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渢抱着昏睡的濛卿回到帳中,輕輕放下,爲她蓋好被子,自顧自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仇恨,濛卿,太子是無辜的,你爲何要將我的兄弟都拖下水?我現在分不清你還是不是當初那個嚷嚷着要找屬於自己的英雄的那個天真女子,甚至我分不清你對我是真心實意還是……”寧渢半晌才說出那四個讓濛卿忽然睜開眼睛的字,“虛情假意。”
她雖說不出話來,但眼中卻透着失望。
“你在裝睡?你在騙我?”
“滾!”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拼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這樣一個字來,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他,他竟說出那樣讓傷人的話來。“虛情假意”這樣的四個字竟從他嘴巴里說出來,原來在他心中始終有過懷疑,至始至終都得不到他全部的信任,枉她費盡心機爲他在爭儲的道上鋪好路子,最後換來的確實這樣的四個字。濛卿一時氣極,心中的那團火又燒了起來,引得一陣劇烈的咳嗽,濛卿只覺着喉頭一股腥甜,殷紅的血隨着她的咳嗽噴了出來,將寧渢的衣服都染上了顏色。
“哐當!”
臉盆落地,玉簫長大了嘴巴,站在門外,慌亂地叫着:“御醫!御醫!快來啊!”
“對不起,濛卿,對不起……”寧渢慌亂地爲她擦掉從眼睛滑出的眼淚,此刻他腦子裡再也想不到其他的東西,緊緊地抓着濛卿的手,好似一會兒她就會消失不見一樣。濛卿沒有氣力來掙扎,只是狠狠地看着他,她的眼睛裡透着徹底的失望。她早在心裡罵他上千遍了,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男人,一心只想着怎麼討好她,如何能成大事?遇上這點問題就亂了方寸,日後如何統治一個國家?雖然對他失望,但她還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她會把玉璽搶過來放到他的手裡,然後悄然離去。
御醫的速度也是極
快,一會兒的時間就來了,急急爲濛卿診脈,眉卻越皺越緊:“王妃氣急攻心,鬱結難舒,高燒不退,如今是心肺聚熱,一定要快速散熱,否則……”
“沒有否則!我警告你,若她有任何意外,那你的下場就只有一個!”寧渢捏緊了拳頭。一向溫潤如玉的六賢王如今這般模樣,像極了受傷的野獸,御醫嚇的與那野獸嘴邊的兔子一般,趕緊跪着,不敢有任何話語再說出來,唯恐一個不留神就禍從口出,人頭落地。
寧渢瞧御醫沒動,狠狠地發號施令:“還不去開方子?難不成真想死別與你家眷?”
“微臣惶恐,如今只有鍼灸。”
“那還不快?”
“勞煩王爺代手。”御醫從診盒裡去處一軟卷,展開,密密麻麻的銀針看的寧渢頭皮發麻。御醫快速轉身,玉簫立刻叫人搬來了屏風,將御醫和濛卿、寧渢隔擋住。御醫這才道:“請王爺以針入風門、肺俞、膈俞、腎俞、中府一寸方可。”
“一寸?”
“取王妃手中指中節,屈指二橫紋頭爲一寸。”
齊人的江山也是打下來的,是故自小習武的寧渢知道穴位在何處,解開濛卿的腰帶,白如玉的圓潤肩頭慢慢脫離衣服的遮蔽。寧渢執起針,按照御醫所說,在濛卿背上的風門、肺俞、膈俞、腎俞、中府五穴各下一寸針。秋季的夜是微冷的,帳子裡沒有生火,濛卿的整個背部都裸露在外,不住地瑟瑟發抖。寧渢輕輕抱住她,雖隔着一些距離,不碰到銀針,但那些溫度對於濛卿來說已然足夠。
“請王爺將軟卷裡放的藥油拿出來,抹在王妃太陽穴上。”
寧渢按照御醫所說,把那淡綠色的藥油擦在濛卿的太陽穴上,興許是藥油刺激到濛卿的神經,她微微地張開眼睛,下意識地瞧了一眼寧渢,嘴巴微微張開,還是
一個“滾”字,不過濛卿好似沒有力氣,所以這個字只有寧渢聽着了。
御醫在屏風外詢問:“敢問王爺,王妃可能開口說話?”
“能。”
“王妃可有說什麼?”
“她說還行。”
御醫點點頭,又道:“王妃已無大礙,只是得勞煩王爺今夜照看着王妃,每兩個時辰就服一次藥,再以剛纔的手法扎針即可。”
“有勞御醫了。”寧渢衝着濛卿笑了笑,道,“玉簫,送送御醫。”
玉簫領着御醫離開,寧渢纔敢把濛卿背上的針取下,爲她穿好衣服,扶她躺下,蓋上被子,這才鬆了口氣。寧渢滿臉的溫柔,將散亂的青絲拂到她的耳後,柔聲道:“對不起,是我說錯話。等你好起來,我任你處置。”他細心地爲她一邊兒掖被角,一邊兒喃喃自語,“方纔我以爲你要拋下我,是我妄言了,我不該這麼想的。你有苦衷難處,病了我還惹你生氣。我知道你一切都是爲了我這個不成器的,但我想讓你明白,你對我來說比皇位重要百倍。”
“真的嗎?”她的聲音好似還沒恢復過來,略帶沙啞,但寧渢與她靠的極近,是故聽的很清楚。
“千真萬確。”
濛卿的笑很純粹,沒有一絲雜誌,乾淨透明,多久她沒有看到這樣的笑容了,他接着道:“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這就是我對你的情,日月可表,青天可鑑。”
“肉麻。”
寧渢心中懸着的石頭才慢慢地放下,順勢就在濛卿身畔躺着,閉上眼睛:“你休息吧,我就在你身邊,誰也不敢從皇子旁邊拿人,就算是閻王!”他說的義正言辭,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濛卿安心的點點頭,閉上眼睛,因爲藥力她睡得很沉,像個嬰兒一般,寧渢滿足地牽着她稍有溫度的手,展開笑容。
(本章完)