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金絲楠木,銀雕壇,碧水池,漢白玉御路,每一處都有喜慶的紅色綢緞,宮人也穿上了喜慶的衣裳,以滿臉的笑意迎接着年關,自然還有主子打賞的銀子。
永康宮雖然也佈置的十分喜慶,但只有年長的倩兒明白,賢妃喜靜,這等日子她也只是靜靜地按着禮節給後宮妃嬪送禮,其他的一切不過問。剛進宮的時候還有些妃嬪來串門子,這些年也漸少了,一來是賢妃的清靜略顯冷漠,二來便是後宮四妃之中莊妃和惠妃日漸坐大。
翠環抱着麗鳳百褶羅裙在御花園的廊子邊遇上辦事歸來的倩兒,歡快地跳着步伐追上去,臉上洋溢的開心是宮中老人不常見的。她口齒伶俐,雖然說話不注意分寸,但每次都有倩兒替她遮掩,是故她與倩兒若親姊妹一般。
“姐姐。”
倩兒幽幽轉身,微頷首,開口的聲音壓低不了少:“你年紀不小了,注意言行。”
“我不一直都這樣嗎?”
“我並非說你這般舉止,只是隔牆有耳,穢亂宮闈這個罪名扣在腦袋上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原本的笑容在這一刻黯淡下來,手不自覺地箍緊了衣裳,倩兒搖搖頭:“這般死力,娘娘的衣裳怕是要皺了。”
“奴婢該死。”翠環趕緊鬆了力道,雙目波光琉璃,“姐姐會放過我嗎?”
“若你規矩,不辱永康宮的名聲,自然無礙。只是如今後宮鬥爭越發陰狠,被人揪出來,那可是件不光彩的事。”倩兒幽幽嘆息,“安安分分過了這些年就出宮了,還急個什麼勁兒?”
“翠環明白了。”
她再也不得多說一個字,宮中人心叵測,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雖然她並不得寵,但常年伺候在賢妃身邊,若被人逮住了把柄斷然不會輕易鬆手。
兩人並肩走着,廊子的盡頭便是御花園,園子裡的笑聲讓兩人不由得止住了腳步,憑藉兩人在宮中當值這
些年也聽得出來,這笑聲分明出自莊妃。
笑聲中充滿了得意,這也對,最大對手惠妃不久前才因大皇子寧汌被軟禁而在皇上面前丟盡了尊貴,養兒不教自然做母親的脫不開關係;寧渢近年來的風頭佔盡,但親母敬妃的身份一直都是皇上的心頭刺,不足爲懼;容妃不問世事,一向清心寡慾,與世無爭;賢妃常年吃齋唸佛,兒子雖然爭氣,但終究母家身份太低。且瞧瞧莊妃的兒子們,瑞王寧淇如今手握兵權駐兵楚地,前幾場仗都贏得十分漂亮,皇上十分歡心;九皇子被封永王,又極得皇上信任,掌管鐵騎營。這樣的榮耀並非是所有人都有的,更甚者母家顯赫,這在後宮中又是錦上添花。
倩兒和翠環沒有說什麼,立刻轉身尋別的路子繞道而行,這樣的日子裡也不想觸了自己的眉頭。
辰時衆皇子便進宮面聖拜年,家眷相攜。紅橙橙的名單上用金漆寫上了面聖者名單,從來都是獨自拜年的靖王,今年卻不一樣。曾德權接過從司禮監首領太監手裡的名單,面色微怔,還來不及收斂住面色,一臉的擔憂又被孝盛帝瞧了去。
“怎麼了?”
他面容祥和,語氣裡也是充滿了平靜。身穿明黃色的龍袍,袍子上還用赤紅色繡作裝飾,朝冠上嵌着的東珠圓潤白皙,腰間墜着和田玉和吉祥結。
“年關進宮拜年的名單送來了。”
“都有些什麼人?”
曾德權不敢怠慢,將那紅色的摺子打開,依次念着,今年少了寧汌、寧滔、寧淇拜年,顯得越發冷清,孝盛帝明瞭於心,卻不表露,直到曾德權唸到“靖王府夫人張氏”時,孝盛帝臉色頓時跨了下來,曾德權不敢再往下念,只是站在那等候他發話。
“寧渢府上何時多了張氏?”
“是康皓世子的親母,本來該是側王妃,只是靖王納妾那夜出了點小亂子,所以才降了位分。”
孝盛帝摸着拇指上的白
玉扳指淡淡地點頭:“既然今日她來了,不如就晉爲側王妃,也了了他們的一樁心事。”
“靖王妃那邊……”
“不礙事,賜她一塊免死金牌,一會兒你親自去靖王府。”
“奴才遵旨。”
曾德權快步退出就被司禮監的武流給拉住,他面色好似很急:“曾總管,今兒個的座位該如何設呀?”
“你是司禮監的掌事,這回子跑來問我?”曾德權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拂塵,這個武流人如其名,“無流”,爲了一點兒小事就能面紅脖子粗,欺上瞞下,無所不用其極,司禮監雖是內務府十二監的重中之重,但論品級來說,只是區區一個六品小官,曾德權乃御前紅人,又是大內總管,四品官銜,所以他見到曾德權倒是頗爲尊敬,只是他人就只能瞧他的臉色過日子了。曾德權依稀記得他能爬上司禮監總管的位置好似是因爲得寵於從前的麗妃,元平十七年,濛卿剛進宮的時候,他爲了取悅麗妃竟不惜拿手下人殺雞儆猴,誰能料到濛卿根本不買賬,但還是博了麗妃的歡心。說來他也運氣極好,剛被提到總管一職後,麗妃便失寵了,再也沒有往日的光鮮。
“若是往常年關,奴才自然不會勞煩總管,只是這些個月咱們是有目共睹,這雲婕妤可是得寵的很呀!”
“那又如何?”
“這個位置是否要換下?”
“你想換哪位主子?”
“晉王被禁足,惠妃娘娘的恩寵怕是保不住了,咱們不如……”
曾德權冷笑着:“你若敢便換。”
“總管何意?”
“莫要忘了,惠妃還有六爺。”曾德權也不想再和這小人一般見識,彈了彈身上的風霜,淡淡道,“萬歲爺吩咐了,要咱家親自去內務府取免死金牌贈與靖王妃。”
武流一聽趕緊跪道:“多謝總管。”
曾德權慵懶地冷哼一聲,大步流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