晗愣住了，隨即低頭看手。
只見她情急之下，竟公然襲胸！
兩隻小爪就不偏不倚地停在他胸口。 ╭(╯^╰)╮
鹿梓晗又擡起頭，眸中盡是無辜。
小聲耳語道：“老婆，公共場合不好吧。”
“什、什麼？”孟小茜心虛地想要挪開爪子，卻被捉住。鹿梓晗掌心潮熱，更是加重了她心中的悸動“你別亂來瞎猜！”
“我哪有瞎猜。”
看着小眼神兒，哼~
“那好，你別亂來。”孟小茜這會面對鹿梓晗，怎麼會比初次見面還要緊張呢。人吶，真是越活越抽抽兒。她怪自個沒出息，不就是KISS嘛，有啥大不了。於是遞上臉去，心一橫“來吧！”
鹿梓晗心生好笑，又耳語着：“你都是我老婆了，我還有什麼不敢亂來的？”
孟小茜臉蛋癟的紅紅的，終於還是就鹿梓晗最後那句話撲街了。踮起腳，索性也勾着鹿梓晗脖頸，一把將他扯到她的海拔來。嘴巴吻上鹿梓晗紅潤的雙脣，用力之大……都險些撞到彼此門牙。
@_@
“Wow！”
這下子她定成了老外心裡的女漢子無疑。
“親了，真親了！”
幫腔拍巴掌的人自然不少。孟小茜偷偷睜開眼，便看到一位媽媽立刻捂住了兒子的眼睛，便又想笑出聲來。鹿梓晗先是被動着被奪吻，他又怎得甘心。藉着分開的幾秒，孩子氣地盯着孟小茜瞧。
“怎……”
剛問出口，就又堵上嘴。
無疑這是次甜蜜的旅行。日後，孟小茜曾問過他，爲什麼會選擇在飛機上求婚。鹿梓晗的回答很利索，就倆字：乾淨。
遠離人羣，遠離塵埃，遠離紛擾，遠離世俗。只有雲層與晨光。一切都是萬物初始般透明徹底。他們選擇在最接近上帝的高度宣誓，願得到寧靜、祥和。人生若只如初見，秉持着彼此心底的那點純淨也善良，便再也無需誓言。
——我愛你
——我願意
被雲朵洗滌得潔淨的誓言，彼此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